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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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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尖锐的指甲抓挠着墙壁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蓬头垢面的女人似乎对遗留在指缝间的墙灰十二万分的不满,于是她探过头吸允着脏兮兮的指头,发出响亮的啧啧声。
“喂喂你他妈能闭嘴吗,吵死人了!”黑发的病服少年扯着栏杆怒吼,回头时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却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盎然的笑意,漆黑的瞳眸垂下被墨染上了一层柔软。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扯着玩具电话的电线绞啊绞,苍白的脸色渡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他对玩具电话不存在的彼端发出情人般的细软呢喃:
“喂,你在干什么?”
【1】
“都说了多少次了,别给老子打电话了行吗!被我老婆发现了怎么办?”男人烦躁的扯了扯西服上紧绷着的领带,缓缓吐出一天的污浊空气,“我在有需要时会去找你的,最后再说一次——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说罢他便恶狠狠地将手中的座机话筒摔了回去。
电话的另一端,黑发少年不知所措的握紧话筒,小鹿般的黑眸泛上了涟漪水光,他低下头竭力忍住快要脱眶而出的泪水,喃喃道:
“可是……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2】
“喂,你在干什么?”
“今天是我老婆的生日,忙着给她买蛋糕——喂,不是让你别再给我电话了吗?”
“喂,你在干什么?”
“我儿子的满月酒——等等你烦不烦啊?!”
……
【3】
“喂,你在干什么?”
“啪!”
甩掉少年不知道今天第几次打来的电话,男人气急败坏的坐倒在沙发上,将沙发上的靠枕大力甩在地上,气恼于少年的纠缠不休——虽然不是心理专家但这所谓的雏鸟情结他还是多少略有耳闻——什么“刚出生的小鸡会跟着它第一眼看见的动物走”,放他娘的狗屁!他不就是之前失恋后到酒吧买醉却不小心上了一只没□□的小屁孩吗?酒后乱性,一夜情,这些代表时间短暂的名词却一直被遗留到了现在。
是时候结束这段悖/德的关系了,男人握紧了拳头。
他现在有了幸福美好的家庭,不能容忍有人来插足。
【4】
“喂,你在干什么”
“我现在在你家门口,来开门吧。”
“……哎?——等等我这就来!”
随着家具的互相碰撞声和□□撞击地板的响声,少年满是欢喜的脸出现在男人面前,印着小熊图案的睡衣滑下半截,露出一点细腻精致的锁骨。
男人看着面前这张精致清秀的脸,拳头紧握,指甲一点点掐进了手心里。
少年垂下头,两根食指在面前点点又点点:“你……你来找我……”
“我们进屋说。”这是男人略带冷清的声音。
【5】
“喂……你……你在干什么……”
少年瑟缩在地板的一角,声音因疼痛而微弱颤抖,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火烛。
“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分手那种事。男人的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微笑,“呐,像你这种被男人操了一次就天天追着他跑的贱货,也快死了吧?”他用下巴指了指那把正插在少年大腿上的利刃,毫不犹豫的用脚踩着刀柄碾了下去。
“不……不……”少年颤抖着往后爬,想要躲开男人侮辱性的踢打,双手在地上摸索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寻求安慰,他泪眼朦胧的看向男人:“可是……可是我爱你……啊……”
“你那叫爱?!”男人低沉的嗓音扭曲成了锐利的尖细:“老子他妈根本不喜欢男人!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再给老子打电话了,你丫听不懂人话吗?抱着个第一次的牌子装什么纯情,谁知道你背地里又找了多少个男人?!那么喜欢被人干的话自己买根按/摩/棒不就好了?婊/子!”
“没有……没有……”少年的眼泪滑落了满脸,双臂无力的挥动,随手抓住了一个硬物向男人掷去,却在硬物出手的一瞬间目光涣散起来。
——世界上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银白色的光芒在硬物上一闪而过,随着空气被搅动甩出的利刃就这样直直的捅入男人的心口。
——那是他唯一从男人那里得到过的礼物——在第一次见面后,男人匆匆忙忙的裹上散乱的衣物,却将自己的名片和一把瑞士军刀遗忘在了凌乱的大床上。
【6】
“喂,你在干什么!”
酒气熏天的中年大叔锤打着房门,杂乱的胡须因为愤怒根根乍起——在三分钟之前,他还在自家沙发上酣然大睡,刚梦到一群神仙姐姐包围住他时却被天花板上滴下的液体淋醒。
借着昏暗的天光,他在身上摸到了一片滑腻。
——他奶奶的楼上到底在干什么?!扰人春梦是会被驴踢的啊喂!
大叔一边骂骂咧咧地踹门,一边将身上那种腥黏的液体抹在门旁的墙壁上。
有些破旧的门本来就只是轻轻关上,终是承受不住来自外界的大力“吱呀——”一声在地板上朦胧的黑色液体中留下一道划痕,又被从屋内缓缓涌来的另一阵液体吞噬。
仿佛一切都被按下了静止键一样,大叔的酒已惊醒了一大半,眼珠像死鱼一样向外凸出,乳白色的眼白好像未煮熟的鸡蛋清一样泛着半死不活的灰白色,一点点蜿蜒过的血丝将瞳孔逼成了一个黑点。
……开玩笑的吧?
大叔艰难的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喉结的移动让他看起来好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屋内的少年只是茫然而又无措地呆坐于一地血污之间,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那把瑞士军刀仅仅只是一个诱因,短小的刀刃尚且不能杀死一个成年男人。但男人被刀刺中后却惊慌的后退,试图把刀子拔出来。
只是男人似乎又犯了一个错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客厅还起到了厨房的作用。而少年早些时候烧上的热水茶壶,还在灶火上冒着一簇簇灰白的雾气呢。
据说烧的红热的老式茶壶的铁壁贴上人类赤/裸的肌肤时,会发生一种有趣的物理反应。铁壁会亲昵地黏合上肌肤,就像依依不舍亲密无间的情人一样一点点黏合着将它们剥离下来,柔软的皮质上还带点圆润的血珠,与□□之间拉出一道道粘稠的泛着油光的脂肪丝,露出里面殷红的肌腱。直到一会儿之后,血管才会羞涩的吐露出腥涩的鲜红液体。而壶里沸腾着的滚水,会将人肮脏的皮囊泡得松软干净后再冲刷下来,隐藏在肌肤下的真实鲜红饱满,一缕缕的结缔组织互相缠连勾勒出圆滑的曲线,鲜血顺着肌理一滴滴流下,滴落在疏松的木地板上,渗入到劣质的防水层中,直到渗透到了楼下。
那种滑腻的触感……大叔微微的战栗着抬起手掌,灰白的墙灰和液体混合着结凝成了一团团暗腥的疙瘩块,散发着铁锈的刺鼻气味,他张大了嘴巴,可尖叫像一根刺一样扎紧了根,直长到了他的胃里面去。
【7】
“喂……你在干什么?”
突然,少年的眼神转向了大叔,黑莹莹的瞳仁中目光天真无邪。而大叔却只是静止僵直着,苍白着一张脸一语不发。
——哗啦!
一声巨响,少年轻快迷茫的视线立即转移,而大叔也活动着脖颈的关节,干涩的眼珠向声源移去。
——原来只是风吹动碗橱突然打开了而已。只是那块脱了皮还黏合着浊黄色血丝的血肉已不再抖动,不算沉重的碗碟却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它,然后被卡在了惨白的胸骨之间,形如人类内脏的东西被碾成了糊状,软软黏黏的地上黏连成暗黑色的小小一滩。血肉的碎渣就像平日里剁出的猪肉馅,细碎的肉末子上闪着莹白色的光芒,筷子叉子在□□上散乱地插着,像是坟冢前散乱立下的十字架,光影诡异。
少年耷拉下两条秀气的眉毛,嘟囔着:“讨厌讨厌,地板都被弄脏了啊。”
那根他喉咙里紧紧梗着的刺终于消失了,大叔张大的嘴里缓缓的传出了一线悲鸣,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重新按下了开始键,他肥硕的身躯从地上弹跳了起来,用从未有过的灵活向外逃去,悲鸣里还带有一丝丝血的撕裂——
“……救……救命!死人了啊……死人了啊!!”
【0】
“喂,你在干什么?”
少年抱着玩具电话痴痴呆呆的笑着,嘴角来不及擦去的口唌流到了病服上,打湿弄皱了一大片。
铁栏外的天空晴朗而明媚,零落的点缀着几抹雪白,阳光悄悄的探进头来温柔地亲吻着少年的黑发。
岁月静好。
而少年仍在天真地笑着,重复着那句话:
——“喂,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