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红尘心》紫脂

2、渡仙使

　　青和宫。
　　“玄虚守自宁，清静自然归。依你字辈，为师便赐你道名李宁琬，为青和宫第二百三十一代弟子。而今之后，俗世之事，一概如前尘飞烟，不可再提，亦不可再擅自加以挂念。宁琬，既入我青和之门，便是我青和之人。今后定要洗心濯目，明辨是非，抱元守一，修道养德。这一切，可记住了？”
　　“是，师父。宁琬定当谨记于心。”李宁琬身着戒衣，叩首肃容道。
　　将额贴于冰凉的青石砖，她的眼角悄然湿润。
　　爹，娘，女儿不孝，今日之后，无法承欢于你们膝下了。

　　“宁琬，你与父母，生来有缘。修仙问道，亦是有缘。如今，前者缘尽，后者缘起。这一切，皆是天命，不必伤心。”
　　李宁琬慌乱拭去眼角泪痕，抬头却见玄明子肃穆而立，面无表情，疑其生气，她摇头道：“不，弟子并非为此事而伤心……而是，而是……”
　　玄明子道：“不必多言。你一介幼童，身负灵体，生有仙缘。为师擅自将你要来，如今背井离乡，受这清修之苦，思念父母，惧怕未来，也是人之常情。为师并非毫不通情达理之人。如今你受戒于此，便是为师之徒，有何心事，说与为师听便是，不必拘泥。”

　　李宁琬垂下了头：“是。师父……方才弟子说了谎。”
　　“宁琬。”
　　她抬头看去，只见他眉目舒展，难得带了几抹温柔之色，低头向她看来：“人生在世，难免糊涂。难能可贵的，是悔改二字。”

　　“宁琬，道名为师已替你取好，道号还需你自己费心了。可有中意的？”
　　“道号……”她抬头看他，见他鼻若悬胆，眉目疏朗，修剪齐整的鬓角自偃月冠中微露，丰神俊逸，心头一跳，忙低头掩住自己的异常，小声道，“叫……红尘子便好。”
　　“听着，竟似凡心未改。”他嗟叹道。微皱了眉。
　　她小声驳道：“胸怀大道，心处何方又何妨。‘红尘’二字，不过算作警醒罢了。若是心中染尘，哪怕身处仙境，也无济于事。”
　　玄明子展眉一笑：“诡辩。”

　　她却低头，悄悄捂着自己的心。
　　我有红尘心一颗，开在俗世凡尘里。
　　这颗心，翼翼自知便好。别的，一无所求。

　　****

　　红尘子自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抬头一看窗外，仍是一片漆黑，天边偶有星子闪烁，点点光辉。
　　原来这一梦，竟如此短暂。
　　许多年未曾做梦了。如今刚一做梦，竟就梦到了当年之事。
　　她以为，自己早已记不清了。

　　睡意全无，红尘子干脆盘腿坐于床上，听着夏夜聒噪的蝉声，运气循环了几个周天。待心神平静之后，方才睁眼。
　　当日，她得道飞升，他却堕入轮回，自毁仙途。时人都觉得她应当自责，毕竟玄明子是为了她，才做出这番看似愚蠢至极的行为。她却笑了，她有何需自责的？这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当年为了他，她所受之罪可曾少？
　　如今，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和宫内的小丫头，亦不再是九天之上的洪辰真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一个渡仙使。而她将渡之人，便是他，玄明子。不对，如今几经轮回，他已不叫玄明子了，也已不是当初那人。
　　大家都不复当初了，也好。尽管前尘往事，她早已忘了，爱啊，恨啊，都随风飘逝了，什么也不剩。

　　她知道，这一切不是巧合。如今所渡之人是他，若没有天界那帮人作祟，她绝不信自己会在这么多将渡之人中偏偏遇到了他。他们不过是想看她笑话罢了。或许想看他笑话的成分更多一些，毕竟他是下凡渡劫之人，是当日名危权高的清晖天尊，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刚刚飞升的小仙而已，人微言轻。
　　红尘子嗤笑了一声，便复躺下，什么也不愿多想了。毕竟明日还有正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