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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整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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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婆一直住在乡下,后来上大学了我才离开那里,但也只有四年的光阴。大学毕业后,我没有留在城里又回到了家乡,进了乡下一所小学教语文。每天就是那几里路来回跑,几年都这么下来了。乡下没别的,只是空气好,也清静。这里的女孩子大都很羞涩,这便与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大咧咧的个性,没有女孩子固有的矜持,因此,落下个野丫头的名号。
从前总有人说,文学系出身的人,不管男女,骨子里都韵透着一份浪漫的激情。然而,我仔细琢磨自己,却发现内心的情感被镇压的太久,显得有些许麻木了。
我认识了耀祖,在某个星期天的夜晚,被他手里的一盒太妃糖小小的征服了——他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的太妃糖,找了很多地方才买到。因为瞬间的感动,所以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现在耀祖是我的未婚夫,也就是说我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了。时常会想:这就是我的一生了。他是一个生意人,很忙,但是却不忘那一个礼拜3个电话。这是一向的规律,就像是一个公式在不停的被我俩占用着。
我们也经常会吵架,为了不让我留在乡下,他想尽了方法。他希望我这个未婚妻能够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本份,包括学习怎样照料他的家人。他是不是有一点大男子主义?可我却不去真正理会,我有我的借口和理由。其实我也迟早也会离开这个地方成为他的妻子,但我怎能舍下唯一的阿婆呢,我只是想多陪陪她,毕竟阿婆已经是八旬开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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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和耀祖认识也有五年了,可我对他却没多少了解,包括他的家人,只知道他的父亲始终绷着个脸,不苟言笑,和我总共才说过几句话。我觉得他是一个可怜的老人,这就是我未来的公公。阿蒙,耀祖的弟弟,我从来也未见过他,对他没有多少的印象,只是耀祖曾有一两次说他是一个很怪的人,我想就这点让我对他有了一些好奇吧。
未来怎么样我从不去多想,反正要来的迟早会来,又何必早早的便把自己困起来呢。
我自嘲的说:趁自己还没有嫁出去,再多看看这外面的世界吧,有点像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样子。
一个礼拜天,天气明媚,于是骑着单车到处转,最后倒在了一大片绿草地中,空气中弥漫着野草淡淡的清香,我闭上眼睛,微微颤动。心想,以后大概没有机会,再拥有这份清闲了吧。
正当我思想开始有点模糊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东西在我耳边喘息。我猛得便睁开了眼——一只全身乌黑的野狗正在看着我,好像我是怪物一样。
我坐了起来,假装镇定着,见它没有要走的意思,可它扰了我的清梦,我要撵走它,我冲它怪叫两声。这野狗竟和我扛上了,也叫了两声。我正准备爬起来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跑了过来,喊着:将军,回来。将军?哪有?是这条狗吗?原来这是一条有主人的狗。这是一条蛮灵的狗,立马便掉头朝它的主人那边跑去了。我看到那个人低头凑到狗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狗儿摇了摇它的尾巴。我站起来,朝他看了一眼,便转身扶起自行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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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我才回去。老远便看到阿婆站在门口向我这边张望,我车子还没停稳阿婆就颤颠颠的小跑上来,嘴里一个劲说:唉哟哟,我的小姑奶奶又跑哪个去了,这个晚才回,你吓死我了。我傻傻的说:还好嘛,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丢的,阿婆。阿婆呀呀的摇着头,我搂住她的脖子撒起娇来了:保证下次不会了。这一招很灵的。晚上躺在床上,竟会回想起白天的那件事,那条狗及那个人。虽然连那个人长什么样也没看清。他又是什么人呢,远远曾看到他是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后来离开的,像是画夹。可这又与我何干呢?更奇怪的是在梦中竟然又出现了那条狗和他的主人,还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看来我是累了,才会如此。
这年乡下突然刮起了一阵进城风,“有志人士”都有满怀着希望去的,至于前景如何就不得而知了。阿婆说:和子,到阿耀那个去吧,别守着我这个老婆子了。我也会想,耀祖会怪我吗?但我是不会丢下阿婆的。或许还是因为有别的原因。平淡惯了也就不再想那花花的世界了。耀祖终是不耐烦了,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来,那就是要我马上和他选个婚期,他说定婚也快半年了,该是时候了。又因他是家中的长子,老爷子也想抱抱孙子。我木然。只是一直都和他打游击战,好歹也过了一些日子。可几个月不到,我的精神依柱竟倒下了,阿婆在一个黄昏的时候撒寰而去,只留下我一人在空洞的房子里低声啜泣。第二天耀祖来了,帮我打理后事。当我看着他在一旁指挥着,井井有条的安排着一切,我黯然的想:他心里一定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第一次感到那么累,从心里一直蔓延到骨子里。耀祖终究还是实现了他的打算,好像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而可以舒了一口气。那几天我一句话也没说,而他也不理会,认为我是悲伤过度。我把气叹在了心里,没有让他和自己多想。
耀祖家的那个宅子很大很空,他说是他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几年来也整修过几次。我奇怪像耀祖这样的人为何不提出卖掉它。当我提出这个疑问时,他总会一脸烦燥的打断我的话。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房子是他的爷爷留给阿蒙一个的。至于为什么,我没多问,不是我不好奇,而是不想火了耀祖。
他们为我准备了楼上走廊尽头一间宽敞的房间,我来之前被好好的打扫了一遍。里面所有的东西被换成了新的。总算耀祖还有这份心,知我爱干净。而我隔壁的房间则是阿蒙的。他的门一直紧闭着。我来这有三天了却一直没有见过他的面。我忍不住问耀祖:怎么看不到你的弟弟。他头也不抬的说,这不希奇,早晚你会见到他的,但你不用理他,他这个人脾气很古怪,况且他也不会和你说话的。我笑了笑说,不和我这个嫂嫂说句话吗?
那一天,吃晚饭的时间到了,老爷子拿出一瓶白酒,一杯又一杯慢慢喝着。这时有人不声不响的推门进来了,我下意识的循着那蟋蟋嗦嗦的声响侧头望去,一个显得很落魄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我的第一感觉告诉我他一定就是阿蒙。坐在对过的老爷子低声吼了一句:你也知道回这个家?是不是嫌我们占了这个地方,少了你的清静。我诧异的望向老爷子,那是一张非常不慈祥的脸。也不知是因为酒灌的还是生气生的,脸胀的红红的,像关公。连我都被他的声音怔住了。耀祖正在自顾自的用着晚餐,好像这里的事都与他无关。当然这时我最关心的还是阿蒙。奇怪,为什么我对他竟是如此的好奇甚至到了关心。我低着头扒饭,眼睛却瞄着门口。他还在那磨磨蹭蹭的,连句话也没搭。我想他是完了,真不愿看到下一刻的暴风雨。我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瓶,那可怜的酒瓶摔到了地上,发出很脆的一声响。所有人都向我这边看了过来,也包括阿蒙。我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那不羁的眼光,那是一双很复杂的眼睛,我在短时间内根本读不懂,因我不敢朝那连看多久。我说了一声抱歉,低身想去收拾那临时出的乱子。一旁的佣人却先我一步收拾了起来,而我只好清了清尴尬的喉咙。那屋子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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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只知道阿蒙仍是一句话也没说,一头钻进了楼上那间属于他的房间,留下了让我印象很深的背影,这背影我一定见过。
耀祖在城里为我找了一份出版社的工作,一开始效益是一般,到后来却连工资也发不出来了。于是他便干脆让我守在家里说是做个现成的少奶奶。我头一回听了他的话,每天无所是事的在屋里屋外晃着。每次路过阿蒙的房间我都有一股冲动,就是想敲门。我知道他在里面,很少出来。
老爷子每次都会在开饭的时间更加阴沉着一张脸,然后好像是对着我们,却每次都会很大声的对着空中喊一句:吃饭。最后餐桌上依旧只有我、耀祖和他三个人。饭菜总是到最后由佣人送上去的。
那天耀祖出差去了,说要去好几天,我没有在意,倒是有一点高兴。晚上老爷子临时说要去表姨妈家走走。大厅里只有我一个人,佣人睡了,没人说话。我无聊的坐在长椅上翻着梁凤仪的小说,差点就要睡着了。头上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有一点的沙哑:你还不睡么?我仰起头,看到他正俯视着我。我冲他笑了笑说:睡不着。我的舌头差点打结,刚才还一个劲的睡眼朦胧呢。我站起来,很想好好的把他看清楚。一张艺术的脸,却紧紧的绷着。我叫和雅,我说。他只是看,没说话。我又说:我好像见过你,好像还有一只狗。我说出我心里的疑问。可是他只说了一句话:它死了。我知道我猜对了,只是——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交谈,我却永远也忘不了。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而我是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尽是阿蒙冷漠的眸子。那晚我是真的失眠了。
天不久就亮了,我隐约听到隔壁似乎在敲着什么,砰砰作响,又一声狂叫。我吓了一跳,弹起身来,飞快的跑到阿蒙的房门前,门没有反锁,于是我推开门。我愣了一下,房间里乱七八糟,地上堆满了画稿和纸团,木画架倒在地上,快要散架了。而阿蒙则是汗淋淋的坐在地上在那大口大口的喘息,汗水打湿了他的留海,似乎才经过一场恶战。我走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抬头看我,我一个激灵,因为他的眼神让我迷惑,它好像要向我表达什么信息,可我却不知道。他太年轻,是的,从外表看,但他却让人无法轻易接近。我从喉间挤出了一句话:你——还好吧?似乎他从不笑,他没有回答我,不睬我的话。我尴尬的咽了咽口水,但不死心,我又问:我可以帮你什么吗?仍没有反应,好像看了我一眼后我便成了透明人。我想哭,是的。我不再问他,迅速站起来想走,可他这时却幽幽的冒出来一句话:不走可以吗?他还是赢了。我又坐了下来,无声的瞪着他,看他用手指拨他的乱发。一直就这么坐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有一天他对我说:他是一个不祥的人,会让他身边的人不幸。他出生时天上正刮着旋风,天地间什么也看不清,接着就是倾盆大雨。母亲在他出生的第二天就死了,他就是这样带着不祥出生的,在他三岁那年,他家来了一个算命的老头,他说这个孩子也许活不过25岁。他是天命,不属于这个世界,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今年他23岁,比我小一岁。
我虽不迷信,可却也害怕,我担心这会变成真的。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怎样呢?我一摇头,不想让自己胡想下去。他只是我未来的小叔,仅此而已。忘了我是耀祖即将过门的妻子了吗?
几天后耀祖回来了,他一个劲的向我埋怨如今的生意难做,外面的变化让人吃不消。我笑,这就是我为何不喜欢生活在都市中。他的回来还带给我一个决定:他想在今年5月与我完婚。我一愣,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早就提过的,让我考虑,而我却把它给忘了。我下意识的抬头,阿蒙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口,似乎不知到底是上好还是下好。耀祖奇怪的望了望我们说:怎么了。啊!我忙岔开了话题,问他出差有什么收获。果真他又开始谈他的生意经了。我再次望向楼梯口时,阿蒙已经不在了,我的心便莫名的痛了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在河边不停的徘徊,突然有人在河对岸喊我的名字,我想看清他是谁,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清,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而那个人仍在不停的叫我的名字,我急得直跺脚,纵身便跳到了河里,试图游过去,可我忘了自己不会游泳,河水一下子淹没了我,也淹没了所有的声音。我于是拼命的挣扎挣扎着,之后我便醒了过来,天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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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这几天便象失踪了一般,他们习以为常,没有多说什么。我走进他的房间,依旧凌乱,我动手收拾起来,这时窗台边一张油画跃入我眼底:一大片绿草地,蓝色的天,柔和的云,以及躺在这一切中间的少女,嘴里含着草,眼睛闭着,一条腿曲着,很惬意也很平静…… 我惊叫了一声,那不是我吗?我心里有一阵莫名的窃喜,像是预先知道会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但随后却又感到一丝丝的悲凉,继而充斥在整个心间,挥之不去。
我最终是答应了耀祖的决定,准备在五一节完婚,而距离那天只有不到二个月。耀祖说等些日子他会在外面买套房子,从此搬离这“让人受不了”的宅子。我想他是迫不急待想走的,只是又有点舍不得这幢房子存在的价值。我感叹,真要把自己嫁了吗,而且是与一个并不投机的男人生活一辈子,哪怕没有那么久。我的心差一点便要动摇了,可又转念一想,我追求的不过是平平淡淡的日子,难道还想得到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吗,要想不受伤,也只有不要要求太高。又想到了阿蒙,他在哪呢。也许对他好奇是我犯的最大的一个错,他让我本平静的心变得有点烦乱和不平衡。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可能会万劫不复。
那一个晚上,天上下着大雨,豆大的雨粒噼呖啪啦打在屋檐和外面的水泥路上,我倚在门口呆呆的望着屋外的世界。几把伞飘过,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我只是在等一个身影。夜色笼罩了一切,除了雨落下的声音和行人走过的匆匆的脚步声,什么也看不清了。我正准备转身关门的时候,一股很大的力量一下子把我拉出了门外,我一惊,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被带到了雨中,然后随着那个力量奔跑起来。雨点打在我的脸上有一点辣辣的疼,可我一刻也不愿去多想别的,我怕我若仔细想想会发现原来又是在梦中。阿蒙浑身早已湿透,他的手抓住我的感觉好冰好冷。但我的心却是滚烫的。我们气喘吁吁跑了好远,终于在一棵大树下停住了。阿蒙盯着我的眼睛看,看得我心都颤抖了。哦,如果他一直这么看着我,我会承受不住倒下的。他托起我的下巴,很轻很轻的吻上了我的唇,但又飞快的闪了过去。我愣在那,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知道他比我还要困惑,也许当我心痛的时候,他会甚之我百倍。他说话了:如果我不是一个不祥的人,就不会让你痛苦,如果我是一个不祥的人就更不能把你拉进来的。我很平静的说:我不在乎。可我在乎,他红着眼大声说。他真的很漂亮,若不是他对每个人都那样的冷漠,他会让任何见过他的女孩为之心动的。而我也是其中一个吧。雨突然停了,而我的思绪反而乱极了,望着他的时候,我的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酸疼。我轻声说:有时候爱情来的时候,会把一个人给送到云端,而最后也会把你摔到最低处。可我仍然愿意承受这一切的后果,因为我想通了:如果本是属于你的东西而你不去争取的话,将来你会更后悔。我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我说:我们走吧,远离这个地方,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到一个只有蓝天白云绿草的地方,好吗?阿蒙不相信的看着我,好像觉得这些话不该是我会说的。我突然又害怕了起来,如果他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如果一切只是我在自以为是的做着,那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就成为了一个勾引自己未来小叔子的坏女人了?阿蒙靠在树上,表情十分痛苦。而我的心也似乎提到了嗓子口了,我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也许是不,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无耐,要怪的话,就怪上天吧,怪上天给我们所安排的这一切。阿蒙沙哑着说:如果这样做,你会后悔的。我问:如果我不是你哥哥的未婚妻,你会光明正大的爱我吗?他说,他不会。我一愣,泪水一下子冲出了眼眶。他看到了,便一把拥我入怀,用他的下额摩擦我的头,激动的说,我是一个不祥的人,我不会给别人带来快乐的,是因为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所以我不要你不快,更不要你后悔。听到这些我还有什么怨言呢。唉,哪怕真的是万劫不复,我也不会再有遗憾了。我像发了狠誓一样的说:要是这样的话,如果你让我嫁给了耀祖,我会用一生来恨你的。我明显的感到他的身子在发抖,好像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敢多想。最终他还是答应了,我们决定明天一大早便在火车站会合。
最后我一个人回去了,阿蒙说明天他会在火车站等我的,我脸上挂着雨水、泪水和一丝满足的笑跑了回去。正我在门口碰上耀祖,他怪叫了一声,也不知是关心还是责问: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下这么大的雨你跑哪去了?我心虚的避开他询问的目光,只说了一句,没什么,我上去换衣服了。便逃一般的跑到了楼上的房间里,把门反锁后便收拾起东西来。箱子很轻,里面只是几件从家里带来的衣服,我想无所谓,以后的日子该是快乐的。
我躺下来,开始数着羊。我要一个好睡眠,明天才有精神,我要早点起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飞快的赶到火车站。又想着阿蒙现在会在干什么?他会在哪度过这个难熬的夜呢?这样竟也睡着了。第二天早上6点我跳了起来,天,我准备5点就要起来的。于是我手忙脚乱的整理好一切,便蹑手蹑脚的提着箱子溜出了门。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人会想到我会和人私奔,而且是在结婚前几天。我不敢想将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想快点到火车站。不知道我是不是杞人忧天,我总很担心,我竟对自己没了信心,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何以值得别人为我浪迹天涯。我的心跳的厉害,好象就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我的忧虑是对的,提着箱子,我在车站等了大半天也没发现阿蒙的影子。我的心凉透了,好象有一把刀狠狠的插到了我的心,我的肝,我的脏。我一时无法动弹了,象石膏像一样一直就这么站着。直到天黑,我才拖着麻木的身体回家,回到那个我本以为再也不会回去的地方。
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我曾拎着箱子准备出走的,一切依旧平静,只是平静不了的是我那颗好像受到侮辱的心。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恨的咬牙切齿,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身上裹着毛毯,却还是冷的要命。我对耀祖说,给我一个月,我再嫁给你。一定。而这一个月我跑遍了整个城市。
一个月后,我穿上了那套早已准备好的红嫁衣。
早早便有一群女孩忙碌着为我化妆、梳发。我呆呆的望着镜中那没有生气的一张脸,两行泪竟掉了下来,吓坏了年轻的女孩们。她们也许觉得我是因为舍不得当姑娘时的光阴,我当然不能对她们说,我是因为新郎的弟弟不肯与我私奔而伤心难过。眼一闭,就是一个影子,我咬着牙,嘴唇也破了。我想今天一过我是什么念头都不会再有了,好像就要入地狱而不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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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好热闹,都在等着花车过来接新娘,我已经打扮妥了,我对屋里的女孩们说,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很快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我一个人了。时间不知觉的便过去了,花车被簇拥着开到了大门口,新郎精神抖擞从车里钻了出来,春风得意。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踩着红毯被扶进了花车。车子徐徐开了起来,耀祖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刚才的春风得意在此刻似乎已经荡然无存,我幽幽的说,我的手被抓疼了。他却说,阿蒙他——?我缓缓别过头,问,怎么了?耀祖猛得便用力把我整个人都扯了过去,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他的嘴里竟喷着酒气。他大声的说,你为何要去招惹他?看来他知道了,我想。耀祖便是耀祖,果然是深藏不露,我还自以为这件事只有我和阿蒙心里清楚呢。面对他的质问我是出奇的安静,我说,反正我也是你的新娘了,要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了。他冷冷的说,我不要一个躯壳做老婆。我问,你既已知道为何还要娶我?他丢的干脆:我想惩罚你们。我心一凛,直直的盯着他说:那你做到了。他停了一会儿说,是的,上天为我惩罚过了。我现在想通了,我不想为了这口气而悔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去找他吧,晚了你可能就见不到他了。我问是什么意思。他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他快死了。之后我便冲出了车子——
在一间很旧也很小的平房里,我找到了阿蒙,准确的说他并不在,只是那巴掌大的地方堆满了画纸,画纸上全是我的一言一笑,我的喜怒与哀乐,就这么堆满了整个房间,我坐在屋里唯一的那张床上,打量着四周,心里尽是酸疼。我不知道他会去哪了,也不知下一步我该做什么,我只有在这坐着,等着。
门突然开了,我反射性的跳了起来,可只是一个老头。他看到我奇怪的问,姑娘,你在这干什么。我说我在等住在这里面的人。他听了,便摇了摇头说,你来晚了,我是这里的房东,那个年轻人昨天——去了。
我的头开始痛了起来,我艰难的问,对不起我没有听清,你——你刚才说什么?他叹着气说,这个年轻人一来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停的画画,没来几天便病倒了,最后竟吐了血,我送他去医院,可他第二天就跑了回来,本来我是不敢让他再住下去的,可是看他的样子真是不忍心。我隔天都会来帮他打理一下,昨天来时才发现他已经——唉,真是可惜呀。
不知道我是怎样支撑着不至于倒下。几乎我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而这屋子,这老头是压根儿不存在的。我摇着头说,你是骗我的,他不会死的。我抓住那老头的衣服,像一个溺水者抓到了一根稻草,恳求着说,我不信他会死的,我要见他,哪怕一面也好。老头不理会我,一个劲说,我没有骗你,他是死了,是我亲眼看到的,因为我无法联系到他的家人,按照我们这的习俗,我作主已经把他给葬了,不信可以带你去看看。于是他把我带到一片墓地,那里奚奚落落只有几座小土丘,而有一个新堆起的却是特别的刺眼。那墓的碑牌上刻着程公耀燃之墓。程耀燃,阿蒙的名字。老头问,他登记的是这个名字,应该没错吧。我无言以对,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墓,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连眼泪也挤不出来。我明白了,耀祖说的那句话——上天为我惩罚过了,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宅子,与所有的人也失去了联系,我是一心想忘记那份已逝的情感。可是那份特殊的情感却是我一生最深的感悟,爱过一次,就知道什么是人生了。我想忘也是忘不了的。他漂亮的眼,他的神和他的影总是在我的梦中出现,挥之不去的依旧是那份伤感。至于耀祖,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那个尴尬的一天的。我想他会找到他的幸福的。对他,我有着一份歉意,一份自责,只是我没有后悔过。
我终还是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有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