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夜》倚风螺旋

2、永冬（2）

　　金黄的麦穗在轻风中舞蹈，初生的羔羊在青草上奔跑，清澈的溪流在花香中歌唱。
　　然而无论眼前的景色有多美，夏秋也终会流逝，寒冬终将来临。
　　无论眼前的景色有多美，他的心都已经寒如秋风。
　　一双玉臂将他并不宽阔的肩膀环绕，那白皙晶莹的腕上戴着白银的手镯，冰凉的红宝石坠在那精致细腻的脖颈上。
　　“我亲爱的杜姆兹，我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情人。”
　　她的每一句话都化作滚烫的热流，灌入他的耳中。
　　“你是我的，我亲爱的杜姆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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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准猛地睁开了双眼，进入视线的是一块陈旧而狭小的天花板。
　　他迟缓地坐起，身下是一张木板单人床，周围杂乱地堆放着椅子、水壶、旧报纸，还有脏衣服。
　　他呆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这是自己住的廉价出租屋。
　　脖子还在痛，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打了。
　　是被谁打了呢？为什么会被打呢？既然被打了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呢？他开始尝试回忆和思考，但一片混沌的脑子得不出任何的结论。
　　于是他下了床，机械式地抓来几件衣服穿上，开门，下楼。这似乎是自己每天的习惯性动作，但是下楼之后是要做什么呢？他还在思考。
　　打开防盗门，他看见了一个等待在路灯下的身影，那是晴晴，或者说是Emily。
　　她的妆倒是没有晚上那么浓，但裙子上缀满了金色的珠片，那让周准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里的那片金黄色的麦田。
　　他明明忘了很多东西，但那一个梦却异常清晰，仿佛生生嵌进了他的脑子里一般。
　　看到周准，Emily显然吃了一惊，但那份惊讶很快便被讽刺的微笑取代了。
　　“想不到你还真的回来了，好啊周准，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种了？早拿出点这样的胆色来，说不定我还会考虑一下你。”
　　周准木木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对她那歪斜的嘴角感到一阵厌恶，于是他扭头就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Emily的笑容僵住了，“喂！你什么意思！”
　　她还从未见过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的周准，况且，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是更加应该求她吗？对，就是跪下来求她也不为过！
　　“周准！你以为你打了他店里的人真的就这样没事了？只是他现在正好有事还没安排好人手！”
　　女人阴阴地冷笑：“你完了我告诉你！”
　　周准顿住了脚步，迟钝的脑子似乎渐渐明白了“你打了他店里的人”意味着什么。
　　向来懦弱卑微的周准此时就应该恐惧，颤抖，语无伦次地求饶吧？不仅Emily这么想，甚至连周准自己，也似乎是这样认为的。
　　他缓缓抬起手，空茫的双眼盯着长满老茧的掌心，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向被密密麻麻的老房子割裂的天空。
　　云还是很厚，天空是苍白之中掺着浅灰，深秋的寒风从领口钻进他单薄的衬衣里。
　　“滚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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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就要到了呢……”
　　“你是我的……”
　　“你还是不想原谅我吗……”
　　莫名其妙的声音一直在脑子里回响，美妙如天籁，却又可怖如蛇毒，凶暴如潮水。
　　晴晴的面容、声音、还有被他抛在身后的气急败坏的大喊——他曾经如此惦记如此在意的这一切，都在被那个声音一点一点地挤出脑外。
　　他呆立在路边的行人道上，商店林立的大街上挤满了行色匆匆的行人，热闹而又寒冷，鲜艳却又晦暗。
　　然而，一抹明丽而沉静的红点亮了他的眼角。
　　那是一个女孩，枣红色的短发有点蓬松，红色的泡泡连衣裙随着她一蹦一蹦的步伐跳动着。
　　裙摆旋起，她突然转过了身，面对着周准。她的五官精致而清丽，薄薄的唇勾起甜美的弧度，怀中还蜷缩着一只黑猫。
　　和那莫名其妙的梦中出现的女人不同，比起“美”，这个女孩让人更加愿意用“漂亮”来形容。
　　她站在这灰色水泥堆砌的道路上，就如同一个精美的娃娃走进了黑白老照片。
　　“戌时将至了哦~”她的声音也和模样一样甜美，仿佛融化在红茶中的砂糖一般。
　　在周准不由得一晃神的瞬间，她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周围的行人依旧来来往往，一辆绿色的出租车驶过，留下了一股浓重的尾气味。
　　周准愣了一会，没读过多少书的他居然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他已经在外面晃了一整天。
　　夜晚，又要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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