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玉满堂丫头说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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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骆南枫解决了眼前的酱牛肉，只见那台子上陆续上来了几个仆从模样的人，将那书案边鼓藤椅都抬将了上来，一一摆好，又有小厮从后堂端来了一壶茶并一个小巧的梅花盅，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案之上。此时台下众人也不再言语，骆南枫一瞧，这是要开场了，头一回见人说书要坐着说的，竟还要摆个藤椅在上面。只不知这陆少白的妹子要何时上台来。
待得台上摆放物件的小厮都下了台去，此时那玉满堂的掌柜上得台来，对着座下便是一躬，起身道，“今日乃一年一度之武林案解，蔽店有幸得璇玑公子青眼，今年选在小店玉满堂进行这江湖盛会，从而在此得见在座各位江湖赫赫有名的江湖俊杰，小老儿不胜荣幸。现在时辰已到戌时三刻，今年的武林案解现在开始，有请乾山陆姑娘。”
语罢只见从后堂当中出来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身火红的衣衫，却不似一般闺秀打扮，倒像是习武者的劲装，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精神的很。披肩的长发上随意的挽着一个小髻，旁边扎着几绺细碎的小辫子。从后堂到台子之间有个二十多步的距离，待那姑娘蹦蹦跳跳走的近时，骆南枫才看见她的样貌。
只见这陆姑娘面如羊脂，柳眉清秀，双目灵动，一顾一盼透露出一股子机灵劲儿，右边的唇角微微上扬，微微的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仿佛昭显出女孩家不被人猜透的小心思一般，使人见了便喜欢的紧。这陆姑娘生的俊俏，便是骆南枫见了，心里也不得不赞一句，好个灵秀可爱的姑娘，让人见了心里透着一股子舒服熨帖。
陆姑娘在中央台子上站定，先是向台下行了个抱拳礼，便脆生生的说道，“小女子乾山陆丹婷，今日起五日，每日戌时三刻，便在这玉满堂代替家兄说说这今年的武林案解。”说罢停顿了一下，美目四周一扫，便笑吟吟的接到，“看今年这在座的武林俊彦相比去年又多了近三成，却不知有多少是奔着案子来的，又有多少是奔着家兄来的。”
台下有那着急的汉子，见她不紧不慢，便扯着嗓子嚷道，“婷姑娘，咱们自是都奔着案子来的，还是赶紧说说这今年的十案，都落了谁家了，你再不说，可急死我了。”话头刚落便是一阵附和。骆南枫倒是一副悠闲的样子，一边饮着酒，一边盯着那陆姑娘瞧，心下寻思，“这小姑娘长的好，说话也是莺哥般动听，这等女子在西凉之地可是少见。”
陆丹婷见台下众人急切的样子，似是故意逗人玩儿一般，台下的人越是心急，她越是不说正题，先是不紧不慢的踱到那书案后藤椅前，慢条斯理的坐下，又优雅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浅尝了一口，这才笑了笑说道，“台下的诸位小女子倒也能认出个大概，各位也都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大家，其中不乏响当当的人物，大部分都可以称得上是丹婷的前辈，不论是在武功造诣上或是气度修为上都不知胜过丹婷多少倍，只是如今这般急躁，却是失了大家风度了，诸位一年都等得了，还差丹婷这片语须臾的功夫？”随即眼风一扫，对刚刚那吵嚷的汉子说道，“罢了，既然寒掌季先生这般着急，我便先与你说了吧。”
那季先生听得此言自是欢喜，忙软声问道，“不知……”
陆丹婷不待他说完便抿嘴笑道，“博州寒掌季先生的案子，今年嘛，却是又排不上了。”话音未毕便见那姓季的汉子表情由欢喜到失望，转换的颇有些不自然，听闻自己的案子不在今年解案之列，便“哼”了一声，拂袖欲走，却被陆姑娘叫了声，“季先生不忙走。”
那姓季的汉子转过身来，却见陆丹婷已从台子上信步走了下来，直至自己跟前。小姑娘一手摆弄着自己耳侧的小辫子，一边对汉子说道，“难道先生就不想问问，为什么你博州季瀚水的礼物一连送了五年，却年年落选，丝毫入不得家兄的眼吗？”
“这……”季瀚水语气迟疑，稍加思索道，“难道是……难道是璇玑公子看不上我那前朝古物——烛龙白玉鼎？”
“烛龙白玉鼎？！”此语一出满座皆是惊叹，都暗自思忖季瀚水这汉子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不打眼，没想到送给公子的礼物却是这般大手笔，如此名贵的礼物都入不得公子的眼，自家的怕是都有些拿不出手，看来此次解案有些玄啊。
却是这厢与骆南枫同桌的那守善道士不以为然的说道，“众人皆知这烛龙白玉鼎，乃是前朝古物，却想必鲜有人知道此鼎三十年前乃是我白云山盛名观雪藏的镇观之宝，先帝在位时由我盛名观前代掌门亲自进献此鼎于御前，如所料不差，此鼎现在应该还封存于皇宫大内，季先生这鼎，只怕是个赝品吧。”
众人恍然，原来这季老儿却是拿了个赝品来糊弄公子，如此作为怪不得公子连续五年都看他不上。
陆姑娘却道，“却不是道长所说这般。季瀚水这烛龙白玉鼎确确实实就是贵观当年进献的真品玉鼎。可也正因为它是真品，所以家兄才看它不上。”
“哦？这却是为何？”守善不解问道，“既是正品，此鼎算得上是珍品，为何公子却看不上？”守善心想：盛名观的一位师叔曾经提起过，即便是先皇，在接受玉鼎的时候也是沐浴焚香，极为重视，璇玑公子缘何看不上此鼎？所以现在连带着他对璇玑公子的眼光也有些怀疑了。
陆丹婷见众人颇多不解，便继续说道，“正如刚才的道长所说，这烛龙白玉鼎是盛名观前代掌门献于御前的前朝古物，现下应该存放于大内，即便不是太庙供奉，也应该在大内国器库，是断然不会流落在外的。可这鼎为什么会在你季瀚水手里，我猜这其中缘由，你心里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守礼道士忙道，“还请姑娘明示。我等也想知道，缘何我盛名观进贡的玉鼎会在季先生手中。”
那季瀚水此时却是眼神闪烁，颇不自然，抢言道，“在我手中自然有在我手中的道理，总归不是我诳来的。”
陆姑娘听罢转过身去又踱回了台上，对众人说道，“诸位可知，这自古以来，鼎便是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礼器，同时也被帝王视之为传国重器，自商周而始，王朝建都都称为定鼎。而历朝历代，对于鼎的使用和收藏都是有严格限制的。天子之数十二，诸侯之数九，卿大夫之数七五，士族之数三一。”
随即便抬眼看了看季瀚水又道，“原本你博州季家上数两代也算是前朝望族，要说受圣上眷顾赐你一鼎原也无可厚非。可是这烛龙白玉鼎却非寻常的玉鼎可比，该鼎鼎身之外盘踞着十二条五爪烛龙，鼎身之内篆刻有三皇神像，本就暗合帝王之尊，更何况先帝受献之时是以国器之礼受之，因此断不会将此鼎外赠于人。而如此重要的国器流之于外，朝廷上却仿佛没什么动静，原因有两点。”
陆丹婷坐在藤椅上，慢悠悠身处两根手指说道，“其一是有人偷梁换柱、以假乱真，一直没有被发现；这其二，是因为国器失踪，兹事体大，即便发现真的玉鼎失踪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寻找。因为如果消息外露就会使朝廷内言论不稳，若落于有心反寇之手更会以此事大做文章。所以即便是查，也不会放到明面上去查。”
“呵呵，没想到博州寒掌季先生竟然是个偷儿。今日本道便擒了你归案。”那守善道士腾地站起，伸手欲上前拿了那季瀚水，“好教你知道我盛名观的进贡不是好偷的！”
季瀚水一个转身让开了守善的攻势，气急道，“休诬陷我！老夫才不是偷儿！那鼎是旁个送我的！”
“守善！”守礼上前一步按住守善的肩膀，将守善的攻势猛的定住，“不要鲁莽，听陆姑娘把事情说完。”
“这鼎的确不是他偷的。偷梁换柱之人，表面上看来是御前司礼大太监侯方。”陆丹婷轻笑道，“这侯方十年前就在司礼监当掌印大太监，更是钦点的国器库内管事，圣上对他很是器重。所有国祀礼器的进出都会经他之手。如若没有他的许可，这鼎根本流不出来。这玉鼎本来却是侯方换来献给淮南王的，现如今淮南王虽然在朝堂做大，可想也不敢收这象征皇权的国器烛龙白玉鼎，以防落人口实。须知盗用国器罪同窃国，他虽早有不臣之心，却也怕世人言论影响他日后行事。”
“这么说来，既然淮南王没敢收，这鼎应该还在侯方手里才对啊。淮南王都不敢收，其他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守善问道。
“那是因为淮南王此人虽有头脑，他府里的下人却不知此事轻重。”陆姑娘抿了口茶继续说道，“玉鼎是五年前淮南王世子大婚那日，侯方的干孙小段子带人用箱子抬过去的，递的是侯方的拜帖，礼单上写着的却不是烛龙白玉鼎，而是五宝金丝缎。由于侯方与淮南王平日里私交甚好，多有物件往来，跑腿的也都是这小段子，从没出现过差错，故而婚宴当日王府的管家门子验礼的时候，只打开箱子简单看一眼了事，并没有注意到箱子里五宝金丝缎的下面藏着的烛龙白玉鼎，也没有注意到除了小段子之外，运送箱子的人都是生面孔，并不是宫里的内宦装扮。”
“这么说来，那烛龙白玉鼎却是偷着送到淮南王府上了。”骆南枫小声嘀咕。
“这位大叔说的没错。”陆姑娘看了一眼骆南枫继续道，“玉鼎是两日之后淮南王妃发现的。因为准备世子妃回门事宜，王妃命管家开了府内库房为世子妃回门备礼，因那五宝金丝缎是件好物，做回门礼也算体面，王妃便打算挑几匹颜色适合的带去，因此便发现了藏在金丝缎底下的玉鼎。”
骆南枫这厢正听故事听的兴起，却被那一声脆生生的“大叔”惊的半天没回过神来，用手摸了摸脸，又摸了摸因为赶路几日未刮略有青茬的下巴，脑海里面不断在回放着“大叔大叔大叔大叔……”，懊恼之余只想着“小爷风华正茂，小爷正值青春，小爷才没有那么老……”诸如此类，循环往复。于是乎以至于之后陆姑娘说了些什么竟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待反应过来时那陆姑娘又已说了很多了。
“……那小段子却在淮南王进宫的头一日因惊了圣驾被拉出去杖毙了。”陆丹婷说到此处停了声，环顾了下四周问道，“诸位，可有人想到了些什么？”
骆南枫因着漏听了一段，自然没什么头绪。只见台下诸人都在那儿窃窃私语，却也没人站出来说个准话。正待陆丹婷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那艳娘口中的少爷突然笑着说了句，“呵，不过是有人给淮南王个套子钻罢了。”说罢抬眼与陆丹婷相视一笑，便继续摆弄艳娘的玉坠子去了。
陆丹婷细细打量了一下那少年，又似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下二楼，眼波流转了一番，随即拱手笑道，“阁下果然名不虚传，如若不是家兄事前有所提醒，我怕是也走了眼了。”说罢，便也不再理他，继续说起玉鼎来。
“淮南王进宫本想与侯方商讨此事，可是一进宫便听说小段子死了，淮南王心思何等缜密，他拿不准这其中是否有圈套，所以也不敢将此事直接提出来，而是和侯方见面之后旁敲侧击，可不论淮南王如何暗示，那侯方却与他谈天说地，就是丝毫不提玉鼎之事。”
“如此看来，淮南王这鼎得的确实糊涂。”守礼低头寻思，“只是不知这侯方到底是谁的人。”
“侯方是谁的人暂且不论，且说淮南王在侯方那里问不出什么，却也不敢将那鼎就这么放在府中，毕竟此事一旦被人知晓翻了出来，私藏国器，纵是他现在位高权重，可到底朝中还有那些半截入土的清流老臣，以及豫阳王那一派虎视眈眈。任何一方人拿住他的错处都会紧紧咬住不放。更何况玉鼎之事，现在经手的小段子已被杖毙，死无对证，如若此时侯方反口，那他的麻烦就比较大。所以现在这烛龙白玉鼎就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在谁的手里，都是一个死无全尸。所以，他是万万留不得的。”
陆丹婷说罢，眼光扫过季瀚水，只见那季瀚水此时已是色变，大冷的天，额头上竟是生生冒出一层冷汗来。“这……我只道它是前朝古物，并不晓得它是被盗国器……这可……”竟是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稳了。
陆丹婷见状却未理他，而是径直走到骆南枫这一桌前，招呼小二拿了壶招牌龙井，取了两个杯来倒了茶，一杯递给了惊吓不已的季瀚水，笑说道，“季先生莫怕，且喝杯茶压惊。”紧接着，又拿起另一杯茶绕到艳娘身前，将茶递向那少年说道，“敢问，若阁下是淮南王，会怎么做？”
少年抬眼看了看陆丹婷递过来的茶，伸手接了过来，正要喝却被旁边的老者拦了下来，“少爷……”
“无妨，美人倒的茶，即便是藏了砒霜鸩毒都喝得。”少年看着陆丹婷享受般的尝了一口又道，“更何况这美人是婷姑娘。”
骆南枫暗想，这少年怎么看怎么奇怪，明明八、九岁的样子，却偏要学那纨绔一般对着比他大许多的陆姑娘，看他家下人的样子竟是见怪不怪。那陆姑娘对少年的态度也很奇怪，言语中似是尊敬，由得他这样调笑竟也不恼。看来还是自己的见识太少啊。
少年喝过了茶，却没放下杯，而是一边拿着把玩，一边看着陆姑娘说，“我今日只是来听故事的，至于姑娘的问题，我不是淮南王，我又怎么知道他会怎么做？”说罢又另取一杯重新倒了茶递给陆丹婷，“莫不是，接下来的故事，姑娘不方便说？还是说令兄没有告诉姑娘？”
陆丹婷接了茶饮了一口，“只不过是丹婷好奇，想看看阁下的想法与家兄所想的是否一样罢了。既然阁下不愿说，便算了。”
在旁边的守善道士等的不耐烦，便对陆丹婷说道，“陆姑娘，你就别理那小孩子了，还是继续给咱们说说玉鼎的事吧。这鼎又怎的到了季瀚水手里呢？”
陆丹婷又看了看少年，见他嘴角含笑，随意比划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便转身道：“好，那咱们便继续说说那淮南王是如何处理此事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玉满堂丫头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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