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无尽期》穆青松

3、第 3 章

　　不久，二人骑马进了一处小小的渔村。
　　村口几个玩耍的孩童一见二人便拍手笑着念起了歌谣。孩子们的嗓音清脆稚嫩，可那口音却有些奇怪。姚生听了半天只弄懂了个大概，说什么因祸得福，鸡变凤凰之类的话。于是他问白秋练：“那孩子们说的是什么？”
　　白秋莲闻言红了脸：“别闹了，你以前又不是没听过。爹爹和娘一定等得急了，我们快走吧。”
　　姚生点点头，驱马径直向村子深处的一座红墙绿瓦的大宅院走去。
　　到了那宅院前，姚生跳下马，又将白秋练从马上抱了下来。二人解了马背上带着的礼物，便上前敲门。可敲了半天，那屋里却没有人答应。白秋练有些着急，合计着要去隔壁家打听一下。
　　姚生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可他开了口却说道：“打听一下也好。”
　　二人正说着，忽听那大门吱的一响，一个瘦小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白秋练一见那女人便满面欢喜，搂着她笑道：“娘，我们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我在后院里喂鸡哪，要不是你爹喊我，我还真是不知道你们已经到了。”白氏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又冲姚生笑了笑，“姑爷也来了？屋里坐吧。”
　　姚生点头，拎着东西进门。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发觉那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了。他站在门口发着愣，直到白秋练唤他，才醒过神跟了上去。
　　三人穿过小院进了厅堂。姚生放好东西便和白秋练进里屋探望岳父。
　　白秋练的父亲长年卧病在床，此时见到女儿女婿回家探望，自是高兴非常，连连呼唤着让白氏给女儿女婿泡茶。
　　姚生挽着白秋练坐在岳父床边，细细询问病情。
　　白氏端着茶走了进来，听这三人的对话便笑了：“姑爷送来固本培元的药方颇有效果，你岳父近日已经大好了呢。”说着她将茶盏送到姚生和白秋练手中。
　　白老丈咳了一声，面有难色：“好是好些了，只不过……”
　　姚生正喝茶，见白老丈突然住了口，便放下茶盏道：“岳父有话不妨直言。”
　　白老丈看看白氏，白氏竟有些尴尬。白秋练一见，便拉着母亲道：“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氏慌忙掩饰：“哪里有什么事，你们别多心。”
　　姚生见状一皱眉，转而问白老丈：“岳父大人？”
　　白老丈叹了口气，刚要开口。白氏突然指着姚生尖叫一声：“你！你的脸！”
　　姚生不解，抬手一摸，这才发觉自己的脸颊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层粗糙的硬壳，就像铠甲一样一直延伸到脖子下面，而他的手也渐渐变了形状没了指头，长出了大块的白色东西，亮得耀眼。他心中惊恐，大叫了一声，眼见着白秋练盯着自己两眼发直，而白老丈已然口吐白沫歪倒在床上。
　　姚生站起来想要逃走，可却两腿发软，周身像被火烧的一样。他倒在地上翻滚着，指着白氏大吼：“你在那茶里放了什么？”
　　白氏只是尖叫，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姚生挣扎着爬到白秋练脚边抱住了她，可看着那张呆若木鸡的脸孔，他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姚生终于从那可怕的梦里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屋子里仍是黑漆漆的。不同的是，他现在不是睡在厅堂的地板上，而是睡在里屋的木板床上。这是莲婆婆的卧房，姚生认得，可莲婆婆却不知哪里去了。是她把自己搬到房里来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和脸，没有任何异状，于是他从被褥里慢慢的爬出来，穿好了衣衫。
　　他觉得有些眩晕，口也渴得厉害，便下了床在屋子里找水喝。可他点上灯找遍了屋里所有盛水的容器，却是一滴水也找不到，就连屋主莲婆婆也不见踪影。
　　现在应该是下半夜了吧？这个时候她会去哪里？姚生满腹疑惑，于是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空湛蓝，新月如钩。蜿蜒的山道上空无一人。
　　姚生站在门前犹豫着，半晌还是向屋后走去，也许莲婆婆又去了那水池子。
　　他转过屋角看了看，水池边却空无一人。池中的白莲怒放着，娇嫩的花瓣在黑暗里闪烁着层层的光晕。
　　姚生不由自主走到了池边，可随即便大吃了一惊。那池子里的水只剩了一半，浅浅的覆着池底，白莲的根茎都快露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姚生正发着愣，突见池中的水轻轻一荡，从莲叶的暗影后摇摇摆摆游出个东西。那东西三尺来长，连鳍扇尾，一身的白鳞，竟是一条巨大的锦鲤。
　　难道这便是莲婆婆养的鱼？姚生倒退了几步，下意识的便捂住了脸。脸上的浮肿消散了不少，看来莲婆婆给他上的药效果挺好。
　　那锦鲤一见姚生便发了怒，在水中摆着尾巴来回的翻转着，将那仅余的池水也搅浑了。飞起的水花在池边溅了一地。姚生见状不禁又退了几步。
　　“姚公子，你终于醒了。”
　　姚生闻声一回头，见莲婆婆正站在他身后，满头大汗的担着两桶水。
　　“婆婆，你的鱼……”他战战兢兢指着水池。
　　莲婆婆急忙上前，见那锦鲤发着脾气倒似松了口气。她放下担子，将那桶中的水倒入池中，一边倒还一边轻声地说着：“好啦，别生气了。姚公子只是路过，很快就走了。”
　　那锦鲤竟象是听懂了她的话，顷刻便静了下来，游到她脚边慢慢的摆着尾巴。
　　姚生在一旁瞠目结舌的看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莲婆婆倒完了水，便撸起袖子在那锦鲤的脊背上拍了拍。而那锦鲤也伸着宽大的嘴巴在她手心里摩挲着。
　　姚生这才看清，那锦鲤脑袋上有一道深红的裂口，从额上一直延伸到鳃下。
　　“它受过伤？”
　　“是啊。它以前的脾气没这么坏的，……唉。”莲婆婆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姚生还要细问，却见那锦鲤翻着黧黑的巨眼气势汹汹的瞪着他。姚生只好识趣的闭上嘴。而那锦鲤对着莲婆婆撒了会儿娇，便沉入水底不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