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番外]所谓相信我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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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一天早晨，幸村精市很难得地起晚了。
他自身良好的生物钟总会在闹钟响起前五分钟让他清醒地睁开眼睛，对于他来说，闹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工具，他也不会像很多学生党一样晚上定上三个间隔不过两分钟的闹铃，睡前还要检查两三遍生怕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看见已经上课两个小时了。
所以这一天，当他因为感冒而生物钟失灵，闹钟也像是看准了时机一样彻底罢工，当幸村精市昏昏沉沉听见房间门似乎在被谁使劲地拍打时，已经比他平常起床时间晚了近二十分钟了。
还好他平常有早到学校的习惯。幸村精市胡思乱想着叼着一片面包，顶着一头起床后就没工夫去打理的乱发，拽过书包踩上鞋子就冲出了门，系了一半的领带还歪在胸前。这副模样要是让平日里花痴他那优雅整洁的形象的女生们看见，肯定要大呼——
反差萌赛高！~\(≧▽≦)/~
迟了二十分钟的天空似乎比往日要明亮些，蓝的彻底的天空中，白云也是轻的像薄纱一般，那么轻易就被初升的太阳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清晨的风凉凉的，夹带着丝丝淡淡的花香。幸村精市慌乱中踏出门的烦躁也被这微风稍稍冷却，他咬了一口嘴里的吐司，正一边系着领带一边往院外走的时候，突然愣了一秒。
风中的花香也似乎在那一瞬间浓郁了起来。
隔壁那间十几年没有人居住，墙壁斑驳落满灰尘的房子，那光秃秃的院子里静静地站着一个穿着樱花色裙子的女孩，正微微抬头，出神地看着二楼那勉强还能看出是玻璃的窗户。
然而只是一刹那。
风中那浓郁了的花香仿佛错觉一般骤然被变得激烈了的风吹散，卷起了那个光秃秃的院子里一层薄薄的浮土，卷起了那个女孩亚麻色微卷的长发，就像是一只手在那几乎停滞了的一秒后触上了时间的齿轮——随即开始疯狂地转动。
就像骤然加急的风，像那一秒消失的花香，时间开始疯狂地转动。
他能感受到。
就像他此刻像在悬崖边奔跑的心跳。
幸村精市突然猛地转过头，在那个女孩可能回头的前一秒中跑出了院子，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单纯害怕迟到而有些慌乱地跑出了街区。
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今天起晚这件事，一想到自己刚才没有好好梳理的头发可能的模样，一想到自己领带松松垮垮地歪在脖子上的模样，一想到，他的脸颊就有些微微发烫。
看来昨晚的感冒还没有好全……整理好仪容站在车站等待时，幸村精市目光又散开了。
车站的大丽菊，今天开的似乎比往日都好啊。
这一天的课似乎格外轻松，一直走的回家的同一条路似乎也不再单调，天空和清晨一样是蓝得令人心情愉悦，只是当他和路上几个街坊打了招呼，走到家门前下意识地又往隔壁的空房子看过去时——
就像之前的无数个下午一般，一个人也没有。
视线就像是被那灰蒙蒙的房子染上了淡淡的灰色，又或许是太阳正在落山，天空比起刚才显得黯淡了些、沉闷了些。
但他假装没有注意到，依旧和之前的无数个下午一般微笑地开门进家，和正准备晚餐的妈妈打个招呼，和出来迎接的妹妹聊聊小学班级的趣事，一个人推开房间的门，放下书包，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后，他无意识地偏过了头——
从窗户看出去，对面就是那个空房子的窗户啊。
原来这么近……这么近，简直就像——
就像他探出身子，就能够到对面的窗台。
第二天起床后，幸村精市鬼使神差地将自己自然卷的头发梳了三遍，穿戴整齐在房间里坐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出发去上学。在他推开门向那个房子的方向看去时，惊异地发现对方也在看向自己。
这次的空气很平缓，没有风，没有浓郁的花香，没有尘土在阳光中闪着微光，可是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跳的比那疯狂转动的时间，还要疯狂了。
这时，那个女孩子笑了。
她笑的很浅，很安静，很模糊，就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令他看不清她的眼神和表情。然而他就是直觉她笑了，就好像即使她离得再远一些，即使他连她人的轮廓也分不清，即使再远一些再远一些，他也是知道她笑了的。
就好像是他知道，她见到他就一定会这样笑一样。
然而又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处在似乎变得漫长的一秒钟时，他可以感觉世界在他身旁那样小心翼翼地挪动，他可以感觉到时间就像是化成了水滴连一滴都不舍得滴下，然而过了那一秒，之后的时间就像暴风一样，将那一秒中所有的感觉，全部卷成错觉。
就像她从来都没有微笑过一样。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对他点了点头，就绕到房子的背后去了。
幸村精市没有觉得哪一天能像这一天一样漫长。
他放学后匆匆忙忙和同学们道了别，以一种自己都没有觉察出的高速回到了家。天空这时还是清澈空旷的蓝色，而那个女孩子愣愣地站在那个空房子的院子里，看着呼吸有些喘的幸村精市，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应该出现的生物一般。幸村精市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样的——
女孩迟疑了两秒，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回来的这么早，社团不用训练吗？”
幸村精市一下子被这个问题给问懵了，他想过很多他们之间可能的开场白，然而没有想到这个女孩会以这么熟悉的口吻问他这个问题，只不过——
“美术部的活动一周只要出席两次就可以了，今天休息。”当他这么说了之后，他明明白白地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震惊和不相信，她身体微微颤抖着前倾，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声线有些颤地开口：
“你说你是……美术部的？！”
【2】
自从那一天开始，幸村精市每一天都能在隔壁的空房子前看见那个女孩。
每一日每一日，在清晨的日光下，在夕阳的余晖下，和她简简单单讲几句话竟然成了幸村精市每天最大的期盼。然而每一次她都不会停留，不论是话题多么有趣，不论是时间是否充足，她总是会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慌慌地跑掉，消失在房屋的背后。
她似乎很喜欢网球，每一次的话题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跑到网球身上，不擅长运动的幸村精市也不由得对这项运动产生了一点兴趣，总觉得至少要在她聊到网球的时候要顺利地将对话进行下去才行。
他开始渐渐注意之前不会关注的网球比赛动态，了解了网球的比赛规则，从一开始笨拙地接着她的话题到后来也可以稍微提出一些自己的话题，幸村精市很开心地看着她不再像是一开始见面时总是担心着什么的样子，而渐渐绽开了笑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明明她和他生命的联系只是如蛛丝般纤弱，随时随地都可能断裂。
“你叫什么名字？”
她总是笑而不语。
幸村精市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抱有怎样一种感情，他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看起来像是比他年长的女孩就从来没有像对待一个前辈一个学姐的态度去和她相处，可是……
他是喜欢上她了吗？
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夏日的时间被炙热的阳光融化，顺着芭蕉叶缓缓滴落。转眼学期结束又迎来了一个暑假，而暑假也快要在滚烫的热风中飞去，那一天幸村精市坐在隔壁空房子的台阶上仰头看着空荡荡的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迟到了。”
幸村精市依然仰着脸，但是别扭的语气中却藏在掩不住的笑意。
“等一个结果，等的有点久了。”她笑了笑，向这边走来两步，在幸村精市的身旁停下。夕阳将房梁打下清晰的影子，清晰的边界线停在她的脚边。
“不打算告诉我是什么结果吗？”幸村精市偏过头来，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自然是好的结果。”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第一次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轻轻搭在了他的发丝上，轻轻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谢谢。”
“谢我干什么？”幸村精市不明白她的意思。
“嗯，就当我心情好吧。”她唇角浅浅勾起。
而渐渐习惯了她的笑容的幸村精市，没有想到，那一天，她嘴角的一抹笑竟是成了她留给他最后的记忆。
就像是小时候最爱的肥皂泡，眼看着它在向天空飞去，在阳光下闪耀，可是却在最耀眼的瞬间破裂的毫无痕迹。
【你叫什么名字？】
而这个问题，终究也没能等到回答。
唯一还能提醒她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也就只剩下他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网球拍了。
【3】
绫野千寻今天醒的很早很早。
早到外面天色刚刚乍现一抹青光，屋内朦朦胧胧地只能看见窗帘在被从窗户缝中漏进来的微风吹开的淡淡光芒，她眼睛干干的，一动不动地睁着大眼睛，可是瞳孔却没有聚焦到任何一点。
梦很不好。
她已经记不得梦的内容了，混混沌沌在脑中乱作一团的场景根本无法从中理出一条故事线，很怕很怕，梦里她怕到差一点就要放弃了——
可是最后，她并不是吓醒的。
而是因为，故事结束了，她等到了结局了。
躺了很久她才从床上坐起来，抱住膝盖闭上了眼睛。而窗外的天空，此时已经明亮了起来。
【4】
幸村精市觉得绫野千寻今天有点怪怪的，早上见到她时一脸没睡好的模样，走路时也恍恍惚惚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
“我昨天梦见了国三时候的事了。”幸村精市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绫野千寻开口，她的声音有点低低的，情绪像是怎么样都提不起来。
“国三？”幸村精市一愣，上了大学后他们越来越忙，这还是头一次提起国中的事情，不过想起来那也确实是很波澜起伏的一年，但是——
“梦见什么了这么不开心？又梦见立海大输了？”已经过去了四年，幸村精市也可以毫不介意地提起那时的一切了，关东大赛的败北在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漫长人生路上一个很小的水洼，而以他现在在世界顶峰的地位已经看不见当时那一点小小的得失了。
“不是……”绫野千寻晃了晃脑袋，慢吞吞地说：“我也想不起来。”
但一定，比只是输了一场比赛要残忍的多。
“算了不想了，反正就是个梦而已。”她憋足了劲也想不起来，干脆拍了拍脑壳将思绪全都清出去，搓了搓脸蛋揉出来一个笑脸，“今天不是要去同学聚会嘛，还是开心些开心些。”
对啊。
再痛苦的事情，那都不过只是梦而已。
眼前的阳光，比噩梦可要美的多了。
【5】
绫野千寻现在十八岁了。
幸村精市，也应该十八岁了。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6】
十四岁那年的手术失败了，失败的很彻底。
全国大赛结束的那一天，他的生命也结束了。
结束在了立海大最狼狈的一刻，结束在了大家都在比赛场地的一刻，结束在了孤零零没有伙伴的一刻。
绫野千寻赶到病房时，只看见了病房前他的父母脸上绝望的神情和已经空无一人的病床。
幸村精市，就这么离开了。
即使被称为神之子，也依旧陨落的无声无息。
之后她也不知道是如何度过了四个没有幸村精市存在的夏天。
时间不会等待逝者，他们永远停留在了离去的那一刻，然而对于生者却只能被时间推搡着渐行渐远。恍惚中她就已经迎来了十八岁的生日，这一晚她许下的是和之前四年都相同的愿望——
“希望幸村精市能够在那个地方过的幸福。”
即使这一次，你的幸福里不再有我。
【7】
“你想改变吗？”
一片黑暗中只剩下隐约的烛光和这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声音，一起庆生的伙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留下她孤零零一人。
“你想改变吗？”
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
“改变什么？”绫野千寻已经不再害怕神明鬼怪了。
“改变命运。”
见过了最亲近的人的死亡，还有什么能比那更可怕呢？
“想。”
即使是和魔鬼做交易，她也想试一试。
【8】
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国三的时光，可是——
这个世界，没有绫野千寻。
幸村精市家的隔壁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旧房子，二楼的窗户依旧是对着对面那个开满鲜花的窗台，可是没有荡来荡去的窗帘，和窗帘后的小女孩了。
她在院子里呆呆地站着，看着蒙上了厚厚灰尘的房梁，看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自己，看向了幸村精市的家——
她看见了时光的尽头，那个容貌未曾改变的少年站在他的玄关门口怔怔地看着她。
怔怔的，就像是，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可她却下意识地转身跑掉了。
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却已经把在他们之间留下了四年的距离。更何况遇见了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绫野千寻，幸村精市怎么可能会认出来呢？
然而在下午，在绫野千寻已经做好了会被完全当作陌生人对待了的时候，却得知了另一个晴天霹雳——
在这个世界的幸村精市，和网球毫无关系。
就像是得知了自己无法再继续打网球的少年自暴自弃，那个念头深深扎根在心里成了执念，新生的世界被这个逃避的念头扭曲，创造出了一个美术部的不擅长运动的幸村精市。
要改变命运，就是让这个世界的幸村精市爱上网球吗？
【9】
暑假的结尾，也就是全国大赛的决赛结束了。
又一次没有幸村精市的决赛，但这一次她等到的是冠军的结果。她带着这个结果回到空房子前，看着那个仰着脸浅浅微笑的少年，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谢谢。”她说。
命运，改变了。
谢谢你，没有放弃。
谢谢我，还相信你。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的离去就不会再回到原来的世界，命运改变后那个世界的一切包括自己都会消亡，她也不会再记得自己这次胡来又任性的选择。
怎么突然感伤起来了，等了这么久的结果，明明是个好结果不是吗？
如果再能许一个生日愿望的话——
那就祝另一个世界的我们，能够活的幸福吧。
【尾声】
你相信命运吗？
如果不相信的话也没有关系。
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番外]所谓相信我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