《叶栾》一桥轻雨

1、第 1 章

　　复羽叶栾第1章
　　天空一片灰朦，怎么也擦不干净。端午前几天一直是雨水不停，茅屋遭不住这夹风带雨一直淅淅沥沥的漏水，床脚已经垫高来，褥子也还是潮得没法让人将就，书才一边捧着一本几乎破烂得看不清字迹的书一边小心用袖子挡着不知何时会砸落的雨水。
　　屋子前边有一块小菜地，平时种些瓜果勉强可以糊口，这些天雨水太多倒是个个被淋得无精打采，他打着伞在菜地里寻觅可以收获的东西却一脚打滑仰面摔倒在泥地里，这下痛的爬不起来又被雨浇得湿透，顿时觉得自己简直狼狈透顶，正巧隔壁蒸的粽子的香气飘散开来，钻进他的鼻子刺激到胃响亮的哀嚎了一声，书才捂着肚子想起来小时候吃过一次粽子，那时母亲在里面包了一块肉吃起来特别的香，然而家里穷并吃不上肉，母亲只看着他吃一脸幸福的问他好吃吗，【当然好吃啦】他开心的叫道，在嘴里反复的嚼着都舍不得吞。
　　书才长到这么大才吃过一次粽子，那味道却是如何也忘不了，因为在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母亲，村上的大婶总是说她嫌弃家里太穷于是抛夫弃子另嫁他人去了，这些书才是不信的。父亲后来得了痨病躺在床上总是拉着他的手叫他好好读书，村口的张夫子是个好人让他多向他请教，书才听见他呼吸里的啸鸣声仿佛一个破风箱，他害怕得哭了，父亲摸着他的头再也没有力气说话。直到那呼吸的声音消失，仿佛它带着痛苦离去一切都释然一般，安静的空气中似乎只剩下孤独。
　　可是痛苦才不会消失，它会顺着血液流淌全身，在你的骨髓干涸沉淀变成沉重的痂。书才相信母亲绝对不是抛弃他了，他宁愿她是和父亲去了同一个地方。因为他记得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父亲失魂落魄的向路人打听她的下落，可是她却如同蒸发一般杳无音信。回来后父亲便郁郁寡欢染上了痨病，所以他无法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灾难和怨恨，他宁愿为母亲编造一个借口，至少能让他相信那天的粽子不是她的告别和愧疚而是出自母亲对儿子的爱。
　　天空还是一样乌云涌动，雨却渐渐小了，书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雨中坐了许久，于是爬起来挪到菜园边上的树下揉着伤处，密密层层的叶子替他接住了雨水，他不禁靠着它像依靠着一个可靠的胸膛。【嘻嘻】书才仿佛听见一阵笑声，可他环视四周并没有人，正觉得纳闷，一片树叶打着旋落进他的衣服里，他抬头望着这棵树，村里有很多这种树，因为它有个别名叫摇钱树，大家都觉得吉利，于是很多地方都种了，这一棵正好长在书才家的菜园里，本以为可以带来好运，可是如今这般境地书才只觉得甚是讽刺。可是每天给菜园浇水的时候他还是会给这棵树也浇一浇。
　　雨终于下够了，天空也被洗的湛蓝。今年书才决定上京赶考，于是他趁着天晴收拾了一番准备出发。临走时他给菜园和那棵树浇了水，毕竟家里值得留恋的就剩这些了，他希望回来的时候它们还是郁郁葱葱。
　　每年上京赶考的学生数以万计，可是一些家庭贫寒的往往经受不住路上的辛苦，有的半途而废原路折返，也有的就死在了途中，像书才这种既没有盘缠也没有存粮，一路上住不起旅店吃不饱肚子，自是十分凶险。书才虽然很清楚这一点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只带了一把破伞一床棉被和一本破书。
　　书才不停的走，饿了就吃野菜，累了就随处找个地方歇脚。这天傍晚，红霞漫天，倦鸟归巢。书才找到一处亭子歇息，四处查看终于选好一处铺好被子蜷身躺下，天气暖和，温热的风贴着地面扫过，拂着他的脸很是温柔，抬眼处霞光流转，流云荡漾。
　　【这位兄台】书才吃了一惊一个打挺赶紧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正低着头看他【看来兄台也是上京赶考的啦，正巧在下也路过此地可否和兄台一起在这住一晚】书才见这人仪表堂堂眉目和善不禁生了好感【当然，兄台不介意的话】这人哈哈一笑便抖开被子在他身边坐下，【在下叶栾，江州人】书才一听还是老乡心下一阵亲切【叫我书才就好了，我也是江州的】叶栾眉眼弯弯剑眉星目，一身青布衫倒是十分素雅，只听他凑近来说道【书才，相遇便是缘分，我看这一路我们不如同行吧】书才心下欣喜这正好说到他心里去了于是便满口答应。
　　【叶栾，我怎么觉得今天夜里特别的冷啊】睡到半夜，气温骤降，书才裹了裹被子【这亭子靠山，到了晚上自然冷】叶栾睡得迷糊随便应了他一句。书才心想也是只好勉强睡了，谁知刚要睡着又听见叶栾模糊的声音【你知道这山叫什么吗】书才一听觉得蹊跷转过身问他【叫什么】叶栾也转过来朝向他，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透亮，直直的望向他【原来你不知道，我就说还有人胆子这么大敢一个人在这过夜】书才背后发凉觉得瘆的慌【那你不是也在这过夜吗】叶栾见他瑟缩成一团不禁发笑【我是正巧天黑路过，不得已才留下的，再说看还有你，我就留下来陪你咯】书才心想也是，反正两个人在一起也没什么，便也大着胆子打趣道【看来也是缘分，就算有强盗来打劫我们也还能做个伴】叶栾把他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要我说，强盗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的东西，你可知这山原叫孤魂山】
　　【你可别吓我，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可信的】嘴上说着不信，书才还是吓得浑身发冷【也对，反正都是传说谣言，信不信都由自己】叶栾说着哈哈一笑又翻过身去接着睡觉了。书才听完这句话努力的说服自己不信不信，可是心里越是否定越是害怕，山风吹来竟有些透骨的阴寒。书才只好紧闭着眼睛给自己催眠，可无奈却清醒异常丝毫没有倦意，这时候从远处传来一阵铃声，幽幽的传到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