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璇玑公子有玄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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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满堂的小二楼是一间一间的客房，每间房间都以一种植物命名，像什么听松阁，潇竹苑的。
少年不疾不徐的上得楼来，顺着一个一个的小室的标牌看下去，在‘寻梅坡’的门前停下，手放到门上刚要敲，便听到里面温温润润的一句“门没关，胜之进来吧。”
少年噗嗤一笑推了门，只见这玉满堂的雅间面积不大，内里摆设却是极为雅致，处处透露着古朴。一进门入目的是一排屏风似的博古架，上面随意的放着一些摆件，还有一些风干过的梅花枝。外间的不远处一张鸡翅木的八仙桌上摆着两凉两热四碟小菜，一瓷壶烧酒另一壶热茶，看热气腾腾的样子是刚上来不久。
少年边摇头，边啧啧啧了几声，“白白，你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讲究，不过住这么几天的功夫，你便和要把家业统统搬过来的架势似的，乍一进来，我还以为自己到了陆园的疏影轩。”说罢随意往桌前一坐，抓了一把小碟里的花生开吃。
这时从博古架后面的里间屏风处走出一人，眉目周正，神仪隽秀，头发用一条银丝玉缎简单的束起一扎，其余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一身的月华立领白袍更是衬得肤色如玉，腰间的锦带上除了一个简单的玉坠子之外别无它饰，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自信，脚踏流云锦靴，信步走到少年面前坐下，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胜之还是换了这身皮吧，看着别扭。”此人正是众人口中的璇玑公子陆少白。
少年却不理会，随手将从艳娘身上取来的玉坠子给陆少白抛了过去，被少白一把接住，笑问，“怎么，才不过月余，新鲜劲儿便过了？”
少年自顾自倒了杯酒，一口干了，故意转过身去抱怨道，“原我还当你借我这玉坠子是终于想起我的好，肯把它给我玩儿了，没想到却是拿它作饵设了个套，好让你妹妹轻易的就把我认出来。你这么设计我，不怕我将你那秘密抖出去？”
陆少白知道他这是闹别扭，笑着将少年的身子扭正，亲自给少年倒了杯酒，又将玉坠子重新挂到了少年腰间的锦带上，说道：“胜之别气，这坠子，你还是戴着吧。如若不是这般，这玉满堂这么多人，我怎么才能猜到哪个是你？又如何能将你请上来小聚？”说罢，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不过话说，内室放着我叫阿飞给你置办的一身行头，你还是换回本来的样子吧，你现在这样，我和你说话总像是在哄小孩子，感觉很奇怪。”
“这玉，送我了？”少年听他这么说，好像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陆少白笑道，“送你了。”
听到了爱听的，少年立刻笑逐颜开，得意的连说话声线都变了爽朗的青年男音，“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耍赖再要回去，我这就换了这身皮，配上这红翡石榴玉，让你见识一下我玉衡公子的风姿，好教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翩翩佳公子，风流世无双’。”末了便向内室走去，回头又刻意摆出一副娇羞的姿势，嬉皮笑脸来了一句，“白白~你可不许偷看哦。”
陆少白无奈摇头道，“胜之这样哪有半点做师兄的样子。”说罢便换了个背对着内室的姿势坐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一边品茗一边等。
过了片刻，陆少白听到庄子凯从内室出来了，便回头去看。发现许久没见，庄子凯身形倒是有些见长，较之上次见面又高出了自己半个头的样子，模样也比以前更加俊朗了些，棱角更加分明了。陆少白本就怕他长个子，所以特意叮嘱阿飞买了偏大些的衣服，现在穿在他身上倒正合身。
庄子凯见陆少白看着他，特地摆了一个潇洒的动作，又装模作样的转了一圈，冲着少白一挑眉道，“怎么样，白白有没有被本公子英俊的外表，桀骜的风姿所折服啊？”
陆少白见他又在自我良好的显摆，便忍笑冲他说道，“若是你不开口说话，或许还真能唬住些外人的。”
其实说实话庄子凯正经起来也还是挺像回事儿的，只不过这厮与陆少白同一师门下相处甚久，相对于紫微山人前面的几个弟子，他二人在年龄上也最相近，所以平日里最为要好，彼此之间太相熟，陆少白对他的本性太过了解。他这样子骗骗别人还可以，但是在陆少白面前，他即便是保持的再潇洒稳重，也给陆少白一种‘庄子凯又在装相’的感觉。
庄子凯不在乎道，“就是开口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有大把的妙龄少女对本公子芳心暗许。也就你这傻丫头不把本公子当回事。”
陆少白听到此言吓了一跳，连忙凝神静气去听外面的动静，发现外面确实没有其他人在附近才皱眉道，“胜之答应过少白的，以后要慎言。”
庄子凯安慰道，“白白你不用这么紧张，如今这玉满堂除了我们俩，所有人都在楼下听你妹妹解案，便是谁也不会花了大把的银子专门为了听你我在这里说话的。而且以你的耳力，这周围但凡有一个人，你也不会轻易的叫我胜之，我说的对吧？”
“可是，这件事情，还是小心些的好。”陆少白饮了口茶，顿了顿道，“我不想出任何的纰漏。”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从小一直要扮成一个男人，就连你的妹妹都不让知道。”庄子凯将杯中酒饮尽，声音闷闷的问陆少白道，“你家里又不是没有别的男丁，那不是还有少玄嘛，何苦非要你这般呢？你把这个秘密藏了这么久，其实心里一定挺苦闷吧。平日里寻常女孩家喜欢的物件也不能喜欢，不论冬夏都要将领子立的老高，说话都得压低了声音才行，酒更是从来碰不得。更不说你我在山中学艺的日子，那般的苦，便是我这个男子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你。你母亲怎么舍得。”
陆少白见庄子凯关心自己，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把我当成男孩子养，但是我知道，她这么做就一定是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接着释然一笑说，“更何况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而且有失必有得，我虽然不能同普通女子那般生活，平时要注意些事情，可我却有了更多的机会出去走走，见见闺阁之外的世界，不仅增长了见识，还有幸拜在武林名宿紫微山人门下，也算学得些本事，如今有了这立身之本，并结识如你一般的好朋友。说实话，我现在并不觉着生活是一件多么苦闷的事情，相反，它很精彩，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所以胜之就不要为我而纠结了。”
庄子凯听她这般说，琢磨了一下又问道，“可是你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只小我一岁，如若是寻常女子，现在也到了待嫁之年，可是你现在这般男子打扮……你可知如今有多少姑娘如狼似虎的想嫁给你？”随即转念一想，痞痞的笑说，“不如这样，等你想成亲的时候，我扮作个美娇娘嫁你可好啊？~”说罢又学那娇羞的小娘子冲着陆少白一通媚眼乱抛。
陆少白扶额心想，“果然还是那个我认识的胜之啊，正经不了多久又恢复本来面目。”于是便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头道：“一时半会儿没影儿的事儿，你就别操那个心了。”
庄子凯见她根本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儿，也知道陆少白现在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儿女情长上，这话便也没有再提。他先是给她添了一盏茶，同时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换了副正经些的表情瞧了瞧陆少白，“对了，你这次找我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少白见他终于问起，先是没说话，用漂亮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
“真的有事？”庄子凯见她这样，也难得的严肃了起来。
陆少白思索了一阵子才看向庄子凯，“我只是才知道，原来你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身份。”
庄子凯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到底瞒她不住，只能解释道，“你当那身份是我想要的吗？可我毕竟还姓庄，庄家当年可以被他一句话而保下来，如今也可以因他一句话而万劫不复。虽然我是个被逐出家门的浪荡子，虽然如今信谊的庄府和京城的庄府再没什么来往，但是毕竟，那里面还有我在乎的人，我不得不考虑。”
陆少白是知道子凯的一些往事的，听他这么说，只能劝道，“我倒不是在乎这个身份本身，你有亲人的羁绊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是你既然要蹚这浑水，那玉鼎之事你却不该自一开始便瞒着我。我真不知你是太低估我，以为我查不到你身上；还是太高看我，知道我一定能发现个中关键从而替你隐瞒下来？”
庄子凯忙道，“我当然清楚你的能力，只是这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麻烦事，而且那人交代的事情，你也晓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我清楚你最不耐烦的就是朝廷的事，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
“知道你被牵扯进去，我就是怕麻烦也顾不得了。”陆少白叹道，“说来真是讽刺，上位者的棋局，还真是由不得你不参与。”
庄子凯倒不似陆少白那般感慨，只是不解道，“对了白白，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说来话长。而且有些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陆少白笑笑，“因为陆园名下有乾山和宿云山两大矿脉，一直是朝廷特许经营的，但是毕竟这是块大肥肉，各方势力都想搀和进来，所以掌握朝廷内部的动向和消息很重要。于是自我祖父那时候起便开始经营情报工作了，开始时候只是针对朝廷来做的，只因我父亲对查案有兴趣，所以在他为园主的时候才开始更大面积的发展起来。于是陆园每年都会花一大笔银子来养这些线人。”
“我没想到陆园这么不简单啊，所以现在连宫里竟然也有你们的线人？”
陆少白点头。“就拿司礼监来说，我陆园有一个养了近二十年的线人，名唤包顺儿，那包顺儿在司礼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混到现在也不过一个调&教新人的青衣内宦，可这人却也有些本事，只因他调&教出来的白衣小太监大多机灵有眼力，很多他手上出来的小太监都很得上面管事的赏识，其中就包括小段子。当初也是包顺儿见小段子本身就机灵会看事儿，又因着小段子和包顺儿是同乡，因此便对他颇多照顾，更是将他推荐给侯方，后来小段子长脸得了侯方喜欢，成了侯方的干孙。”
陆少白又看了看庄子凯说道：“所以小段子拿包顺儿是当亲人的，有什么事情也和包顺儿讲。五年前的一日，小段子来找包顺儿，说他干爷最近有些奇怪，原本他做小太监的，又得侯方喜欢，侯方平时有什么更衣出恭洗脸净手的杂事都会使唤他在旁边伺候着，可那日侯方更衣时突然就不让他近身了，将他从内室撵了出去，小段子原本以为是别的小太监抢了他的差事，便自门缝眼偷偷瞧了想看是哪个。却瞧见他干爷侯方的身子比前两天瘦了很多，而且右腰部分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菱花形状的胎记，而且……”说罢便盯着庄子凯的右腰看，“我记得没错的话，胜之的右腰上也有这么一个菱花胎记吧？”
庄子凯被她看的发毛，不自在的挪了挪位置，“有菱花形状胎记怎么了，你怎么肯定那是我，万一别人也有呢。”
陆少白见他死不承认，便笑了笑，“如果只有一个菱花形状胎记我当然不能贸然认作是你，但是如果菱花胎记的……下面有剑疤，我就料定那准是你没错了。”
庄子凯听到此处脸倏地一下粉红了。想当年在紫薇山人门下学艺，他和陆少白年少，俱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陆少白很乖，自己却皮的很，当时还不知道陆少白是女孩子，所以经常作弄陆少白这个‘小师弟’，看她炸毛的样子。因为陆少白有一个死穴，那就是怕虫子，碰到虫子都能被吓的又叫又跳半天，他看着有趣，所以有一次在陆少白练剑的时候将一个大毛虫扔到了她的脖子上，结果被又吓又气的陆少白一剑戳中了屁股。
庄子凯见陆少白提起这剑疤，便想着逗她一逗，“那年我还不知道你是女孩子，现在想来，我那时还气你，明明自己捅伤了我，师父和师兄们又不在身边，我想你给我敷药你又不肯。后来好说歹说终于肯了，却还是一脸不愿意的厌恶样子，我还想着这个小师弟还真是不可爱。”说着，突然凑近陆少白，挑眉痞痞的说道，“可现在想一想突然发现，我一个男人，那么隐私的部位都被你给瞧到了，所以白白你得对我负责啊。”
可惜陆少白对他已经免疫，所以直接无视子凯坏笑的眼神，将庄子凯凑过来的脸推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刚才的话题：“和你说认真的，我很不理解，那位既然不想让淮南王做大，完全可以用豫阳王来制衡淮南王，为什么这次要你弄出个盗鼎嫁祸的事情来？”
庄子凯见她不理会自己的调侃，便想着陆少白准是害羞了在转移话题，所以仍是笑眯眯的答道：“那是因为淮南王近年来做事风格突然变了，不再嚣张跋扈，而是愈加谨慎起来，暗地里壮大势力，可在明面上挑不出错处，几次冲突豫阳王都吃了亏，今上要的是平衡，而不是一边倒的局面。而且现在淮南王的实力的确也让今上有些忌惮，所以只能暗地里埋下些种子，如若淮南王没有反心，那便相安无事；如若反心一起，这私盗国器，就是以窃国论的大罪，也够淮南王喝一壶的。”
“其实最重要的，是给皇太子铺路吧。”陆少白略加思索道。
“白白果然聪明啊。”庄子凯拍了拍陆少白的肩膀道，“今上体弱，皇太子尚年轻，今上是怕万一以后自己不行了，皇太子继位，驾驭不了淮南王这种权臣。”
“朝廷上的阴谋阳谋最是麻烦，尤其是这件事从根源来讲是因今上而起，所以我才不愿理会，因为此事根本就不能在武林案解中明明白白的说出来。”陆少白饮了一口茶道，“要不是因为和你有关系我才不管。就让这件事止于双刀鬼影便罢了吧。这样一来盛名观也算是找出了杀害循真道长的凶手。不过说起来淮南王此人也不简单呢。”
“为什么这么说？”
“他本也没想到会是你假扮的侯方，但是他之后之所以让鬼影将东西嫁祸给你，恐怕就是因为知晓你我之间的交情，如果事情牵扯到你，我必然会查，又知道我这人喜欢顺藤摸瓜一查到底，这样他就可以利用我，找出背后陷害他的人，他便可以此结果大作文章反将一军。”陆少白嘴角一挑，“他这是连我也算计进去了，可是他却料想不到幕后的人会是当今皇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璇玑公子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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