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曾经》微雨vivian

37、后会无期

　　整整两天，她就坐在床上，捧着第一次做产检时的B超报告单，看着黑白图上隐隐约约的那个小黑点，她努力辨认着孩子的小脑袋，小手和小脚，那是未出世的诺诺唯一的一张照片。亲爱的小宝宝，对不起，妈妈没有用，妈妈没照顾好你，你在那边冷不冷？饿不饿？你千万不要害怕……她不停地哭，止不住的眼泪纷纷坠落浸透了床单，哭累了就趴在枕上睡一会。
　　就这样浑浑噩噩到了第三天中午，她恍惚地睁开眼睛看到金色的光芒在窗台跳跃，虽然悲痛让她感觉不到饥饿，但是失血和低血糖让她虚弱的身体绵软无力，她似乎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天使在碎金子般耀眼的阳光中微笑，她吃力地撑起手臂，只见那可爱的小天使笑眯眯地向她挥了挥手，开心地挥舞着翅膀，笨拙地向最光明温暖的地方飞去。她呆呆地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灿烂明媚的世界发愣，直到冬日暖阳将她的脸晒得微微发热，她才缓过神来。
　　梳洗完毕，换上洁净的衣服，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她看着镜中过于苍白的脸色，取出唇膏仔细抹了一遍。拾起掉落床下的B超单，她找了把小剪刀细心将黑白图片剪下来，无限怜惜地抚摸着那个小小的胚胎，“亲爱的宝宝，有一天妈妈会去陪你，你先自己乖乖的。”她用尽全身心的感情亲吻了那个小小的纸片，将它放进钱包。
　　电子日历上显示今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生活还要继续，她振作起精神，拿起桌上放着的资料夹，今天是毕业答辩的日子。丹青下楼简单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便往学校实验楼走去。
　　学校里很有节日氛围，学生是最爱过圣诞节的，松柏上绕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树梢挂着亮闪闪的金银小球，教学楼前拉着大红的圣诞快乐条幅和社团圣诞活动的海报，十分喜庆热闹。
　　仿佛被这快乐传染，丹青的脸上也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期然地，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愕然顿住脚步，不知所措。那人恰好转身也看到了她。这个时候，如果说丹青心里最需要谁，那一定是许洛，但如果问她此刻最不想见到谁，那一定也是许洛。她慌乱间失了方寸，竟扭头跑开。
　　许洛在此苦苦守候多日，知道她今天答辩，更是寸步不敢离开。暮然见到她，本以为自己会生气地好生向她问罪，然而那一刹那，内心的欣喜和激动竟翻涌盖过愤怒，多日不见，她似乎消瘦了一些，白净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他只想张开双臂拥她入怀，让不开心的事都随风而去。可是，她竟然在看到他时惊惶地像只小鹿转身跑开，她竟那么不想见到他，他胸中钝痛。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回一扯，丹青原本就身子虚软，被他一拉不由往地上倒去，许洛惊了一跳，迅速搂住她。她站稳身子立刻推开他的手，尴尬地看着他不做声。
　　“你不觉得该对我说些什么吗？”许洛心中气苦，说话的嗓音都沙哑了。丹青使劲咬着嘴唇扭开头，该对他说些什么呢？如果可以，她多么想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都倾诉。然而她最终克制住情绪，平淡地说：“我没有什么好对你说的。”许洛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着自己，心痛地说：“你就那样不辞而别抛弃我，我在这里等了好多天终于等到你，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丹青不忍看他眼中的伤痛，无奈下闭上双眼。
　　许洛拿她没有办法，原以为自己会很恨，可见到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爱。我是那么爱你。他看着她白的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隐约的血管，看着她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小翅膀般撩拨着自己的心，他低下头狠狠地吻在那唇上，反复啮咬柔软的唇瓣，舌头用力撬开贝齿往里探索，仿佛这样可以探知他想要的答案。丹青奋力推阻，却只是被更深地纳入怀中，她浑身无力只得乖乖地任他啃噬。
　　唇与唇分开的那一瞬间，眼神交汇，两个人的眼中都盈着晶莹的东西，闪闪发光。然而下一刻丹青却拼尽力气给了他一个耳光，许洛不可置信地盯住她，他刚才分明在她的眼里看到眷恋不舍，现在却只余冷漠疏离。他失控地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大喊：“你给我一个理由！”丹青被摇晃得一阵晕眩，眼前一花便失去意识。
　　早有学生好奇地在一旁围观，看到事态的发展不由唏嘘感慨。当软软的身体倒在怀里时他才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许洛又是担心又是后悔，一把将丹青抱起往医务室跑。他气喘吁吁地将丹青放在急症室的病床上，喊来大夫，一边紧张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她的肚子，一边问：“大夫，麻烦你看看她怎么样？她怀孕了。”
　　大夫拿出听诊器和血压计准备检查，一边询问情况，“怀孕多久？怎么会晕倒？”许洛擦了把汗，窘迫道：“怀孕大概一个月，刚刚，刚刚是我不小心把她晃晕的。”大夫闻言转头上下看了他一回，无语地狠狠剜了他一眼才去给丹青检查身体。
　　大夫仔细查看了一会纳闷地自言自语道：“这姑娘身体怎么这么虚弱。”他一听立马紧张地问：“她身体不好吗？需不需要治疗？小孩子怎么样？”医生摇了摇头说：“我看她啊，倒不像是怀孕，像是才小产过啊。”
　　许洛顿时如五雷轰顶，头皮发麻，头发都似乎一根根站起来了，魂不守舍地说：“你说什么，小产？医生你能再仔细检查检查吗？”大夫摊开手说：“要检查得准确，那就照B超，不过有没有小产，这姑娘自己肯定知道，你是她什么人？”“我，我是她男朋友。”大夫点点头，说：“等她醒来你们再决定要不要做B超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洛坐立难安。当丹青悠悠醒转，他立刻扑上前，“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丹青浑身酸疼，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就看到许洛赤红着一双眼，紧张地盯着自己。听到他的问话，脑子里仿佛瞬间有一汪湖水被搅浑，淤泥扬起，混沌中辨不清东南西北。
　　她的沉默让他恐惧慌乱，许洛见她许久不回答，只道她是无法说出口，心里便瞬间拔凉拔凉的，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床头，低吼了一声，冲出门外。
　　半晌，丹青才回过神，她没有想到许洛会得知她怀孕，更没想到他会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孩子，他是那么悲伤，可他，他并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那孩子是不是他的。她担心地起身，吃力地挪到门口，看到他蹲在一棵大树下。看着许洛不时抖动的肩膀，她伸出手想要放在他肩头安慰，却始终没有放下去，心里难受得像刀子在凌迟。
　　她看着他那么难过，真的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有一瞬间，她几乎要开口说出所有真相。然而话语在嘴里转了个圈又囫囵吞回，谁能保证真相不是更加伤人呢？胸口好似塞了一大团棉花，纠结地快要窒息。
　　许洛恰抬起头，一眼看到她原本戴戒指的无名指上空荡荡的，不是说好了要一直戴着吗？呵呵，他嘲笑地看了看自己依然好好戴着的银戒指，突然觉得自己是个超级大傻瓜，觉得这一切都那么没有意义。
　　他擦干泪站起身，对丹青冷冷地说：“既然你不想要我的孩子，不想再同我有瓜葛，那我离开，后会无期，希望你保重。”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丹青呆若木鸡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她蹲在地上捂住嘴泣不成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