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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端倪初现 ...

  •   钟离冰赞道:“阿准哥哥,你这身装束,真是不错。我看啊,可比你从前的哪一身衣服都要好看。”
      “是么……”钟离准搔了搔头。
      阿甲打趣道:“也就是你,会说他这撕烂了礼服好看。那你看阿甲哥我也把衣服扯烂了,你是不是也说好看?”
      钟离冰道:“你撕吧,你就算你撕成一条一条的,也不好看!”
      阿甲不服气道:“瞧你这心可是不知偏到了何处去!你说说,什么时候来做我们伊赛的王妃啊?”
      钟离冰推了一下阿甲的肩膀,嗔道:“你怎么跟阿凝姐姐一样!你是不是又想吃你王子殿下的拳头了?”
      “怎么?”阿甲有恃无恐,“你若想来打我,你就自己动手啊!又何必让王子殿下动手呢?”
      钟离冰可不吃阿甲这一套,“阿甲哥,你别想用激将法,在京城的大街上动手,你想让我进刑部大牢么?”
      阿甲道:“反正你这般机灵,什么大牢能关得住你呢?”
      钟离冰问道:“你们现下住在何处呢?驿馆?”
      “嗯。”钟离准指了指驿馆的方向,“就在那边。你住在何处?”
      钟离冰道:“才刚到京城就赶来找你们啦!到了京城我住在我舅舅家就好了,一会儿我就去水府,左右这宴会也完了,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我……”钟离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我先回去换一件衣服。”
      “呵呵呵……是啊……”钟离冰吐了吐舌头。去水家确实不适合穿伊赛的礼服,而且还是撕烂了的礼服。
      阿甲道:“不如你先进去坐一会儿,让扎那先去更衣,你就听阿甲哥我给你讲讲今日你阿准哥哥的传奇经历!”
      钟离冰喜道:“好啊,走!”
      钟离准用手肘捅了一下阿甲的腰,“好,你讲,你讲吧!”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出风头,如果可能,他倒宁愿是北漠长王子、胡琚世子甚至是右青襟王彼该去出这个风头。
      阿甲朝钟离冰挤了挤眼睛,看来若是他当真添油加醋地说了,回到扎托又免不了是一场“恶战”。他可打不过钟离准。
      钟离准更衣才不过是转瞬的工夫,阿甲看钟离准走进内室关了门,忙拉着钟离冰在桌前坐下,也顾不上去换自己那身紧绷绷的礼服,便饶有兴味道:“阿逆,我告诉你,今日扎那在宴会上那可绝对是……”
      “阿逆,我们走吧。”钟离准推门出来,彼时阿甲话音还未落。只见钟离准现下是穿一身便装,只是像一个打扮得略体面些的汉人。他微微扶了扶发冠,看了一眼阿甲,眼神中略带着得意和警告。
      阿甲抬了抬眉毛,又耸了耸肩。王子殿下的为人他是清楚的,若说伊赛只有一个正人君子,那一定是王子殿下。可奈何王子殿下同他实在是太过熟稔,旁的准则在他们二人之间都是不作数的。比如说,如果他真的将今日宴会上的始末都添油加醋地对钟离冰讲了,待到日后回了扎托,王子殿下一定会将他逛青楼的想法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达伦绮。唉,奈何就是改不了这个爱多嘴的毛病。
      钟离冰道:“没关系阿甲哥,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听你细细道来。”
      钟离准道:“你们两个已碰到一起就总是每个正形。阿逆也就算了……”他转身看向阿甲,“你好歹二十二了好么,还比我年长两岁呢。”
      “我不说了。”阿甲摇了摇头,“你快去吧,可莫要耽误了你的大事。”
      钟离冰道:“我们走吧,舅舅他们一定还不知道你此番过来,必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有时候阿甲也会想,如果王子殿下真娶了钟离小姐做王妃,她又娶了达伦绮,那么四人定是十分合拍,无论走到何处,都会是“伊赛一景”。

      传言是拦不住的,早前发生在绘栖苑的一切,已经随着人们的流动,渐渐传了出来。而且,有不少人是看见了撕裂礼服后走在街上的伊赛长王子钟离准的。好在现下钟离准打扮得低调,也少有人注意到。方才他回来的时候,人们大多注意的是他的衣服。
      钟离准随着钟离冰在城中七拐八拐——当然只有钟离准这么觉得,钟离冰觉得自己走得是“直切主题”。
      钟离准忍不住道:“真不知这京城的房子都是怎样建的。”
      钟离冰神秘地一笑道:“京城的人这般多,哪似扎托地广人稀。虽然我也不尽清楚这些房子都是怎么建的,不过到了京城,你可不能将我跟丢了。”
      “好吧。”钟离准耸了耸肩。
      已然进了内城,内城不似外城喧闹,更多的是肃穆,还透着贵气。住在内城的,均是非富即贵。朝中显赫的家族如靳氏、管氏、徐氏、许氏、苏氏的宅邸,都在里面。水府则较靠外面,大约没有几步便要到了。
      钟离冰灵光一现道:“阿准哥哥,我告诉你,我舅舅可最是喜欢文采斐然的人,到时候,你就给他念一首《国殇》。”钟离冰总还是知晓,屈原的《国殇》是钟离珏最为欣赏的一首古诗。
      钟离准无奈道:“没来由地就念一首《国殇》哪里能表现我有文采了?再说,靖远舅舅还不是百般疼爱你么?”
      钟离冰故作正经道:“那不一样,那是因为我有旁的过人之处。”
      钟离准饶有兴味:“那么,敢问是什么呢?”
      “天机……不可泄露。”钟离冰一本正经地模仿学堂中先生捻须的动作。
      在水府门前驻步,钟离冰上前叩响了水府大门。开门的是覃曦。钟离冰打趣道:“覃曦哥,你怎么都沦落到来开门啦?”
      覃曦笑道:“不能开门么?那我把门关上,表小姐你就等着好了。”
      “别别别!”钟离冰扒住了大门,“覃曦哥,你就当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这位是……”覃曦看了看钟离准。
      钟离冰介绍道:“这是我阿准哥哥,他是我二叔的长子。”对于钟离准的伊赛王子身份,钟离冰未曾提及。一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二来钟离准此番是以晚辈的身份来拜会水云天和林潇的,王子的身份不提也罢。
      覃曦拱手道:“钟离少爷。”
      钟离冰又对钟离准道:“这是覃曦,他跟我杉表哥同年的。”
      钟离准点了点头道:“覃兄弟。”
      覃曦引着钟离冰和钟离准进门去。钟离冰问道:“舅舅、舅母、杉表哥、影妹、彰弟他们都在吗?”
      覃曦道:“老爷和少爷今日一早就出去了,耿爷陪着去的。夫人、小姐和小少爷都在,大少爷也还没回来。”
      钟离冰挥了挥手道:“这个我知道,早前我碰见彧表哥的时候,他和朗月姐姐在一处,现下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杉表哥跟着舅舅出去了,你怎么没同行?”
      覃曦道:“今日晌午才过来的,那时候他们已经出去了。”
      他们过了二门,进了水家前院的花园,几处景致设计得甚是精心。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钟离准道:“水家的花园花的心思,看起来可不比御花园的差。”
      覃曦微微一笑,他从小到大一半的时日都在水家,把水家当做自己家一样,有人夸赞水家,他心里也很是受用。钟离冰道:“舅舅家就是这样,用的东西不一定是最贵的,却一定是最好的。这园子是他自己设计的,我印象中大约是十年前,他还找人重新修筑过一次。”
      覃曦引着钟离冰和钟离准到堂上,这时候林潇才刚刚出来。这一日她没打斗练功,着一身墨绿广袖银边长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翡翠镶金扁头钗,正是大户人家正室夫人的打扮。如今林潇已然四十二岁,早褪去了年轻时略带着的轻浮,剩下的是海涯林家传人的凌厉干练和京城水府夫人的大气华贵。
      钟离准知这大约就是林潇,遂行了一大礼道:“小侄拜见舅母。”钟离冰同他一起唤阿卓和“舅舅”,他也同钟离冰一起唤水云天和林潇“舅舅舅母”。
      钟离冰也跟着钟离准跪下,不过面上一直不改那嬉皮笑脸的形容。她只是不想让钟离准太尴尬而已。
      林潇道:“起来吧。”钟离准和钟离冰遂起身。林潇对钟离冰笑道:“怎么,阿逆来是没住够,没打够,还是没吃够?”
      钟离冰拉着林潇的袖子道:“到了舅舅、舅母家,当然是什么都没够了。不过当然是更想让您再教我几招,您的暗器功夫,那可是我一辈子都学不尽的!”
      林潇按着钟离冰的额头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你舅舅听了很是受用,对我可不管用。”
      “哼……”钟离冰撅起了嘴,“舅舅不在,舅母就欺负阿逆。”
      林潇不理会钟离冰,而看向了钟离准,“你就是伊赛长王子?”林潇当年同钟离珏接触不多,不过是因为同钟离珉熟稔,唤钟离珏一声“钟离二哥”而已。是以后来他对钟离珏的印象大抵也就是伊赛的驸马和汗王,对钟离准的印象也就是伊赛长王子而已。
      钟离准道:“正是,舅母可以唤我‘小准’。”
      林潇上下打量了钟离准片刻,便道:“我可以试试你的武功吗?”
      钟离冰素知林潇的武功几何,却不甚了解钟离准的,她倒是很想看看钟离准的武功到底如何。不过她知林潇内力刁钻阴狠,还是略有担心,眼珠一转,还是说道:“舅母,人家才来拜见您,就要试人家的武功啊?”
      林潇道:“你舅母手下轻重你没有信心么?”
      钟离冰挤了挤眼睛道:“怎会,阿逆也就是这样一说罢了。”
      随后林潇看向钟离准,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钟离准笑道:“舅母赐教,小侄自然求之不得。”
      林潇伸出了右手道:“来吧。”
      见林潇丝毫没有更衣、出门、摆开架势的意思,钟离冰便即明白是何状况。这是林潇要试钟离准的内力,这样倒是不必出门,甚至连脚步都不用移动,在大堂里就够了。
      其实长辈指点晚辈的武功,过上两招实在是不算什么,彼此之间相互进招切磋高低也是有的。不过比试内力就不好说了。若是内力极厚的,倘若有一方不能点到为止、收放自如,不管是收得早了还是收得晚了,至少有一方会有损伤。她和古灵君那次本做不得数的,毕竟二人的内力都并不很深厚,也不过就是你压坏了两件家具而已。林潇和钟离准不一样。林潇是武学世家出身,到如今练武已有三十多个年头;钟离准承袭的是祖父的武功,那可是以内力为先,招式为次的。
      然而,钟离准不过十几年功力,林潇可是超过三十年的功力了。舅母竟然一上来就这样为难阿准哥哥……钟离冰不禁心想。
      钟离准也伸出手,同林潇的手掌相对。才一触及他便感到一股内力相对而来,与此同时来的好似还有一股吸力,令钟离准的手掌似是粘在了林潇的手掌上,钟离准也忙运上内力抵挡。起先面对长辈,他不敢太过放肆,而随着林潇掌中力量的增加,钟离准也渐渐运上更大的力,从最初的被动防御、束手束脚,变成了主动出击。二人嘴角都露出了笑意,这般过招原也是酣畅淋漓的。
      少顷,二人皆是眉头微蹙,凝视着彼此。才不一会儿额上便都渗出了汗珠来。
      钟离冰和覃曦皆心知肚明,此时万万不可打扰二人,便也都静静立在一旁看着。
      林潇、钟离准二人皆非临敌,也都没有竭尽全力,更没有大举进攻,可钟离冰心中竟升起莫名的紧张。是因为……是因为舅母?舅母每一次认真起来,眉眼之间都带着一股子狠意,那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一股子狠意。可是,她几次想叫舅母收手,都欲言又止。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只听二人大喝一声,同时收了势。钟离准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林潇则收回手来,从容地立在原地。
      钟离准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面上却不带痛苦之色,反而满足地笑道:“舅母高招,小侄受教了。”
      彼时林潇双目紧闭,片刻睁开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小准的武功这般好,当真是难得。钟离二哥做了汗王却还不曾疏于对你的教导,你也必是极勤勉的了。”方才她虽毫发未损,内息却也略乱了。
      钟离准作了一揖道:“多谢舅母夸奖。”
      林潇意味深长道:“关内不比关外淳朴,到了这边,记得好好保护自己。阿逆乐意和你玩,你也好好保护阿逆。”
      钟离准道:“舅母挂心了。”
      这时候几人才顾得上低头看他们脚下的地砖,早已出现了几道裂纹。本也是无妨的,高手过招酣畅淋漓,将脚下地砖踩碎也不是没有的。林潇和钟离准都已经很收敛了,毕竟家中大堂这种地方,可不甚适合打斗。
      林潇道:“留下用晚饭吧。”
      钟离准道:“求之不得。”
      下人来通报说:“夫人、表小姐、钟离少爷、覃公子,老爷、少爷和耿爷回来了。”
      钟离冰朝外面望去,喜道:“舅舅和杉表哥回来了么?”
      看到水云天的身影,钟离冰便三步并作两步奔了上去,扯着水云天的袖子道:“舅舅,阿逆又来了,您不嫌烦吧。”
      水云天笑道:“怎会?你就是日日赖在这儿,也不过就是多了双筷子而已。再说了,这里本就是你的家。”
      钟离准上前行礼:“靖远舅舅。”
      水云天抬手道:“小准,起来吧。早听闻你来了京城,不想今日宴会刚刚结束,你便过来了。”
      钟离准道:“既然来了京城,自应来拜见舅舅和舅母。”
      钟离冰对水杉介绍到:“杉表哥,这是我阿准哥哥。”又对钟离准道:“这是我杉表哥,他今年十七。”
      水杉朝钟离准行了平辈之礼,钟离准也回了一平礼道:“杉弟你好。”叫得甚是亲厚。
      水杉会心一笑,叫道:“阿准哥哥。”
      快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水影和水彰也都从房里出来,一一同钟离准见过了。他们和钟离冰一起唤一声“阿准哥哥”。
      到这时候,钟离准方对水家形成了一个印象。离开扎托以后,水家是第一个给他亲切感的地方,水家的长辈都只把他当做晚辈,弟弟妹妹都只把他当做哥哥,下人只把他当做少爷,没有把他当做王子。
      毕竟水云天和林潇都是当年经历过那场大事的人,对于身份之别看得没有那么重。倘若他们全都住在一处,说不定可以是一大家子人,三对夫妇,八个孩子。也不一定,说不定住得近了,还会有许多这样那样的问题。
      这一日用晚饭的时候又是一大桌子人,其乐融融。若说起来钟离准也少有这样的经历,在家中的时候,也不过一家五口而已。
      水云天对钟离准说:“从前我们也不是这样一大家子。那时候我和你伯母还不认识你父汗和你大伯,家里就只有我和你伯母兄妹二人。那时候吃得很是简单。不像现在啊,想想看你们都这么大了,这些年,过得可也真快……”有时候水云天也会感慨,也就是当年祖父留下了这样大的一间宅子,否则到如今有了这许多儿女,还要再重修这宅子。也不知,这间水府,还能再屹立多久。
      用过了晚饭,水云天让水杉、水影、水彰陪钟离冰和钟离准说说话,自己则匆匆回了书房。
      现下天黑得晚,五人在后院一边散步,一边说话,倒也有点意思。
      方才在饭桌上,不好太过放肆,现下水彰迫不及待地问:“阿准哥哥,今日宫中宴会我们都听说啦,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啊?听说你射中了定平公主发髻上的赤芍,你的表现实在是技惊四座啊!”
      说到此处,钟离准略略沉吟,他看向钟离冰,见钟离冰也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这一点早该料想到,这种热闹,阿逆怎会不凑。
      见是躲不过去了,钟离准只好清了清嗓子,讲道:“今日主要是绘栖苑赏花。一上来便是徐淑媛娘娘跳了一支《兰陵王入阵曲》,不想徐娘娘纵是女儿之身,其气势可不输男儿。随后是许多人展示自己的骑射之技。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人射了三箭,全都正中同一靶靶心,好不精彩。萨顿右青襟王一箭穿靶,力大无穷。徐娘娘在箭靶上射出一朵八瓣花,也独具特色。我今日本没想下场骑射,遂穿了礼服。可奈何皇上有旨,还赐了汗血宝马,我不能抗旨,便只得把礼服撕了,下场去射了一箭。”他说得简明扼要,省去了许多细节。
      水彰叹道:“阿准哥哥的面子好大,那……”他还欲追问,便瞧着水杉朝他使了个眼色,也便没在问下去。
      水杉道:“给我们讲讲扎托的事可好?”
      钟离准道:“当然好。”对于家乡,他可是有不少可说的东西。从大漠风光,到扎托的吃食、兵器,再到马兄们,说了许多。水影和水彰都听得津津有味,钟离冰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她总觉得阿准哥哥讲的,却还不若她亲眼见过的十分之一精彩。时而便嗤嗤笑了起来,也只钟离准与她相视一笑,水杉、水影、水彰却不知她在笑什么。
      毕竟钟离准与水家兄妹三人刚刚相识,却也没有太多可说的,五人只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便也无话了。
      水杉建议道:“影妹的琴弹得好,让她给咱们奏一曲可好?”
      钟离准赞同道:“甚好,早听阿逆说过影妹的琴技。”
      水影让歆语回房里取了琴来,在桌子上放好。她在石凳上正襟危坐,抬起了双手。
      “等等,影妹。”钟离冰抬手阻拦,“你就莫要弹什么阳春白雪的了,弹一个下里巴人的就可以了,不然,我也听不懂。”
      “嗯……好吧。”水影思索了片刻,便再次抬起了双手。随着她双手轻抚,悦耳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出来。纵然水影仅是及笄之年,琴技却炉火纯青,仿佛周身的花草都在随着她的琴声起舞。
      她弹的是一首《出车》。《出车》出自《诗经·小雅》,是歌咏周宣王年间讨伐玁狁的胜利,但前半段还是写尽了战争的艰辛,令人闻之不禁潸然。
      钟离准一直静静听着,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半晌,随着琴音的旋律,钟离准竟随着琴音唱了起来。这首《出车》,他再熟悉不过。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
      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
      彼旟旐斯,胡不旆旆?忧心悄悄,仆夫况瘁。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
      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喓々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钟离准的调门低,水影为迎合他,便弹得略低沉些,如此一来倒显更加厚重。一时间水家后院萦绕着悠扬的歌声,许多下人都不禁停下脚步欣赏片刻。
      待到一曲奏罢,水影起身敛衽,其作风俨然就像听轩琴社的女琴师一般端庄得体。钟离准会心一笑,朝水影微微点头。
      水影上前来,好奇问道:“阿准哥哥怎么会唱这首的?”
      钟离准道:“我母……我阿娘一向不爱咱们汉人的诗词,嫌它们太过委婉,可她却独爱这首《出车》。这许是从前长年征战在外留下的印记吧。以前她常念,后来偶然听过了这曲子,就时常唱一唱,一来二去我便会了。阿凝和阿冼也都会唱。”
      水杉问道:“我们同阿凝和阿冼怎么称呼?”
      钟离准道:“阿凝是己巳年生的,十八岁,阿冼是壬申年生的,今年十五。”
      水杉笑道:“如此便是了,待到阿凝姐和阿冼来了京城,也盼一聚。”
      “想来他们也早有此意,只是……”钟离准欲言又止,片刻则笑道:“不过我们更盼着你们到扎托去游玩。大漠风光很是壮美,扎托的好东西也很多。我表哥最是个爱玩的,到时候便让他带着你们到各处去游玩,便是住上一个月也不会感觉枯燥。”
      水彰跃跃欲试道:“关外这么好玩吗?那我们可要将此行程提上日程了!”
      水杉道:“如此便先多谢阿准哥哥了。”
      水影赞道:“你方才唱得可真好!”
      钟离准拱手道:“多谢影妹了。其实我们都不如阿娘唱得好了。终究没经历过,唱不出那种感情。”
      水影道:“阿准哥哥你这是过谦了。从未有人唱歌与我的琴音相和,何况又是如此动听的歌声。”随后她转向钟离冰,“表姐,阿准哥哥人也好,歌唱得也好。不像大哥,他明明唱得好,却从不肯给我们唱一首。”
      钟离冰饶有兴味道:“彧表哥会唱歌啊?!”
      水杉道:“那还有假?”
      钟离冰对钟离准道:“下次你见了彧表哥,可要让你们比试比试啦!”
      钟离准笑道:“那我大约是不如水彧大哥了。”
      “好,好,好。”
      兄妹五人转过身去,见是水云天缓步而来,一边击掌一边说了三个“好”字。
      “爹。”“舅舅。”
      水云天道:“方才小准唱得好,影儿弹得也好。”
      水影抿嘴一笑。水云天虽不擅弹琴,在音律上的造诣也是极深的,能让他赞一声“好”,也是不易。
      “不过……”水云天又道,“从歌声中便听得出小准经历的事还少,影儿也是。”
      钟离准和水影都点了点头。
      水云天又意味深长地对钟离准道:“莫要贪玩,少在京城逗留些时日。一切多加小心,也转告你父母一切多加小心。”
      钟离准虽听不懂水云天此言背后更深的意思,却依旧恭谨地说:“谨记舅舅教诲。”
      水云天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了。你们玩吧。”说罢他转身离去,回了卧房。
      兄妹五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钟离准便辞别离去。钟离冰恐他再在街上迷了路,便送他回了驿馆。不过这一次钟离准倒是丝毫没靠钟离冰,原是他来的时候花了不少心思将路记在脑海当中。
      待水云天回了房里,林潇笑道:“小准这孩子跟钟离二哥长得可真像,活脱就是钟离二哥二十岁时的模样。不过小准倒是更多了几分英气,大约是因为阿桑妲的关系吧。”
      水云天叹了口气,感慨道:“像,是像啊……”
      林潇怔了片刻,看向了水云天。半晌,她问道:“你说……小准他们知道么?”
      水云天摇了摇头道:“我想……弘燚兄应还没告诉他们。”又点了点头,“不知道好,还不知道的好啊……”
      “对了。”水云天话锋一转,“你今日怎么想起来试小准的武功?”
      林潇道:“不过是见了他临时起意,想看看钟离二哥到底教的如何。也想试试他的功力够不够自保的。”
      水云天道:“他受了点内伤,可有大碍?”
      林潇道:“不是什么大事,靠他自己调息,只消一日便够了。”
      水云天又问:“你可好?”
      林潇笑道:“我也无碍,不过是内息乱了一刻而已。如此我反倒高兴,说明小准的内力总是可以的。”
      水云天道:“也莫太过执着于武学,适可而止便好。”
      林潇因常年习武,所修内力又较为阴狠,多少也有伤身。水家兄妹四人,只有水杉、水影是水云天和林潇所生,对于水家这样的家庭,两个孩子,一点也不多。林潇的身子也着实不宜再生第三个孩子。好在水云天对此看得不重。水云天知道林潇执着于武学,遂很少劝诫,每次也不过是点到为止而已。

      与此同时,钟离准在驿馆中与阿甲说了方才水云天对他的嘱咐。提醒他和父母多加小心本也没有什么,可方才水云天看着他的眼神……那是……是担忧,是期许,是……他也说不清楚那深邃的眼神当中到底包含了些什么。
      阿甲揣测道:“是……水前辈认为皇上会对伊赛动手么?不像啊,凭皇上对你的态度,就不像啊……不过……也难说,或许是……让咱们尝些甜头也未可知……”
      钟离准皱了皱眉头:“倘若当真是如此,那么靖远舅舅又是如何发现这端倪的?我只怕是水家出了什么事。可我早就听闻靖远舅舅对任何事都是波澜不惊,今日得见果然是名副其实。不管有多大的事,他都一个人担着,断不会让旁人看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端倪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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