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生死局》海棠九九

71、第七十一章：回府得见陆夫人

　　天刚蒙蒙亮，陆家一行人已从睡梦中醒来。初春时节露宿在外毕竟不舒服，每个人都感觉一宿觉过后身上的乏累并没有得到太多的缓和，不过总算是睡了一夜，脑子清醒多了。

　　昨夜的营火已经熄灭，零星的冒着一丝余烟。夜枭一睁眼，看到陆少白已经下了车。今日她的气色较之前好了许多，站在车子旁拿着之前自己送她的剑，一边端详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我吗？”夜枭缓缓的站了起来，抖了抖有些僵硬麻木的双腿，冲着陆少白低声调笑着说了句，“身子好些了？过会儿你叫陆全儿烧些热水带到车上，昨夜你一宿睡在马车里，离营火有些远，一夜下来可别着了凉。”

　　陆少白听到夜枭同自己说话，便又想起了昨天的事，脸色微红，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多谢阿箫的关心……”之后便收起了蝉翼，仿佛是躲着夜枭一般，错开身子过去吩咐陆全儿收拾着上路了。

　　由于昨天错过宿头，今日一行人为了赶路便加快了脚程。夜枭骑着马颠儿颠儿的跑在陆少白的马车旁，没等和陆少白说上几句话，便听后面陆丹婷在马车上探出了头，在叫他。

　　“夜枭大哥！”

　　夜枭回头，勒了马等着丹婷的马车跟上来，浅笑着问了句：“婷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陆丹婷对着夜枭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想问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夜枭大哥你总是跟着我哥，是不是也和骆大哥一样，是想请我哥哥帮忙查案子啊？”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夜枭想着，总不能一直没有理由的跟着他们一路过去。陆少白问起来，他倒还可以调侃几句，可陆丹婷问起来，他却不好再这么说。不过好在，他的确也有事情要查，虽说本可以不通过陆少白，可既然陆丹婷问起，这么搪塞一下也未尝不可。

　　夜枭思及此，便对陆丹婷说道：“我的确是有事情想托请少白帮忙查一查，只不过现在少白既然在忙着骆兄的案子，那我的事情便不急，等着骆兄的事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麻烦少白不晚。”

　　陆丹婷见夜枭这么说，当下也有些好奇起来，出言问道：“那夜枭大哥你想查的是什么事情呢？说出来听听啊？”

　　夜枭闻言摇了摇头，笑着说：“这事情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还是以后再说吧。这次和你们去乾山，只当是散散心。”

　　陆丹婷听夜枭不愿说，也只能撇了撇嘴，心里头嘀咕了句：反正既然求哥哥帮忙，以后我总会知道的。

　　夜枭说完，心里想着，如果早些年认识陆少白的话，自己当初也不必费尽心机，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查出，二十年前父母被杀正是出自童翎之手。然而自己虽然已经手刃了童翎，可是却也知道，童翎只是那个动手的人，却不是谋杀的主使。

　　当时的童翎身为修罗殿的第一杀手，只知道要杀的人是谁，却不知道出钱的买家。修罗殿的规矩，买家的身份向来只有接头人才知晓，身为杀手，是不能随便问及买家的身份的。而修罗殿杀手榜上的人，就只有一个接头人。

　　二十年前，当童翎还是童老大的时候，那个接头人还不是如今的小丫头厉娆儿，而是厉娆儿的爹厉大海。

　　厉大海明面上的身份原是梦断春水楼的龟公，私下一直是修罗殿的头号接头人。据夜枭自己探查得知，当年正是厉大海将他父母的名字以及佣金亲手交到童翎手上的。夜枭在多年之后好容易查到了杀人的是童翎之后，本想顺着厉大海这条线找到买主，可却不想，厉大海却因为有人在梦断春水楼闹事，与人纠缠的时候被用花瓶打伤了头，从此变得痴痴傻傻，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而自那以后，接头人便换成了他的女儿厉娆儿。

　　虽说在厉大海痴傻之后，夜枭也曾偷偷的去过厉大海的家替他调制药物，可是厉大海脑部伤的较重，记忆也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依旧时疯时傻。久而久之，夜枭也有些心灰意冷，追查幕后主使之事也就暂时放了下来。现在既然说起此事，夜枭便想着，等到陆少白手头的骆南枫一案事了，叫她帮忙看看厉大海的病也好。说不定真能叫他恢复了记忆，想起雇童二杀害自己父母的幕后黑手来。

　　思及此处，夜枭忽然想起了阿筝。

　　阿筝是杀手榜的老大，平日里行动上自然比自己这个见不得光的人要自由的多。童翎的事情，相信阿筝比起自己所知道的只多不少。自己能查到厉大海身上，相信阿筝也能想到个中关键。而且阿筝对厉娆儿那个丫头还不错，如果厉大海真的有明白的那一天，或许阿筝会比自己更早知道消息。

　　只不过如今阿筝同他一样，也被派往了乾山，也不知主上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叶筝自是不知此时自己正被夜枭惦记着，他奉那人的命令前往乾山结识陆少玄，弟弟叶笳在主上的手里，他自是不敢大意。因此自那日和夜枭分开之后便直接上路了，因是一人一骑，不必过多停顿休整，速度全凭马匹脚程，再加之走的是捷径小路，横穿了宿云山脉，因此一路较走大路的夜枭和陆少白一行人快了许多。

　　自京城上路前往乾山，若走官道，沿途要绕过宿云山余脉的一路东行，途径两省一郡。虽说道路平坦，但也绕了许多远路。陆少白一行人马车辆众多，走山间小路自是不便。因此等到众人终于进入了乾山地界，叶筝早已在乾山脚下陆少玄的别苑住下半月有余了。

　　其实叶筝一早也没想到接近陆少玄会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一切皆是冥冥之中，机缘巧合。

　　说起陆少玄这个人，他虽也是陆鼎存的儿子，但却实在是没有继承他父亲的性格与爱好。这位陆二公子虽与陆少白同年，可性子跳脱不定，做事情也没个长性。早些年他也想着和陆少白一样，拜个有名望的师父，日后驰骋江湖，游历天下，做一个率性而为的江湖游侠。可因着驰骋江湖需要有一二功夫傍身，他一嫌人家师父无甚名气，二又实在是没那份坚持，因此练功习武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陆鼎存看不过他整日里无所事事，便将祖产中的一些不起眼的生意划拨给他练手，没想到他与经商一事倒是颇有慧根，将手上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而陆少玄本人也好似在这一来一往的生意场上找到了感觉，自此便只一门心思经商做起了生意。

　　谈及陆园的生意，最大的自然是乾山与宿云山的矿脉生意。这是朝廷特许经营的，原先在陆鼎存手上攥着，如今陆鼎存去世，担子自然转交到了陆少白的手上。可陆少白常年在外，一年当中在乾山的时候并不多，而矿脉又是陆家的根本，不可能加以他人之手，陆少玄手上的铺子已让他忙不过来，再者他自知庶出，为了避嫌也不愿去动先父留给陆少白的生意，因此陆少白不在陆园的时候，便由陆夫人代为管理，陆少玄偶尔帮忙做些外围的事情。

　　此次陆少玄与叶筝结识，却是正是因为宿云山的矿脉在开采的过程中有一小段山石脱落砸死了人，陆少玄得了陆夫人的吩咐，前去宿云山探探情况，返程途中却遇到了两名黑衣人的袭击。功夫不济的陆少玄被逼至角落一剑刺中了右肩，本以为逃生无望了，恰逢叶筝骑马路过，电光火石之间，就将陆少玄给救下了。

　　陆少玄自幼便常听兄长陆少白提起在外游历时遇到的奇人高手，可此次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出手不凡之人，更何况这位高手还救了自己性命。他心中自然是万分敬仰，当下便直报了家门名号，欲与叶筝结交。叶筝听了陆少玄自报家门，心中暗道这世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正琢磨着怎么和他搭上关系，他却正好送上门来。

　　此番刚好陆少玄要回乾山，听说叶筝也要往乾山去，便邀请叶筝一路同行。到了乾山之后，叶筝先是同陆少玄一同前去陆园简单拜会了陆夫人。陆夫人感谢叶筝救下了陆少玄便留他在陆园住上几日，以表达感激之情，叶筝推脱不过便应承了下来。不过因园主陆少白并未在家，二公子陆少玄多住在府外，此时府上只有陆夫人一位女眷，多有不便。因此他便顺意在陆少玄自己置办的别苑里住了下来。

　　叶筝话不多，也实在不知和陆少玄这么个生意人有什么好聊，不过，平日里他倒是喜欢自饮自酌一番。陆少玄是个好酒的，因此在喝酒一事上，叶筝倒是正合了陆少玄的心思。闲来无事之时，二人经常小酌一番，倒也惬意。

　　等到陆少白一行人踏上了乾山地界，已是半个月以后。随行的陆全儿提前骑着快马回去报信，等到了镇口，上官飞早已等候多时了。

　　“终于到家啦！”离家这么久，陆丹婷也有些想念母亲了。此时终于回到了乾山，小丫头颇有些兴奋，马车刚停，她便急不可耐的撩了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公子，您和婷姑娘可算安全的回来了，夫人已经念叨很久了，一听见陆全儿回来报信，便叫我出来候着了。”上官飞见着陆少白之后十分高兴，自打从萧关离开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公子和婷姑娘，生怕他二人此去京城会有什么闪失。此时见二人平安归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不过他转眼又看见了那个在萧关玉满堂里出现的面具怪人，竟也跟公子他们走在一起，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陆少白也自下了马车，看了看上官飞的神色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转头瞧着一直随行在侧的夜枭也没有要与她们分开的意思，便笑着问了句：“阿箫接下来有何打算？”

　　夜枭翻身下马，看了看上官飞的脸色，笑着说了句：“既然来到乾山，自然是要过来拜会一下陆夫人。”说罢眉角一挑，冲少白说了句，“少白不会不欢迎吧？”

　　夜枭笑的真诚，陆少白也不好说出不欢迎的话，只想着既然他已经一路跟着过来了，想来最多也不过是对骆南枫的案子感兴趣。既然玉环与叛臣劼王无关，那骆南枫的身份就没有那么多顾虑，她所解的案子就可以在武林案解中说出来，也从不怕别人跟着她观看解案过程，因此跟着便跟着吧。思及此，便也大大方方的说了句：“当然欢迎，修罗殿的夜枭可不是谁都能见的到的，阿箫你给少白面子登门拜访，少白自然识趣。”

　　一行人这便一路直奔陆园而去，陆府的管家早已开了中门等候多时，陆少玄也站在大门处相迎，等陆少白行的近了，忙笑着上前说了声：“哥，你们可算回来了。”说罢又去捏陆丹婷的脸，玩笑道，“小丫头跟着大哥走了这么久，怕是乐不思蜀，忘了我这个二哥了吧？”

　　因着陆少白自幼便去了紫微山，所以陆丹婷自幼便与陆少玄在一处的时间最长，兄妹感情也较陆少白更为亲厚，此时听见二哥打趣，连忙上前去挽住陆少玄的手臂笑嘻嘻的回道，“二哥说的哪里话，便是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二哥的。”

　　“哈哈，我看你是只有捣乱闯祸时才会想起我这个二哥来。”陆少玄拍了拍小丫头的头，又转身对陆少白说道，“我们就别在府外站着了，大哥带了朋友来，快随我一同前去正厅见母亲吧，你离家的日子母亲可是想你的紧。”

　　一旁的夜枭随着陆少白等人一同进了府，看着陆少玄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也不知道阿筝与这个陆少玄见过面了没有。

　　进了门，还未等走至前厅，陆丹婷早已蹦蹦跳跳的先跑了进去，“娘~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等到陆少白他们进了前厅，小丫头已经依偎在陆夫人身旁撒娇了。

　　陆夫人汪灵玉已经是四十七八岁的年龄了，不过她平日里保养的好，又无甚烦心事，再加之常年习武，功夫并没有拉下，因此一身英气，显着年轻的很，看上去也就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

　　“总算是知道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陆夫人一脸关切。

　　“回母亲的话，一切都好。”陆少白先是冲着陆夫人躬身行了个大礼，之后才指了身后的骆南枫和夜枭介绍给了母亲。只不过骆南枫的身份自然是好说，至于夜枭，少白却是隐了他的身份不提，而是说这是此次出行结交的萧夜萧公子，其他的并没有当面透露太多。

　　陆少白江湖朋友众多，陆夫人是知晓的，因此也并未多心，当下笑着请诸位不必拘谨，只当是自家就好。

　　骆南枫与夜枭上前见礼，骆南枫将先前在京城锦绣阁购置的绸缎交给了管家，“初次拜访，略备薄礼，还望陆伯母笑纳。”

　　骆南枫备了礼陆少白是知道的，却不想骆南枫话音刚落，夜枭便上前一步笑道：“萧某身居京城，对陆侠与夫人当年事迹早有耳闻，一直心生敬仰，只可惜所闻都是听身边人提起，却从未得见，一直是心中一件憾事。此次有缘结识少白，便借了同行之机上门拜访，也算了了心中遗憾。”说罢也从怀中取出一物交到了陆夫人手中，“此物送与夫人，还望夫人笑纳。”

　　夜枭递过去的是一方青边白底的素绢，看上去并不起眼。陆夫人笑着接过，嘴里说着：“二位既然是我儿少白的朋友，上了门就是我陆园的贵客，无需这般客套。”

　　陆夫人说罢，倒是对手上这方素绢有些兴趣，当下便展开来看，却不想细看上面内容之后却是一声始料未及的轻呼：“这……你怎么会有此物？”

　　在场各位除了夜枭之外，谁也不想陆夫人会有这般反应。陆少白上前一步来到母亲身边，看向陆夫人手中之物。

　　只见在这青边素绢之上却是密密麻麻写了好些字符，细看之下字迹遒劲，却是一首曲谱。曲子勉强算的上是《鹊踏枝》，但更似是雕琢之后的变调。少白喜琴，对曲谱也有些了解，自知《鹊踏枝》变调不足为奇，只是变的这般新奇精妙却是少见。不知此谱是何人所作，母亲看过又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陆少白心中不解刚待要问，却被陆夫人抢先出声，问向夜枭：“这曲谱你从何处得来？”

　　夜枭笑了笑：“萧某偶然得知这谱子的主人与夫人有些渊源，便猜测着夫人应该喜欢，只因原谱是故人遗物不好相赠，只能重新誊抄了一份送与夫人，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故人……故人……”陆夫人听后喃喃了几句，忽的抬眼看向夜枭问道，“公子的那位故人可是姓水名墨？”

　　夜枭点头。

　　“公子刚刚说了，这谱子是她的遗物，可又怎能到了公子手上？公子又是水墨姑娘什么人？”

　　夜枭闻言停顿了一会儿，“这一点请恕萧某不方便告知，夫人只当是萧某与此谱有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