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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沈明如看沈昭如犹如透明,见他如此,便知他已想明白了,不由会心一笑,也不再多说:“怎么,想明白了?”
      “嗯。”沈昭如毕竟不好意思,轻轻点头。
      沈明如仍旧是浅笑:“明白了就好。”
      沈昭如被他的笑容吓得不轻,怯道:“昭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了。大哥~饶了这一回吧~”
      “饶了你?”沈明如的笑容愈发明朗起来,“那我的委屈找谁说去?”
      “大哥——”沈昭如十分乖巧地讨饶。
      沈明如早已习惯了这一套,却不点破,淡然问道:“你先来说说,哪里错了?”
      沈昭如最怕大哥让他自陈,哪个犯错的人不是糊涂呢?待自己回悟过来,已经十分懊恼了,还要再自己说出来,真是臊也要臊死了。沈昭如真是头也不敢抬,只盼着大哥一时心软,又念在他才中试,放他一马。
      沈明如画画画得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才勉强完成,心里还担着忐忑,哪里肯饶过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沈昭如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沈昭如。
      沈明如的目光并不锐利,沈昭如却好像被两道火光烤着,浑身燥热,不一时头上竟渗出汗来了。
      “大~哥~”沈昭如一开口,嗓子竟然哑了,“我……”
      沈明如累了半天,实在没耐心和他耗着,冷然道:“你支支吾吾做什么?是没想好?还是不想说?”
      沈昭如原本燥热的感觉瞬间没有了,整个人好像被兜头浇了冰水。他再也不敢迟疑,却也不敢闹情绪,乖乖道:“昭儿今日在大人跟前放肆,顶撞了大人,是……是不孝。还有、还有……出言无状,是没认清自己的身份,是……是……”后面这个“不忠”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沈明如站起来,走近沈昭如,沈昭如禁不住他的威压,立时便双膝落地。
      沈明如却毫不留情,俯身迫近他:“你行啊,读了多少圣贤书,还能做出这等无君无父的事来。”
      “昭儿不敢!”这话太重了,沈昭如实在承受不起,却又无从辩解,只好以头抢地,再不敢直起身子了。

      沈昭如已经把头低到地上去了,沈明如也无法再骂他,只是围着他绕了半圈,走到书案跟前,拉开案下一个不显眼的抽匣。抽匣里并排放着三个绸布袋子,与平常的扇袋无二,沈明如却无需打开便知道,绛色的里面是祖传的训蒙家法,细长但厚重的紫檀木戒尺。蓝色的里是三股藤条扭在一起的藤杖,打一下便够痛个头尾通透,沈明如自己受过,却没有对兄弟用过。灰色的袋子稍宽,里面是一把毛竹板子,打在肉上劈啪作响,伤却不重,是沈昭如小时常挨的。
      沈明如随意站在桌边,修长的指尖划过三个袋子,他抬眼看了看仍旧跪伏在地上的昭如,嘴角忽而牵起一丝笑意,已是有了主意。他的指尖停在灰色的袋子上,两指一拈,提起袋子轻倒,里面的毛竹板子落在手心上。
      沈明如提了板子回到昭如身边,手里的板子扬了扬,轻轻拍了拍昭如的屁股,随口吩咐:“脱了。”
      沈昭如猛的抬起头来,眼见大哥手里的板子,心中已是大乱,手脚也不听使唤了。他情知今日犯了大哥的规矩,必不能善了,却没料到大哥会这样收拾他。一时间手忙脚乱,竟不知如何是好。
      沈明如毫无同情心,悠悠道:“须得我伺候你吗?”
      沈昭如自然不敢让大哥来伺候,一边慌乱地解着腰间的巾子,一边怯怯地看着明如,眼里已蓄满了水,紧咬着嘴唇,好像为了不让恳求的话跑出来。
      “你这么委屈给谁看?”沈明如最不喜男儿落泪,训道,“冤枉你了吗?”
      沈昭如早已说不出话来,只轻轻摇头,心里无比恼恨自己,难受得无以复加。这块板子沈昭如再熟悉不过,他小时开蒙太早,身体幼弱,明如不忍对他行家法,才有了这块板子,彼时他太小,这么大的板子自然不能打手,若是犯了错,沈明如便令他跪在地上撅起屁股挨打,这般教训,小孩子自然无妨,他年纪渐长后,明如也顾惜他的感受,不常如此责他了。
      “大哥……昭儿……昭儿……如今……”沈昭如开了几次口,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明如自然明白昭如的意思,但他绝不松口,反而哂笑道:“噢,如今你大了,又成了朝廷的人,我自然管不得你了。”
      沈明如说着,竟真要把板子放回去了。
      沈昭如太恐惧大哥这样说。沈明如的负伤是全家人心里的刺,如果说他们嫡亲的兄弟之间有什么忌讳的话,沈明如无法入仕这件事,可谓当仁不让。
      沈明如此言一出,昭如立时便就范。手下一松,裤子滑落,长衫的后摆轻轻摩擦着肌肤,痒痒的,昭如不敢耽搁,自己动手将衣摆挽起别在腰间,伏下身去,夜里的寒凉拂过他露在外面的皮肉,吹起一层细小的鸡皮。昭如的头埋在地下,声如蚊讷:“昭儿有错,愿领大哥教训。”
      这样的态度沈明如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再说什么,扬起手里的板子在昭如屁股上拍了两下:“抬高点。”
      沈昭如只得将腰又往下压,努力抬高臀腿,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头上,恨不能立时晕过去。

      沈明如对他的窘迫浑作不觉,仍旧一味挑剔他的姿势,不知来回折腾了几遍。沈昭如起先委屈得直想哭,到后来竟是哭也哭不出来了,麻木地随了沈明如的呵斥调整自己的身体。沈明如见拾掇得他伏贴了,才终于肯打下板子来。
      沈昭如的身子在外头晾了好一阵儿,板子落在身上也不觉得冰凉了,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身后弥漫开一阵麻麻的感觉,倒说不上有多疼。
      沈明如毫不手软,一连甩落十来下,将沈昭如的屁股打了个遍,沈昭如却顾不得疼,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此时更深夜静,这声响好像就被放大了,一下子唤醒了沈昭如好不容易有些麻木了的心,眼泪再也额止不住,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沈明如看见了,皱了皱眉,不悦道:“你哭什么?”
      这一问,沈昭如的委屈更是无以复加,情绪怎么也控制不住,越想忍住泪回话,泪水就越是汹涌起来,他索性不再挣扎,趴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沈明如最讨厌沈昭如偶尔表现出的软弱,见他哭得不成样子却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但转念之间想到,沈昭如今后便不再是在家读书的士子,不再是有大人关照自己看护的少爷,而要独自在虎狼丛中立身,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今日之事虽小,但若不让他长足了记性,只怕日后不知闯出何等乱子。沈明如又硬起了心肠,待沈昭如的抽泣声小些,便训斥道:“你连话也不会回了吗?”
      沈昭如从大哥的语气里听到了决然,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躲不过了,便直起身子,哽咽道:“昭儿知错,昭儿不委屈,大哥继续教训吧。”说完,便又伏下身子,也不待明如再挑剔他,就跪伏得十分规矩。
      沈明如回见他懂事,心中愈发疼惜,嘴上却不饶分毫:“既然知道规矩,可见是明知故犯!合该罪加一等。”
      沈昭如闷着头,低低地应了是,似乎已经克制住了情绪。
      沈明如总算有了些许满意,挥起板子,一下一下地打起来。他的板子落得很规矩,一下挨着一下,打完一遍再打一遍,纵使板子不重,沈昭如的屁股也禁不起一遍一遍的折磨很快就微微肿起,板子落下的声音便愈发响亮起来,又打了四五十下,臀峰便有些发亮了,沈明如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沈昭如起初只觉得丢脸,咬着牙一声不吭,却不想毛竹板子挨得多了也是难以忍受的,慢慢的身后的一阵阵麻疼就转为锐痛,他的呼吸由急促变得粗重,冷汗慢慢汇聚起来,滴在地上,沈昭如看着自己的冷汗一滴滴掉下来,心中一阵胡思乱想,所幸沈明如专心挥着板子,不然大概会误以为他又在哭。
      沈明如并没有记数的习惯,看着沈昭如的屁股肿胀起来,再打怕要破皮,便停了手。
      沈昭如早已疼得糊涂,哪里知道板子停了,只觉得一时没再听见噼啪声,便要撑起身子来,却感到身后一阵剧痛,沈昭如将板子压在他的屁股上,吩咐道“别动。”
      沈昭如跪伏在地上,红肿发亮的屁股上顶着板子,疼痛与屈辱几乎将他彻底吞没,委屈更不必说了,他几乎又要忍不住落泪。
      沈明如很少如此折辱他,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伏在地上微微抽搐的肩背,无声地叹了口气。
      沉默良久。
      沈昭如的情绪似乎终于平静了些。
      沈明如并没有赦了起来,只是居高临下地问:“今日为何如此罚你?”
      沈昭如无法抬头,总算可以免去掩饰情绪之苦,漠然道:“昭儿犯了不该犯的错。”
      “不错,”沈明如走到他身后拾起板子,“往后就是这个规矩,若是再不自持身份,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什么不该做的事,目无君父,大哥便只好像教训幼童般教训你。”
      沈昭如挣扎了几次才撑起身子,看着大哥的肃立的身姿,一夜的隐忍霎时都释放出来,扑抱住明如的大腿,大哭道:“昭儿再不敢了,大哥以后别这样罚昭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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