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湖边》芒果棉花糖

3、三

　　三
　　白玉堂忍不住笑了笑。姑娘也笑了，说：“你别不信，真特别有范儿，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语言太苍白了。”
　　白玉堂说：“我笑的是，就这一个看不清脸的身影一个朦胧背影的，真难为你感受出来了这么多，不容易，看来蓝衣大侠是你真男神了。”
　　“这倒不是。不知道是我再去有经验了还是怎么的，之后看到的比第一次的人影要丰富些，虽然也是零零碎碎的，但比第一次看见的要多。那回，他正在跟人打斗，从我看过去的角度，好像……是在偷看，离着挺远的。我这么一个女孩家，他使的那些招数我都不认得，但能看得出来他武功很强，虽然跟他对敌的是一大群人，可是他半点儿都没有慌张错乱，依然是游刃有余的占了上风，招招式式都很沉稳有力。我觉着，他好像并不想伤了那些人，只是跟他们缠斗，却没下什么狠手，不然他应该早就赢了。他一边打，一边对那些人说，我今天只是要把李老四带走，并不想伤人——那些人却不听他的，嚷嚷着打断他说，呸！今天你要么全宰了我们，要么自己走人，少废话！蓝衣大侠说，章家湾之事与你们无关，我不会无故伤人，但李老四杀人一家七口老小，今天必得随我回去受审，给被害的无辜一个公道。那群人里一个眼角长痦子的汉子说，我们不管什么章家湾赵家湾，老四是我们磕过头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想带人走，休想！其他人也嚷嚷着连声应和。蓝衣大侠冷笑了一声说，我要带走李老四轻而易举。只是金三儿，四年前这里大旱，粒米无收，势你们逼了县衙拿粮救百姓，最后把寨子里的存粮也搬了出来救人，是也不是？这几年你们寨子劫富济贫，没祸害过一个无辜百姓，甚至有的百姓受了欺压还会来求你相助，说你仁义，是也不是？今天我敬你们都是好汉，好言相劝——他一番话下来，那个长痦子的汉子和旁边几个人的手上动作就松了些，一个瘦子瞧见了，连忙扯着嗓门又骂起来，说，姓展的你少花言巧语，老子告诉你，今儿说什么都白搭，有本事你把大伙儿都杀光，也让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们都看看，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江湖败类，朝廷的走狗——唉！我当时听他这么骂，挺生气的。虽然我就只瞧见他们打架，不知道是为着些什么事，可听他说的，那个李老四把人一家七口都杀了，不该拿命抵命吗？这些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真是是非不分，蛮不讲理。再说，他也不是打不过他们，不过是心地良善，惦念着这些人行侠仗义，不愿伤了他们，才与他们说这么多，他们倒好，听不进去就罢了，还骂骂咧咧的，护着那么个残忍的凶手，真是莫名其妙，看来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侠义之人。”
　　白玉堂一直静静地听她说着，没有插话。听到这里，见姑娘一阵品评，才跟着说道：“这些人，被义气糊了眼了，哪还知道什么对错曲直。照我说，直接给他们点厉害瞧瞧，看他们还敢不敢罗嗦。”
　　姑娘点点头说：“没错，当时就是这样！那个瘦子叽里咕噜的还没骂完，就听见‘啪啪’两声脆响，那蓝衣大侠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是那个穿着月白衣衫跟他一起离开的少年，这次还是穿着件月白色的衣裳，站在蓝衣人的身边，似笑不笑的。他冷声说，再让我听见你说他一个字的不是，当心你这张臭嘴，可就不是几个耳光这么简单了。那人捂了脸，张了张嘴，像是要骂他，可是嘴唇哆嗦了一阵，只噗噗吐出来两颗牙，什么都没说就缩了回去，看着挺害怕这人的。月白少年看着他们冷笑两声，说，还有谁有话要说的，赶紧说，要没什么说的，李老四麻溜儿滚出来，跟他走。那些人听他这么说，有几个就嘀咕着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哈哈大笑，看了看蓝衣人说，以后，他的事，全都跟我有关系。那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从何说起，最后还是那个长痦子的金三儿出来说，我们兄弟义字当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天功夫不济，死就死了，也没什么话说。只是江湖上人人都说五爷义薄云天，自然该当明白。旁边的人跟着嚷说，就是，江湖事江湖了，向来如此，现在你们与朝廷为伍，执意与我们兄弟为难，还不是……那几个人好像又要骂什么朝廷走狗之类的话，可哼唧了几句，都没敢骂出来。五爷这次没再发火，竟然又是哈哈大笑两声，说，好！江湖事江湖了。李老四杀人全家，十恶不赦，你们说，在江湖上该当如何了。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说话。五爷又说，今天没什么说的，只要这一家七口不是李老四杀的，这罪责是诬陷了他的，我不管谁是朝廷的人，还是谁的人，我护着他，我保你们。可这丧天良的事他要是干了，那没二话，要么让我来，江湖事江湖了。要么老实跟着回衙门受审。选吧！那些人听了，都有点傻眼，看样子李老四干的事他们应当都是知道的，到了这会儿没话可说，就争辩说，人在江湖，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谁的刀上是干净的，谁的身上没背着几条人命。五爷说，金三儿，不管别人，就你的刀上，杀过老弱妇孺吗？连老的带孩子杀过人一家子吗？行了，今儿别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我看还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李老四的，就是李老四的。说着，他纵身跃起，把那些人都吓了一跳，只当他是要出其不意地去抓李老四呢，急忙地去拦。可这一看才发现，李老四早已经被蓝衣人抓到自己身边去了。那些人当然不肯让他把人带走了，可是不肯又怎么样呢，五爷挡着他们，一个人都没伤，可也一个人都没法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李老四被蓝衣大侠带走了。”
　　白玉堂说：“你，全程都在偷看？”
　　姑娘顿了顿，点点头说：“的确都看到了，挺远的，应该是在偷看。”
　　白玉堂眉头皱着，“你跟着那个穿蓝衣的人？还是跟着他们俩？”
　　姑娘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在递耳环的事之后，跟着蓝衣大侠，也许是在他们两个一起离开之后，跟着他们两个，我也不知道。”
　　“那后来呢，还看到过什么？”
　　“挺多的，不过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我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在街上行走，都穿着红衣，跟现在的情侣装似的，在街上慢慢地走过。街上的人有的跟他们打招呼，那个习惯穿月白衣衫的五爷不怎么说话，都是蓝衣大侠微笑着跟人回话，但是他站在旁边，半点没有不耐烦。我看见他们弹琴舞剑，五爷弹琴，蓝衣人就借着琴音舞剑。看见他们一起在月下饮酒，在树下烹茶。看见五爷对蓝衣大侠说，日后，你守护青天，我守护你。看见蓝衣大侠把热腾腾的包子放在五爷的跟前。都没什么特别的，全是些琐碎的小事。只是，他们总是在一起，总是一侧脸，就能看到对方，然后给彼此一个笑容。”
　　“也是你偷看的？”白玉堂问。
　　姑娘叹了口气，“应该是吧，大多都是背影。”
　　白玉堂也叹了口气，说：“何苦呢。”
　　姑娘凄然地笑了笑，说：“是呀，何苦呢。也许我前世的时候看不明白吧。”
　　她停了停又说：“我还看到他悲伤的样子，他还是穿着蓝衣，却又成了一个人，一个人孤单地走在街上，一个人落寞地站在院里，一个人静静地喝酒，拿着酒碗，却又半天不喝一口。看着他寂寥的身影，我忍不住就想落泪。我想，五爷呢？那个爱穿月白衣衫的人呢？他去哪儿了？怎么不在他的身边了？是不是离开蓝衣大侠了，像当初蓝衣大侠离开我一样？我看着他的背影，感受他的落寞心情，他的悲伤难过，可是，我为他难过，也有一点，一点点的开心。好几次，我都想对他说，别多想了，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啊，毕竟在那个时代，两个男人本来就很难走下去啊。可是我只能看着，看着他的身影，看着他伤心，没办法参与。我跟着了魔一样，看见他一次，心里就难受几天，可是隔上几天，我又忍不住再去看他。”
　　白玉堂不知道是被她触动了，还是被故事里的人触动了，轻声地重复了一句，是吗？很难走下去吗？很难吗？
　　他声音很低，姑娘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浅浅地笑了笑说：“不会接受不了吧？”
　　白玉堂摇了摇头。
　　姑娘说：“那个爱穿月白衣衫的五爷，身材挺好的，虽然从来也没能看清过他们的脸，不过看他的身影，高高挑挑的，潇洒帅气，跟你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