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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故人之约 ...

  •   二人一直在外游荡到太阳西斜,午后的燥热早已不复存在。大漠上就是这样,有时午后只穿一件轻纱即可,夜里却要穿上厚厚的皮毛。
      钟离冰又是灵光一现道:“阿准哥哥,你教我两招断风掌可好?”这“断风掌”既是他们二人祖父钟离拓炎的绰号,也是他闻名于世的一路掌法,曾传授给钟离珏,钟离珏自也传授给了钟离准。
      钟离准沉吟了半晌道:“可这是一种很霸道的武功,需要极厚的内力作为根基,父汗和我都尚不能完全驾驭,你?”他口吻中存着深深的质疑。
      钟离冰眨了眨右眼道:“谁又说我要真的学了,还不是学两个招式唬人用的。就是因为我的内力这般差,真的使出来了才更唬人。你都跟我交过手了,还不知道么?”说着,她“嗤嗤”笑了起来。
      钟离准道:“天下习武之人,大约也只有你是这样。”
      钟离冰反驳道:“谁说的,御老头儿不是也这样!”
      钟离准无奈道:“连爷爷都称他‘御前辈’,你居然叫他‘老头儿’。”
      “那又怎样?”钟离冰抬了抬眉毛,“不是老头儿,难道是老太太么?”
      “人家是登峰造极,晚年之后游戏人间;你倒是好了,才十几岁就开始游戏人间了。”
      “那是因为……”钟离冰慢条斯理,“因为他练了半辈子的武功,直到晚年才大彻大悟,体悟了人生的真谛。要说起来我可是比他早了几十年了。怎么样阿准哥哥,是不是很佩服我?”
      “对……很佩服你。”钟离准一时语塞,阿逆好像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思索片刻,他又说:“御前辈晚年最拿手的是算命,你应该去跟他学算命。”
      “好啊!”钟离冰故意出了个怪样,“等我学会了,第一个就算算你将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王妃!”
      “那你怎的不算算你将来的如意郎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才?”
      “算出来就没意思了。”

      回到大殿的时候刚好是晚饭的时候,钟离珏打趣钟离准和钟离冰说他们回来得很是时候。
      用过晚饭以后,钟离珏对四个小辈道:“明日塔丹会带着索伊和阿米拉来访,代表萨顿,今日已有人通传了。你们几个一向交情不错,明日好生招待着他们。”沉吟半晌,他又说:“阿逆……若愿意便留下,你们几个孩子一处玩玩也好,若不愿意,自己出去找些乐子便是了。”
      三人皆应了一句:“知道了,父汗。”
      钟离冰想了想道:“二叔,我留下来好了。反正我与他们也算是相识,一处说说话也好的。”这几日闲聊,她也知道尹晴和尹靓的大名分别叫做“迪洛米佐尔索伊”和“迪洛阿米拉”。
      “那就这样吧。”说罢,钟离珏便回去了,兄弟姐妹四个也就四下散了。
      钟离准追上了钟离冰的脚步,犹豫了片刻道:“你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怎么了?”钟离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我同尹大哥和晴姐、靓妹都极谈得来的。”
      “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钟离准如实道,“既然已有人通传,那他们明日来访,我们的身份就是伊赛和萨顿的王子和公主,我们代表的是各自的……政权。所以,你明日看到的,不一定是真正的他们……和我们。”
      “怎么?”钟离冰眯起眼睛坏笑道,“你说……你是不是怕我看到真正的你不择手段的权术,其实你心是很坏的?”
      “我……”
      “算啦算啦,既然如此,我不去就是了。反正这些东西,我也懒怠搀和其中。明日我便不凑这个热闹了,自己到外面找些乐子就是。过一会儿我便去回了二叔。明日我就去陪马兄们戏耍可好?”
      “好啊,可以让阿凝的小驼陪你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次日,萨顿族二王子帕伊塔丹、大公主米佐尔索伊、三公主阿米拉代表萨顿来访伊赛。他们拜见了大汗、大妃,随后便有一个宴会。因为他们三人都不是嫡出,所以,这个宴会并不是很大。伊赛固然强大,却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全然不顾萨顿的看法。纵然关外的礼法没有中土那般繁琐,很多事情,也是有应有的仪制的。
      这时候,钟离冰早在外面了。说起来,她也好奇。他们几人,还能怎样呢?莫非是要像她听闻的天朝朝堂上一样唇枪舌剑吗?她很难把这几个人同那样的场景想象到一起。
      骆驼走得悠悠闲闲,眼神中也是一派慵懒。
      钟离冰侧身坐在骆驼上,半趿着鞋子,面上也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同骆驼如出一辙。
      她拍了拍骆驼道:“小驼,你跟阿凝姐姐出来的时候也走得这么慢吗?”
      骆驼哼了一声。
      “小驼,你平日里除了饲料还吃不吃别的东西?”
      “小驼,听说你不怕狼啊,为什么连狼都不怕?”
      “小驼,阿凝姐姐是不是对你特别好,你跟着我出来是不是很不愿意?”
      ……
      钟离冰其实只是在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道骆驼到底能不能听得懂,应该听不懂吧。记得阿凝姐姐说过,她有很多不一样朋友,他们都听不懂彼此的语言,他们是用心在交流。怎么才能用心交流呢?钟离冰也不知道。她只觉得阿凝姐姐在故弄玄虚罢了。
      到了马厩,钟离冰随手打开门,马儿们便鱼贯而出。这时候钟离冰才注意到,平日里这马厩的门是不锁的,只是随意地用木销插上。它们原不是钟离准豢养的马儿,它们只是把这里当做家而已。
      墨骊它们都行色匆匆地从钟离冰身旁掠过,好似只是瞥了她一眼似的,而西骓、飒骃、琅骅这几个年龄小的已跟她亲切得很。只一时间,二十几匹马飞驰而过掀起的一阵风把钟离冰的头发吹得一团乱,她吐了吐舌头,倒也不甚在意。让这群高傲的马儿接纳一个人是很不易的,能到现在这样,已经不易了。若要与它们成为朋友,也要慢慢来,毕竟钟离准也是用了许多年的。
      钟离冰知道,这些动物的世界都很简单。可动物也都很聪明,从某种意义上讲,很多事情,它们看得更清楚。只有用真心去交换,才能换得它们的真心。那么,愿意对周遭每一个人都真心相待的阿准哥哥代表他的政权——嗯,对,他说他现下代表的是他的政权,他在玩弄权术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呢?钟离冰对此很是好奇。
      骆驼还是那么悠闲,任凭马群把它和钟离冰远远甩在了后面,钟离凝说过,小驼就是这一点好,从来都不争强好胜。可是,马群早已没有了踪影。钟离冰在骆驼的背上站了起来,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朝远处看去,只看见飞扬的沙尘。她摇了摇头,腿上卸了力气,坐在了骆驼的背上,拍了拍骆驼的脖子,“小驼,继续往前走吧。”
      过了半晌,钟离冰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迎面奔来,那便只能是墨骊了。墨骊奔到她身侧即调转头去,与她并肩同行。她伸出手来,墨骊也未曾低下头去,但也不排斥,她便抚了抚墨骊的鬃毛。墨骊的鬃毛很是顺滑,阳光下还闪着金光。墨骊确乎是有头领的风范,不但可以使形态年龄各异的马群凝聚在一起,还懂得照顾“掉队”的钟离冰。
      钟离冰道:“墨骊,你生得真好看,一定比阿准哥哥好看多了!”
      墨骊朝着小驼叫了几声,好像是在催促它快些。可是小驼却依旧我行我素,兀自慢悠悠地向前走着。钟离冰从包袱里递上一把草,小驼便回过头来,一口吃了下去,然后继续向前走着。
      墨骊竟在这里碰了钉子!
      “好了,你去吧,不必在这里等我们。”钟离冰拍了拍墨骊的背。
      待到墨骊走远了,钟离冰忍不住笑道:“小驼,你可以啊,竟然敢跟墨骊对着干啊。”
      这说起来,小驼对墨骊的态度还当真是像极了钟离凝对钟离准的态度。真是物以类聚,钟离冰不禁如是想着。
      日头越发毒辣起来,钟离冰脱掉了外衫,额上还是不住渗着汗珠。抬头看看太阳,已近正午,不知不觉已经跑了一个上午。晃了晃随身带着的水壶,大约已见了底。看来大约是该回去了。她毕竟不是从小长在干燥的大漠上的人,十溪县的水多,很是湿润,她儿时大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在这极端干燥的大漠上,她没有办法像阿凝姐姐一样悠悠闲闲地游荡一整天,是以她很是识相地并没有带干粮出来,她本熬不到午后的,还是要回城里去吃午饭。
      待到安顿好了马群和小驼,钟离冰才回到了城里,彼时已过了午饭的时候,不过还有很多店铺都是门庭若市的。听说大殿中的宴会还没有结束,毕竟这宴会不只是用一顿午饭,很多事情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可他们又有什么事可谈的呢?莫不是塔丹向钟离凝提亲么,可是哪有带着两个妹妹来提亲的。
      钟离冰寻了一家小门面,这里是钟离准曾带她来过的。钟离准说过,越是这种小门面,越是能吃到当地意想不到的美味,很多地方都是如此。这个地方不起眼,钟离准时常光顾。虽然这里很小,可是每到正点的时候都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个时辰人少了许多,掌柜才有闲暇亲自出来招待钟离冰。
      “掌柜,我要一斤烤羊肉,一斤烤牛肉,再来几个小菜,还有一壶酒。”钟离冰还未坐稳,就急着点菜了。
      掌柜是个伊赛的女子,叫做达伦加,会说汉语,跟钟离冰一向谈得来。她笑道:“钟离小姐,你点这么多,足够三个人吃的啦!”
      钟离冰笑道:“无妨,吃不完带回去就是了。”
      达伦加问:“怎么今日扎那王子没有陪着钟离小姐你过来?”
      钟离冰道:“你不知道么,今日有宴会,他们都抽不开身。他们知道我不喜欢那些,也就没让我跟他们一道,我便自己出来找些乐子。”
      达伦加又问:“这一顿还记在扎那王子的账上吗?”
      钟离冰笑道:“不必了,我自己有钱的。阿准哥哥都没一同出来,怎么好还让他付账?”说着便掏出了钱袋。
      因着是这时候人少,所以上菜很快。钟离冰一边吃着菜,一边喝着酒,感觉也很是滋润。有人的时候达伦加的就去招呼人家,没人的时候就过来陪钟离冰聊上几句。
      这时候,旁边一桌有几个人坐下,达伦加便去招呼他们了。钟离冰回头看过去,将那三人上下打量一番,眉眼之间尽是冷肃,好似不那么面善。不过她也不多在意这些,只兀自低头吃着。
      达伦加招呼他们坐下以后便遣了伙计过去,自己则抽身出来,坐在了钟离冰对面。
      钟离冰问:“怎的不去招呼人家了?”
      达伦加皱了皱眉头道:“我做了很多年生意,是不是善茬的也多少看得出。那些人惹人厌烦,打发伙计去了就是。”
      钟离冰顽笑道:“我听说别人家的老板都很是护短的,怎么你倒要反过来了?”
      说着,二人便笑了起来。
      那三人的饭食还未上来,他们回头看到了钟离冰,竟起身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钟离冰起身道:“三位有何贵干?”
      为首那人作了一揖道:“钟离小姐是扎那王子的堂妹,早听闻钟离小姐到了扎托,在下很荣幸能够一睹钟离小姐芳容。”
      钟离冰淡道:“多谢。”
      那人又与钟离冰和达伦加攀谈了几句,见饭食上来了,便回去坐好。
      待到坐定,其中一人道:“今日不是大殿中有宴会么,这钟离小姐怎么反倒一个人跑到外面来了?”
      另一人道:“你不知道么,这钟离小姐不喜欢这些劳什子儿,所以大汗和大妃便不让她去了。”
      为首那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意味深长道:“这可说不好呢。怎说这钟离小姐毕竟是外人,今日来访咱们扎托的是扎勒塔萨顿的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听说钟离小姐从小就是混迹江湖的,恐怕也上不了这大台面吧,所以大汗大妃和各位殿下自然不会带着她一同去了。”
      他们的声音不高不低,夹杂着大漠上的风声和人们的交谈声,他们的声音旁人并听不真切,他们自己却刚好够听到。然而,钟离冰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些话是一字不落地传入她的耳中。
      看着钟离冰一直侧耳凝神,达伦加便问:“怎么了,他们在说什么?”
      钟离冰轻描淡写道:“不过就是说我是外人,阿准哥哥他们才故意支开我罢了。他们爱怎样说便怎样说去。”
      “他们……”达伦加登时面上带了怒容,“竟在此处嚼舌根,倒也当真是大胆。虽然平日里嚼舌根的不少,可他们这样说也实在过分。”
      “姐姐……”这时候钟离冰见达伦加为阿准哥哥和她抱不平,便又多了几分好感,称了一声“姐姐”。“你若是想看打架,我就去跟他们打一架如何?嗯……他们应该打不过我。”
      “你既然不在意,就算了吧。”达伦加按住了钟离冰的手腕,摇了摇头,“若是你跟他们动手,才是坐实了一切,才是欲盖弥彰了。再说,你也不知那些人的身份,贸然动手总是不妥。”因着达伦加年龄大上钟离冰不少,思虑也是周全许多的。她也大约明白,钟离冰想跟他们打架,不过是因为她觉得打架好玩,而方才那些人所言,不过是为动手找个借口而已。
      钟离冰笑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再收拾他们。”
      二人一直坐在桌前闲扯,直到旁的那三人离去。钟离冰不甚在意,也没有注意他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而达伦加则是审视了他们片刻。
      待到他们走远了,达伦加道:“这几个人恐非善类,你转告扎那王子,如果再见到这三个人,务必要引起注意。你也是。”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钟离冰看着达伦加深邃的双眼,略略不解。
      达伦加眨了眨眼道:“没什么,不过是作为你们的朋友,给你们一个忠告罢了。”
      “对了,姐姐,我还从来没问过你的名字呢。”钟离冰向前凑了凑。
      “达伦加。”
      “你姓达伦啊!那你也是达伦氏的匠人了?”钟离冰饶有兴味。
      “不是。”达伦加笑了笑,“我是达伦家的人不假,可我从小就不喜欢那些东西,大了以后就自己跑出来开了这馆子。其实我阿爹一直对我都很不满的,不过好在我先下也可以自给自足。扎那王子应该带你去会过小迟了,他是我弟弟。”
      “这样啊……”钟离冰恍然大悟。

      待到钟离冰离开了达伦加的馆子,走到了街上,迎面便碰见了钟离准一行人。钟离准、钟离凝、钟离冼和塔丹、索伊、阿米拉一行六人,没带什么随从,随意地行在街上。
      钟离冰迎上去道:“是你们来了,那边已经结束了?”
      钟离准道:“方才结束,我们带他们在扎托城里逛一逛,一起去吧。”
      钟离冰笑着应了声“好”,便同他们一道了。
      塔丹问道:“你怎不一同参加宴会,倒是错过了不少。”
      钟离冰道:“我又不是那种沉稳的性子,这种宴会上一定坐不住,到时候又让你们有了谈资,我才不会这般傻!”说着,她朝众人做了个鬼脸。对于方才在饭桌上听到的议论,她只字未提。片刻,她又问:“你们方才都说什么了?”
      钟离准和塔丹相视一笑道:“我们方才自然是在议论政事。”
      “对嘛,幸亏我没有去!”钟离冰故作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索伊道:“你们可要带我们去买些扎托的好东西?”
      钟离凝道:“你们是不常过来,可塔丹却不知来了多少次了,他总在这里做些生意,恐怕咱们扎托有什么好东西,他比我们还清楚。再说,伊赛有的,萨顿又怎会没有的?”
      索伊笑道:“二哥,那今日便看你能找到些什么好东西啦!”
      钟离准也附和道:“确乎是如此,这些东西,我还真是不如尹兄知道的多。”他还是习惯称呼塔丹为“尹兄”,因为初识的时候塔丹用的是“尹诚”这个名字。
      钟离冰很是感兴趣,“尹大哥,阿准哥哥如此看好你,必是没错了。他都从未曾给我讲过扎托到底有什么东西是极有特色的。”
      一时间,六人便全都围着塔丹,塔丹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那我便在你们三个伊赛人面前献丑了。”
      这时候,倒是阿米拉的话最是中听,“二哥给我和大姐买东西便是最好的了,也不拘是不是扎托的特色的啊。”
      塔丹思索片刻道:“据我所知,扎托的驼铃很是特别,摇起来总是比其他地方铸造的特别些。”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离凝一眼。钟离凝则看向别处,避开了塔丹的目光。
      塔丹又说:“扎托的短兵器铸造得也极好,尤其是匕首。早就听闻达伦氏的能工巧匠铸造的东西巧夺天工,我却还未曾仔细请教过。”
      几人都一一点头称是。
      最后,塔丹说:“还有就是扎托和中原交往密切,自从战争结束后有很多中原商队到扎托,所以这里能买到很多中原的好东西。不过这到底是不是好东西,就要看阿逆的了。”
      出来之前,钟离准曾说,收起他们王子公主的身份,才真正游玩得尽兴。塔丹兄妹便依了钟离准所言。许多人都知道这一日萨顿族王子和公主的来访,他们又都认得钟离准,见钟离准带着他们四处游玩,也大约猜得出他们的身份。可是,不把这层窗户纸挑破,人们面对起塔丹兄妹,也就自在了许多。也愿意与他们说些有意思的。
      方才在宴会上多少都是端着的,也并未见他们吃了什么东西。现下在街市里穿梭,又吃了许多有特色的吃食,这才算是满足了。钟离冰虽然已经吃过了,可跟着他们一行人不知不觉又吃了不少东西,好在一直跑着跳着,消耗了不少,也不觉不适。
      钟离冰猛然想起方才吃剩下带回来的羊肉和牛肉,不禁摇了摇头道:“看来今晚决计吃不下这些的了。”
      钟离准笑道:“无妨,给小十六和小二十七留着就是。”
      钟离冰惊愕道:“马不是吃草的么!”
      钟离准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老五还不是喜欢喝酒么。它们三十个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几日,塔丹、索伊、阿米拉兄妹三人就只是在扎托逗留着,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倒是把扎托所有的吃食都尝了个遍,还买了许多东西。到最后整理下来,竟整整多了一个箱子。好像,他们此次来访扎托,真的只是来拜访钟离准、钟离凝和钟离冼这几个好朋友,并没有代表着他们的萨顿。

      那一日塔丹兄妹三人辞别离去。
      晚上,钟离珏一时想起便问阿桑妲:“你觉得塔丹这孩子怎么样?”
      阿桑妲思索片刻道:“成熟稳重识大体,总的看来不错。他常出去做些生意,跑遍了那特兰,也去过中原,见的世面也大。他与人交往也很是和善,咱们的三个孩子与他称兄道弟也有些年头了。还有,他能够放下身份在咱们城里游玩,也很是难得。”
      “是……的确不错……”钟离珏眯起了眼睛,“他这样确实是积累了许多人气的,季桑和伊莫谷也未曾如此。其实咱们扎托的人也并非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挑破罢了。说来也是可惜,这孩子不是嫡子,在萨顿不是很受重视。”季桑是萨顿的大王子,伊莫谷是萨顿嫡出的三王子。按理说,将来继承萨顿汗位的总该是季桑或者伊莫谷。
      “怎么,那你是什么态度?”阿桑妲狡黠地一笑,“毕竟,小准、小凝、阿冼的态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你我的态度。你准备暗中支持他夺嫡?”
      “也许吧。”
      “可是……你预备怎么支持他夺嫡?莫不成把小凝嫁给他吗?”
      “不一定……”钟离珏沉吟了半晌,“那还是要看小凝的意愿。”当年他们这一群人都因为命运的设计曾有过太多身不由己,如今在这个已然平定的天下,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更多地为自己而活。钟离珏、阿桑妲、钟离珉、水云卿、水云天、林潇……
      “或许也……不一定会支持他夺嫡。”钟离珏思索了片刻,又这样说,“毕竟……我们跟萨顿的关系,不好说……不好说。”
      近年来,萨顿一直在不断地强大,虽不显山露水,也如细水长流一般。这慢慢强大的速度,已然超过了让伊赛可以注意到的程度。至少,钟离珏知道的是,在当年伊赛族库卓、尤祂两部相争的时候,萨顿还未曾开始注重发展自己的力量。后来的很多年也没有。如今萨顿的强大,像极了当年库卓部和尤祂部的此消彼长。他和阿桑妲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细细读过兵书,没有研究过前人的战争,可是他们从未曾忘记他们踩着无数尸体走过的战场。
      “参见大汗大妃。”戡代上前来,行了一个常礼。戡代从前跟着阿卓和,阿卓和过世后他便跟着钟离珏。至今已有小四十年了。
      “讲。”钟离珏淡淡抬了抬手。一切都是这样淡淡的,如常。
      从前的阿卓和与戡代就不像是一对主仆,因为他们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现在的钟离珏与戡代也不像是一对主仆,他总给戡代应有的尊重,因为在最初,戡代是为数不多的给他最大信任的伊赛人,当年若是没有戡代的支持,他也很难坐稳这个汗位。自然戡代也是伊赛的功臣,倘若当初钟离珏不能坐稳这个汗位,伊赛必乱。
      戡代递上一封书信道:“这是来自京城的信件,大汗亲启。”
      那信封上所书乃是“弘燚亲启”四个字,显得很是郑重。这样的四个字,钟离珏已是许久未曾看到过了。大哥给他写信的时候,都只在信封上写“弘燚”二字。这字迹刚劲有力,若是在中土,必会被许多人视若珍宝,扎托这种地方山高水远,见过这个字迹的人着实不多。可是纵然时隔多年,钟离珏和阿桑妲都对这个字迹记忆犹新。这字迹便是当今皇上,拓跋烨的字迹。
      钟离珏叹了口气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记得那年六月,一切尘埃落定,七月钟离珏回到扎托,八月钟离凝出生。阿桑妲曾经问过钟离珏,他到底向皇上求了什么赏赐,钟离珏说,他什么也没有求,只想回到扎托,过半生风平浪静的生活。
      这一次,阿桑妲又问:“当年,你当真未曾向皇上求什么?”
      钟离珏如实道:“其实,我求了,我当年向皇上求了一个自由身。这十多年来,他给我的这个赏赐着实很重。”
      这十多年来,虽然中土和伊赛来往密切,可拓跋烨和钟离珏却从未有过一点来往。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就连当年他们曾结为异姓兄弟的事情,也早已渐渐被世人淡忘。
      钟离珏一边拆信一边道:“其实皇上若是要我做什么,要伊赛做什么,直接下一道圣旨,我也几乎都不能拒绝。他竟会给我写信,许是这十多年来,有些东西,真的不会变吧……”
      阿桑妲道:“但愿如此。”
      钟离珏缓缓展开了信。面对此情此景,或应心惊,或应诚惶诚恐。可他们都是曾经经过鲜血的淬炼的人们,他们不会心惊,也不会惶恐。
      与从前不同,拓跋烨这一次似乎有些惜字如金。倒也无可厚非的,如今他是皇帝,日理万机,朝乾夕惕,能有这些已是不易了。

      弘燚吾弟
      端阳佳节,国宴亦是家宴,贤侄赴宴否?
      拓跋烨

      他竟连落款,用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钟离准平静地说:“皇上是希望小准或者阿冼去京城赴端午的宴会,我们不能拒绝。”
      阿桑妲沉默不语,其中关节,她也都明白。虽然皇上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可纵是书信,也是圣谕,圣谕是不容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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