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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些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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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的故事
灰暗的天空,灰暗的街道,灰暗的人流。我只是不停的穿梭在人流里。不是黑暗,不是纯白。我是灰暗的,在站定的黑与白中游走。
就这么下去好了,没关系,我不在乎。黑暗里传出来的声音,可能是一个衣柜,一组床架或者只是空气中的一粒灰尘。他们在召唤:“来吧,来吧,加入我们,你可以一直在这里不动,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我想,一直的,在人流里走动。一直一直。
这样的生活结束在一个寒冷的早晨。要知道在冬天的早晨起来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很多时候脑子里都会突然冒出我不要起床了不要上课了就算天塌下来了火星人攻打地球了我都绝对不起来了之类的奇怪念头。
想想而已。还是会关掉闹钟重新闭上眼睛在自以为很长实际上不过5分钟左右的时间后猛的坐起来。之后乖乖去上学。
慢慢悠悠的晃进教师,晃到那个最后一排靠窗然后后面是垃圾筒的位置。坐下,下巴抵在桌子上,用手臂围住脸,挡住自己以及别人的所有视线。于是感官里只剩下听觉了。听着耳机里流淌的音乐以及偶尔夹在里面“咔咔,咔咔”之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和谐着。
“碰!”好响的声音,随之调动起来的还有一种叫做“疼痛”的感觉,连带着左边的耳机掉落下来。“啊,不小心的。”从左前方传播过来的震动因为固体的传播比空气快而产生了回音的效果。“好象没有道歉啊。”不在意的摸到耳机塞回耳朵里。其实有些事情也不是想象的那么难以忍受的,习惯了就好。
“人类不是也习惯了大气压的存在嘛。”我这么想。
还是那么几节课。一直的睡着,中间偶尔突然醒过来就坐起来,望望窗户外面的风,然后继续睡。这天不同的是左边的耳机在刚刚被砸坏了。于是熬过第二节课,绕到后门开始爬墙。上面塌了一块,左边腰部的位置和右边肩膀的位置有突出来的两块砖比较牢固的砖。很轻易的爬上去,一跨一蹬,手指抓住墙的边缘用力撑着跳跃之后下坠的冲力,然后放手落下,膝盖弯曲缓冲落地。
站起来,抬头,发现前面有一个人看着我。他背对着阳光。我不自觉的眯着眼,还是看不到他的表情。放弃,转身,离开。
受不了两边听力在不同的世界,加快脚步,于是在这首歌结束之前到了。推门进去,望了望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店,阿鑫在。
阿鑫,我唯一的朋友。就算这样,我也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只是凭第六感觉得他在找人,或者等别人来找他。是个奇怪的人。
是在两年半以前认识他的,在一个偏僻的即将转让的红茶馆。那时的他刚来到这座城市,手里拖着一个米色皮箱。那里只有我们两个顾客。在我把青花瓷杯里的最后一点红茶喝完的时候,他坐到我的对面,双手架在红木桌上,撑着脸,就这么盯着我看。我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打算离开。
但是他说坐下。我于是就真的坐下了。他说:“我要干什么好呢?”直觉让我觉得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很自然地也开始学着他的姿势望着他。可能只是几十秒也可能是几个世纪的时间里,我们都没有说话。终于,我移开眼睛坐起身来,说:“卖耳机吧,我的耳机经常坏。”
第二天,他在我家楼下开了家耳机专卖店。
“又来了。”没有抬起眼睛。“恩。”很自觉的走到柜台,随手拿过一对看起来比较顺眼的耳机换上。“走了。”没有回头,只是后面好象传来一些类似“哇!那是我昨天拿回来的最新款!”的声音。
原路返回。
还是第四节课的时间。靠着墙,看看表,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于是打算等下课了再回去,不然大概会比较麻烦。闭上眼睛。
“喂!喂!”是什么,好吵。“喂!”在眉间皱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喂!”右边的耳机被拿掉,刚好接上了另一段嗓音。不情愿的睁开眼,是一张大大的娃娃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本就白澈的皮肤变的透明。“像个SD娃娃。”脑子里冒出的念头。他在我旁边学着我的样子靠着墙,望着天空。等了一段时间,他没有开口,于是我说:“我不认识你。”他转过头来,露出夸张的惊讶的表情,说:“你原来会说话哦。”见我不耐烦,他才慢慢的收起表情,说:“哦,就是今天早上看你爬墙的那个。”“哦。”然后准备戴上耳机。但是没有成功。他强过我的耳机戴在右边,于是一对耳机在我的左边和他的右边的耳机使我们靠的很近,手臂贴在一起。
梦醒一般的伸手扯下他右边的耳机戴在自己的右边,脚下的路在飞快倒退着。“喂!”不想听,继续跑。在操场中间的时候,他抓住了我。
“你跑什么!”
“我为什么不跑!”
而这句“我为什么不跑”淹没在下课的铃声里,空荡荡的回响。他睁住了,瞪着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用力甩开他的手,一直跑回班上。
其实如果那时候我回过头的话,就可以看到他因为惊异而扭曲的那张脸。
又回到那个位置。还是那个姿势。只是听觉也变的渐渐模糊。
回家路过店的时候居然发现店门关了。“可以列为世界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突然想到的一句话。
第二天,阿鑫回来了。他说是去找一样东西了,不过还没找到。
第四天的某节课上,我突然醒来,看到他站在讲台上,望着我嘴巴动了动,脑袋翻译过来就是:“你好,又见面了。”眼睛不受控制的在一瞬间潮湿,一种叫激动的情绪在我的心底刻下血淋淋的烙印。
一边松动的耳机掉落。于是我知道了,他叫银白,是代理班主任。
接连几天的放学都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拐进一条小巷,开始跑。跑过一个转弯口,转身停住。然后是一段运动鞋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当他停在我面前的时候,声音停住。我望向他的脸,发现没有惊慌的表情。
“为什么跟着我?”
“没什么,就是想跟着你。”纯净。像天使一样。
转身就走。我知道他在我身后一步半的距离跟着我。直到我跑上楼回到家关上门,也没有从窗户里看他一眼。
银白啊,银白啊,你听到我当时的心跳了吗?跳的好快呢。
之后的每天早晨,他都会在楼下等我。几乎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保持我身后一步半的距离跟着我。之后的每天放学,都会在学校出门后,朝我家方向的第一个路口,靠着灰色的墙。我走过他身边,他跟在我身后,仍然是一步半的距离。
从那天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进入过灰色的人群。
你打乱了我的世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零4天。依然几乎什么话都没有说过。阿鑫的店开门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他开门了。
那天,我在有灰白色的墙的拐角没有看到他。突然觉得心慌,奇怪只是两个多月而已,为什么会对他产生一种大概叫做依赖的东西。
到了阿鑫的店。今天阿鑫在。我忽然很好奇阿鑫到底在找什么。于是阿鑫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高中时候的阿鑫是个安静的怪异的人。不管在学生还是老师眼里他都很优秀。而和他一样优秀的,是一个叫白的人。白和阿鑫不一样。他很开朗,至少表面是这样。他们可以说是拥有性格的两个极点的人们。不过,他们喜欢对方。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好的不可思议。
大学,他们仍在同一座城市。于是,他们相爱了。BOY LOVE。不被人们接受的存在。他们爱的很辛苦,很艰难。终于,他们累了。他们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一个试着放弃对方的机会。毕业后,他们去寻找自己最喜欢的城市。然后在那个城市里,试着去找可以代替对方的人。如果三年后,他们在那个城市里没有找到他们的那个人,那么他们将回到起点的地方相间。
是个浪漫的故事。
走的时候,阿鑫突然说,我跟他很像。
第二天早上,我在楼下又看到了银白,我低着头,想绕过他。他抓住我的手,我被迫停下来。然后他在我的手上戴了一条金色的手链。
他说:“这是我做的。”
我沉默。
他说:“我喜欢你。”
我扑到他的怀里。
因为我知道我离不开他了。
从他怀里抬起头。在他身后,我看见了离他十五步之外的阿鑫。又是面向阳光的原因,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低着头,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说:“你们妨碍到我开店了。”我推开银白跑了过去。
我跑了过去。
银白在我身后转过身。
所以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这是,我第二次,错过了他的表情。
够了。
那天晚上,阿鑫的店失火了。
阿鑫和他的电,永远的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银白。
放学了以后,银白还是在那里等我。
他让我带他到阿鑫的店去。
阿鑫的店失火了。阿鑫还在里面。大脑突然停止运作,双脚失去控制,跌坐在地上。眼泪无意识地流了下来。
一片黑暗。
然后银白冲进去了。再也没有出来。
他和阿鑫一起死了。
这是个浪漫的结局。
后记:
之后的我又回到了从前。
没有什么不同的。
只是灰色全部加深,变成黑色了而已。
耳机又坏了。
开始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声音渐渐变长。
然后连成一句话。
“来吧,这里很美呢。”——银白的声音。
“呐,我们三个可以永远在一起了。”——阿鑫的声音。
“等着我。”
“……小区公寓一个月……两起火灾……三人死亡。……”
新闻播报员平静冰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