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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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剑出鞘。
火凤道了声“仙君保重”，便脚底抹油似的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秦淮一手提剑，一边缓缓向浑沌走去。一路上，归一剑在沙地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浑沌本能地意识到有危险逼近，待到察觉之时，剑气所形成的光刃已经狠厉地在它胸口砍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突如其来的痛楚使浑沌彻底地惊醒了。
从未有人敢靠近它的地盘，更从未有人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孤身一人向它宣战。
一声震天的嘶吼从它的喉咙深处迸发而出，声浪裹挟着漫天黄沙猛地向秦淮袭来，生生将他推出三丈之远。秦淮刚一稳住身子，黑色的巨掌便已欺上他的头顶，唯一的光明被完全遮盖，消失不见了。周身压抑的暗影越来越大，急速被压缩的空气几欲让人窒息。秦淮堪堪避过利爪的袭击，他从未见过体积如此庞大的猛兽竟能有这样快的速度。“看来是个相当棘手的家伙。”被一掌击到高空中的沙尘终于落回了地面上，秦淮微微垂下了头，几绺发丝颇为凌乱地挡在了他的额前，因此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忽然，他猛地一抬头，竟带着一抹笑容——夹杂着一丝轻蔑和戏谑。“但是这样的话，”话音未落，秦淮一跃而起，将长剑高高地举过头顶，接受着清冷月光的沐浴，归一剑反射着胜之千万倍的寒意，“事情才变得更加有意思，不是吗？”剑随着尾音狠狠斩下，顿时飞沙走石，充斥着杀意的剑气直奔浑沌门面，在它丑陋的脸上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浑沌吃痛地闷吼一声，接着整个身躯疯狂地扭动起来，利爪前后不停地刨着地面，不一会儿便刨出了两个硕大的凹坑。不断汩汩冒出的鲜血遮挡了它的视线，它一时无法辨别秦淮的位置，这让它愈发得狂躁起来。它张开血盆大口，发疯般对着空气毫无目的地撕咬，意图将秦淮吞入腹中。秦淮使了个幻影诀，幻化出的分身依旧在浑沌附近，摆开了战斗的姿势，正要提剑给浑沌致命的一击，而真正的秦淮早已高高地站在云端上，冷眼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狡诈的浑沌早就从疼痛中恢复过来，方才痛苦打滚的那一幕不过是它在演戏而已。待眼角的余光刚一捕捉到秦淮的身影，它便立即停止了伪装，弓起脊背蓄势一跃，庞大的身躯直直朝秦淮压下，那一刻仿佛天地都将被震塌，沙海中的沙子化作百丈巨浪，然后又铺天盖地地洒下，浊浊的黄尘覆盖了视线所有可及之处，直教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惑彷徨。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了。瘆人的寂静像是要把所有生命的气息悉数吞没。
终于，浑沌确认了身下已无任何活物的气息，满意了摇了摇头，甩着尾巴，一步一步地往先前打盹的地方走去。
“表演结束了？”秦淮清秀干净的面庞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看上去和他不甚相衬，“那么就轮到我了。”归一剑在空中被划出一条美丽的长弧，而地面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密密麻麻的光刃从四面八方向浑沌射过来，可以听见空气被嗖嗖划破的声音，整个苍穹都被照亮，恍如白昼一般——不，就算日月的光芒也无法与之匹敌。所有的光刃最终汇聚于一点，强大的力量让万物都胆怯畏惧。
万籁俱寂。
明明应该万无一失了，但此刻的秦淮却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躲在他身后，一双可怖的通红双眼正牢牢盯着他，似要把他推入万丈深渊。秦淮觉得不妙，刚一回头，只觉身上一股难言的剧痛，泛着腥甜气味的暖流顺着胸口缓缓流下，而后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一块突兀耸起的狰狞岩石上。一切发生得太过迅疾，秦淮还来不及用仙力设置保护光障，这一连串的撞击便让他疼得快要丧失知觉。
如何会这样？浑沌怎会驾云之术？可眼前的浑沌的确是得意洋洋地在空中俯视着他，血肉被生生撕裂的痛感也提醒着他，这一切是真实的而并非梦境。秦淮用手指拂去了嘴角的一抹殷红。大事不妙。头顶的猛兽粗重地吐息着，可以感觉到阵阵传来的热浪，散发出的浓重的戾气将它重重包裹，不祥的紫色瘴气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聚集起来。一只不幸的飞鸟被卷入其中，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就化成了一副白骨，直直地坠落了下去。秦淮侧了侧身，将剑横在身前幻化出一道光障来抵挡毒气的侵袭，险险避过了俯冲直下的猛兽。而浑沌则一个刹车不及，竟一头扎进了水中。
不过诡异的是，预想中的哗啦一声巨响并没有出现。
秦淮素日闲来无事时爱读话本，他从几百本书册中提炼出了这么一条铁律：凡是战斗中出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安静总是最要命的。比如刚才，比如现在。
与其说水在流动，不如用蔓延来形容更合适。那是凌驾于流体之上的灵动，像不受束缚而肆意生长的藤蔓，像轻盈跳跃着却又势不可挡的火焰。在水流流经之处，混沌的伤口开始溢出黑血，那黑血与水难以相溶，正一滴一滴地沉了下去。它看上去痛苦万分，水正在加剧它伤口的腐化，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可以从大大小小的伤口中看到暴露在外的森森白骨。它拼命地想逃离这片水域，却又像是被囚禁在了一个无形的囚笼中，一切的挣扎显得都那么苍白无力。
困兽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在慌乱中又扯出了几道新的口子，新的伤口随即又迅速恶化，直至最后被完全腐蚀。果真是天赐良机！秦淮稍微松了口气，这鬼地方真是叫人琢磨不透。一不做，二不休，他提了剑疾步向浑沌走去，把全部的仙力毫无保留地注入了归一剑中。这一刻，他从困兽绝望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袭单薄的青衫，在狂风中发丝张扬地飘起，脸上和身上血迹斑驳，和千年前那场血战中的自己一模一样。剑即将斩下困兽的头颅，但就在逼上它脖颈的那一刻，秦淮停住了。
他犹豫了，在那一刹那。
因为在眼前的，已不是什么凶兽浑沌，而是深深埋藏在自己心底之人。那人跌坐在水中，衣衫凌乱，手脚布满了极深的剑痕，他正勉力用手撑着身子，呼吸沉重而急促，就这么昂起头望着秦淮，带着无限的仇恨与敌意。秦淮从未见过那人对他流露过这样的眼神。
……
……
“……浑沌力可撼天地，噬日月，最为可怕的是，它能窥见藏在你心中的秘密。无论你想要如何掩饰、否认，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仙君可要当心啊，你要记住，那只是浑沌所营造的幻象，切不可沉陷其中啊！”
可当秦淮想起火凤临走前告诫自己的那番话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巨大的利爪已迎面而来，这一次，他再没能保持意识的清醒。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