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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听故事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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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幽锦,到底有没有办法?”嘉平大清早便忧愁的叩门,显见的一夜不曾入眠,眼底乌青浓厚,形容憔悴不堪。
“将死之木,坏在骨血,岂可逢春,以在下拙见,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罗平裹着毯子不敢打哈欠。
“取千年琉璃沉香木做棺,取一地宫,掘地三尺,有黄泉之水上涌,将女帝置于其中,手握血玉,沉落深渊,棺底抽空,以新鲜的人鱼血灌注,每月一换,可保十年魂魄骨肉不相分离,假死宛如昏睡,有了时间,方能从长计议。”这法子不是没人用过,听祖师爷爷说,这法子起先用在赵国公主的身上,赵国公主和秦始皇有一段禁断之情,早在秦皇还是质子的时候变情根深种。若不是她,嬴政母子早就无法保全,亦无法逃出赵国,更不用提日后的君临天下。后来,赵国公主大婚之日离奇失踪,原来是始皇掳走,隐姓埋名带到秦国。后来公主得了怪病,只十九岁,没法治,始皇斩杀了一批医生,方有人给出了着法子,将公主封入帝陵。十年后,始皇终于一统天下,救醒了公主,事情还是不算完,醒来的公主知道赵国已经沦丧,旧日的爱人早就换做虎豹面容,父兄皆被白狼啃噬至死,死相惨厉。这样的世道,即便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公主在封后的大典上,将凤冠摔在地上,口口声声的诘问始皇帝,为何只用了十年,你变得如此残酷冷漠?还我的国,我的家,我的恋人。她假意要去行刺,不想被侍卫的弓箭正中心脏,咽喉,手脚,万箭穿身,从城楼上跌下。留下的话,唯有一句:政哥哥,我错了。可惜,可惜。始皇一生都未起过立后的念想,他一生唯一索求的不过是长生,希望在生命里再见一次那女人,哪怕是她的转世都好,那时候,在没什么赵国人,秦国人,什么国仇又家恨。不知道,始皇帝年迈之时,巡游四海之时,有没有再见那个心爱的姑娘。
“琉璃沉香之类的东西都算稀疏平常,地宫黄泉亦不过人力穿凿,区区人鱼血,巧夺也罢,硬取也罢,左右不过踏平海族而已,只是血玉,闻所未闻的东西,你让我去哪里寻?”从窗下轻轻跳下来的不凡,面色清朗,眼神却阴翳,变幻不定的焦灼和暴戾,仿佛体内蕴藏着火,烧的他坐立不安。
“你啊你,别着急忙慌的打打杀杀,”嘉平狠狠的戳在不凡脑门上,转面却道:“方子精巧,代价固然巨大,也并不是办不到,可是幽锦,一定不会同意,我冷眼看着这些年她并不知道养生,将死生之事看的尤为超脱,前些年身边的一个男宠,很得眷顾,没想到到头来,和外面的人串通了要刺杀她,当时幽锦被伤,刀子只差两指便能够当场要了她的性命。你知道我救下她的时候,她一脸苦笑,犹自捧着那男宠的脸,说了什么。你要杀我,和你长得像的人也要杀我,左右都要杀我,我给了你机会,为何不做的彻底些?那时我才明白,她哪里有一分求生的想法,竟是恨不得速死呢。幽锦的个性如此极端古怪,生来犟牛不饮摁头水,你若迫她入馆,想必她会玉石俱焚也不会成全你的心意。”
“我哪里敢自作主张,不都是你们说了算,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也不必提那个白面书生,枭兽我都觉得余怒为平,抽了他的血骨送还给他父母,幽锦还为了这个事罚我,说我行事太狠绝,往日我做这样的事她怎么不罚我,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那张脸,八分长得像他。她,舍不得。”不凡攥紧了拳头,一张即将暴怒的脸孔绷得很紧,来回捶着桌面,宛若雷鸣。罗平纵然是听哑谜一般,心里也有几分通透,想不到女帝用情专深,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顾不得避讳,便张口问了一句:“他,女帝的师傅,到底是个怎么的人?”
那争辩的面红耳赤的二人,顿时静默起来,只有流转的日光一扇扇在屋内流转,有了哀艳流丽的意味。
“他吗,天下第一等心冷意冷口冷念冷之人。不,我压根不觉得他是人。”不凡愤懑而去,带倒了一溜的瓶子,盆景,花架和鱼盆。
“若是没有这样的师傅,便没有今日的幽锦,他成就了女帝,却毁了幽锦。关于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只遥遥记得,有一年,他生了很重的外伤,纵然是仙人神体,也有病老兴衰,那个人寒毒入体,眼见就要化灵而去,幽锦身怀龙心,血内含着战龙之息,是救他的良药,于是眼巴巴的取了心头血做药引喂给他。一连七日,几乎命都赔了上去。可这个人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要她的血做什么,她这样的妖孽祸胎,浑身的血都是毒瘤,没得弄脏了我。说罢,取了把刀子,割了半心摔在幽锦面前,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走。这便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交集。依我看,那个人也并不是不爱幽锦,他对任何人都是翩翩君子,仙风道骨,而唯独对幽锦,使尽了一生的坏,坏到骨子里,没有什么道义可言。他们二人,也已经错过了所有和解的机会,成了不可解的死局。旁人只做壁上观,压根插不进去。可我敢说,幽锦死了,第一个不好受的人,也必然是他,午夜梦回,哪里还有可以安寝的一日。”嘉平娓娓道来,口气甚是叹息,拾起一本书,纤细的手指在桌上无意思的画着圆圈。
“沈大人,百草谷闲极无聊,家父管教甚严,平日里看见都是满面愁容的病人,五花八门的草业,歌儿曲儿戏台堂会我都看不得,连寻常的话本子都被搜走烧掉,好不易逃了出来,不如您讲讲女帝的旧事来听听,以后回了百草谷,我也好和那些小猴儿说嘴,不算白来了一遭。”罗平在漫长的求学生涯,和父亲斗争之余,只培养了一个兴趣爱好,便是八卦。
罗平看见嘉平的眼睛亮了一亮,通透如火,诱人如星,便展颜道:“当然,故事不是白听的,我在宫内的这些时日,当保女帝的身体无虞。”罗平正色道:“百草谷的招牌,当然不能砸在我手里。”罗平想了一下,为自己加码道:“就是那块血玉,依据祖上的说法,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嘉平用袖子遮住大半口鼻,忽而一笑,眼睛里的精明狡黠般露了出来,怪不得,沈嘉平有个外号“狐面郎君”。她平日里为了立威,常常做男子打扮,可这些小动作,分明的袅娜妩媚:“罗姑娘真是个爽利人。”罗平觉得自己不够老奸巨猾,一定是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