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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

  •   新阳城,正月十五元宵节。

      此刻虽已近子时,街上却仍然人流如织,香车宝马往来不绝,酒肆瓦市,庙宇商铺,处处张灯结彩,鞭炮齐响,锣鼓喧闹,龙灯狮舞,各色花灯应接不暇,五彩焰火照亮了整个夜空。

      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人们显然不会因为夜已入深而减少半分热情。

      街道两旁挤满了踏索、上竿,吞铁剑、跳火圈,嵇琴、箫管、鼓笛等等各类杂耍艺人,还有卖药的、卜卦的、看相的,街头街尾更有各色叫卖吃食,其中最少不了的自然是浮元子。糯米面皮裹上馅料搓成一个个圆球,扔进开水锅里等到上浮即可盛出。有芝麻馅儿的,豆沙馅儿的,桂花白糖馅儿的,什锦馅儿的,姜蒜韭菜馅儿的,猪油肉馅儿的,鲜虾馅儿的,甜咸荤素,应有尽有。

      福兴酒楼今夜更是彩绸环绕,花团锦簇,灯火辉煌。
      掌柜满脸红光的招呼着客人,伙计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底下大堂里已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而二楼的几个包厢即便在今夜价钱一下被翻了两番却依然抢手的厉害!只因为这几个包厢临街而设,位置极好,恰能将这片璀璨辉煌,热闹喧嚣的街景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二楼的其中一间包厢中,郑菀芸临窗而坐,手里端着一杯桃花酿,一口一口饮着,眼睛望着底下街道的景象,思绪翻飞。

      “噔噔噔”,有人上楼来。

      “夫人!街上面可热闹呢,真的不下去走走看看吗?”钏儿一手抱着一堆零嘴和小玩意儿,另一只手里提着一盏精巧的琉璃走马灯,兴冲冲走进来。

      郑菀芸笑了一下,放下酒杯,“来,我瞧瞧,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

      钏儿把东西全都摊到桌上:乌梅糖、樱桃煎还有撒了层干桂花的炸年糕,两串彩色米珠串的珠串,几个花花绿绿的头花和一个葫芦形绣兰草纹的流苏小香包。

      钏儿手指指着那些头花一一道:“闹蛾儿,玉梅,貂蝉袖,销金合。”

      “夫人喜欢哪个?不如挑一个戴?”

      “我?”郑菀芸摇摇头,身体往后靠了靠,一副拒绝远离的样子,“你们年纪轻的小丫头戴了看着才生动有趣儿,我戴便要让人笑话了!”

      钏儿不由的想象了一下夫人将丝绸扎的蜻蜓形状的头花戴在头上晃来晃去的样子,抿嘴笑起来。

      郑菀芸斜了偷笑的丫鬟一眼,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桌子一拍,“小蹄子,是不是讨打!”

      钏儿笑嘻嘻的求饶,“哎呀,我错了夫人!”

      郑菀芸没好气道:“没皮没脸的臭丫头,怪我平日太惯你,如今越发胡闹起来了!”

      钏儿依旧是笑,“求夫人饶奴婢这一回。”

      郑菀芸哼了一声,转过脸看向外面。壶里最后一点桃花酿倒入杯里,一口饮尽,她缓缓起身:“走吧。”

      “夫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回去。”

      钏儿道:“是,奴婢这就让人备车。”

      ——

      一乘两人抬的轻便小轿在街尾拐角转了个弯进入另一条街道,却不防那边也恰好正有一乘轿子往这条街拐过来!
      两乘轿子近在咫尺,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轿夫吓得睁圆了眼,却刹不住向前的脚步,情急之中身体一歪脚下用力一蹬,硬是把轿头往旁边转了些!
      却不料轿子晃了两下,一个倾斜,把角落里一个卖花灯的小摊给碰倒,几盏花灯因此掉在地上摔破了!

      “眼睛瞎了?怎么看路的!”卖花灯的汉子不干了,叫嚷起来,大步走过去,揪住轿子前头那个轿夫的衣襟,“不许走!我的花灯被撞破了,没法卖了!你得陪我钱!”

      轿夫自然不肯:“你的花灯破了关我什么事?”

      卖花灯的汉子不依不挠,“就是你抬的轿子撞翻了我的摊子,花灯才摔破了,难道你不该赔钱?”

      对面的轿夫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那个轿夫几眼,抬着轿子晃悠悠从旁边擦着过去了。

      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人听到动静开始往这边瞧过来。

      大庭广众之下轿夫被那汉子纠缠着,不由火大:“我呸!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弄坏了你的花灯?再说,你这摊子哪里不好摆偏偏摆着在这儿?我看你就是故意拿几个破花灯想来讹钱的!”

      卖花灯的汉子气得涨红了脸,“哪个讹你的钱?!我的摊子一直就是摆在这里的!明明就是你撞坏了我的花灯还想抵赖?”

      “钏儿~”轿子里忽然传出一个女子慵懒的声音。

      轿夫和卖花灯的汉子皆是一怔,转头看向轿子。

      钏儿连忙弯腰凑近轿子的窗口,“夫人?”

      “发生什么事了?”

      跟着轿子走在一旁的钏儿把刚才的事都看在眼中,三言两语说清了来龙去脉。

      “既然撞坏了人家的花灯那自然要赔。”轿子里的女子说道。

      一听这话,卖花灯的汉子顿时神色一松,那轿夫却有些紧张起来。

      “钏儿。”她唤了一声丫鬟,后面就不再出声了。

      钏儿却明白她的意思,从钱袋里掏出两个银锞子上前递给卖花灯的汉子,“喏,这是赔给你的。”

      一看不是要自己赔钱,轿夫放下心来,同时又撇了撇嘴,似乎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卖花灯的汉子摇头,老实道:“我那几个花灯用不了这么多钱。”

      钏儿诧异的看了那汉子一眼,还有人嫌钱多的?
      她不由分说把银子塞到他的手里,“你就收着吧!这也是我家夫人的意思。”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家夫人心善,碰到她是你运气好!”

      卖花灯的汉子连连点头。
      他心里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夫人出面,那轿夫又执意不肯赔钱的话,他也只能认栽,吃个哑巴亏!更何况那轿夫膀粗腰圆的,再继续纠缠下去,惹恼了他,自己也讨不了好。

      他转身从摊上挑了一盏小巧的兔子花灯,递给钏儿,“那把这盏花灯送给夫人吧。”

      钏儿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花灯,走到轿子旁:“夫人,这花灯……”

      过了一会儿,一只如柔荑一般柔嫩洁白的手缓缓从窗口伸出来。

      钏儿连忙将花灯递上去。

      这是一盏极普通的兔子花灯,不过胜在兔子神态娇憨可掬,看着倒也可爱。

      郑菀芸纤长玉指拨弄着花灯,目光渐渐缥缈,眼底似温柔似悲伤又隐含愤恨。

      ——
      大约一盏茶过后,轿子停在了一处宅子的大门外。

      郑菀芸手提兔子花灯由钏儿扶着下了轿子。

      那扇黑漆兽头大门大敞着,两边各挂了一盏红纱大灯笼,灯光透过薄纱倾泻而下,在夜色中晕染开来,仿若一片杏黄色的雾霭。
      朦胧的光辉中一个身姿挺拔青衣男子负手而立,在他身后列站着四五个皂衣小厮,每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纸灯笼。

      抬眼间望见那名青衣男子,郑菀芸脚步一顿,表情微微一僵,同时兔子花灯随手往旁边一扔,仿佛在扔掉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

      钏儿眼疾手快的上前接住了花灯。

      “给你了!”郑菀芸冷淡道。

      “多谢夫人!”钏儿立刻表现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郑菀芸走到青衣男子面前,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哟,怎么敢劳烦严大管家亲自相迎?真是辛苦你了!”

      钏儿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刚才看见夫人的神色她就知道不好,再一听这话……显然是夫人不高兴了。

      好似没有听到郑菀芸话里的嘲弄,严奚颔首低眉,恭声回道:“夫人哪里的话,这是应该的。”

      郑菀芸目光冷淡,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果然,严奚又继续说道:“只是下次出门望夫人早些回来,天色太晚只怕外面不安全。最好是能使用家里的车马,再带几个小厮在身边……”

      郑菀芸嗤笑一声,“严管家有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夫人莫怪小人多言才是。”

      郑菀芸睨他一眼,懒得再搭理,脚尖一转径自往宅子里去了。

      严奚却跟在她的身后,“几个绸缎庄的铺面今日已经选好,还请夫人斟酌。”

      “我乏了,明日再说。”郑菀芸懒懒道。

      严奚眉头一蹙,“夫人这事耽误不得……”

      “夫人!”

      一个身穿姜黄袄裙的丫鬟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夫人,你可算回来啦!”说着目光却移向了郑菀芸旁边,迫不及待问道:“钏儿姐姐,街上好玩吗?”

      “怎么这么没规矩!”钏儿斥道。

      丫鬟顺着钏儿的目光这才看见站在后面的严奚,连忙行礼:“见过严管家。”

      严奚点了下头,看向郑菀芸正要接着说话的时候,那丫鬟又抢在他的前面叽叽喳喳说了起来:“热水已经备好,厨房里也已经吩咐下了,夫人是想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晚饭?”

      郑菀芸指尖按了按额头,声音有些无力,“先沐浴吧。”

      “是!那晚饭就等夫人沐浴更衣之后再送进来。”丫鬟脆声道。

      “最好再让厨房备一碗醒酒汤。”严奚忽然出声道。

      郑婉云后背一僵,丫鬟转头看向严奚目光则有些诧异。

      钏儿这才想起来夫人在福兴酒楼喝了一壶桃花酿!

      夫人酒量一直是好的,喝光了一壶桃花酿也只是面色微红,别的倒觉不出什么来,她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这会儿看着倒像是有些头疼的样子。

      钏儿不由有些自责,看向严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正是要一碗醒酒汤!还是严管家细心!”

      郑菀芸不屑的哼了一声,提起裙角大步跨进房间。

      “夫人……”严奚紧跟着上前一步。

      “严管家跟进来是想要看我沐浴更衣?”郑菀芸转过头看向严奚。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眼睛很亮。

      严奚不由的撇开目光,“小人不敢!”

      ——

      室内香气氤氲,热气熏蒸得她面上绯红,如同涂抹了上好的胭脂,光洁如玉的手臂搭在浴桶两边,乌压压的青丝垂顺而下,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妩媚。

      钏儿坐在边上,拿玉梳一下一下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然后用一根碧玉簪子把长发简单的挽了个髻。

      “夫人?”她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郑菀芸半眯着眼,声音懒的跟猫一样。

      “夫人可不能睡着了,小心着凉。”

      郑菀芸脑子昏昏沉沉,听到钏儿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起身时却不料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腾起来,她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钏儿连忙去拿痰盂。

      郑菀芸却是摆了摆手,抚了两下胸口,勉强站起来擦干了身体,由钏儿服侍着换上干净衣裳。

      当丫鬟端来醒酒汤的时候,郑菀芸正半卧在榻上轻哼着小曲儿。

      她身上穿白色交领中衣外罩一件松花卷云纹大袖袍越发衬得肌肤莹白如玉。一根碧玉簪子斜斜插在发髻中,鬓边几缕发丝滑落下来。从袍子底下露出两条腿晃来晃去,一只脚上套着红缎绣鞋,一只脚却光着,鞋子掉在地上。

      钏儿见到这样的情形,急得直跺脚,“这般也不怕着了凉!”说着连忙将个手炉塞到郑菀芸手里,又给她穿上袜子套上绣鞋,最后披上一件灰鼠披风。

      “夫人快别哼曲子了,”钏儿说话的声音很低也不看着郑菀芸,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幸亏的是嬷嬷不在这儿,不然传到她耳朵里,夫人又得受罚了。”

      郑菀芸脸色一沉,抿了抿嘴把头转向一边,口里却也没有再继续哼唱下去。

      钏儿心里叹了一声,从丫鬟手里接过醒酒汤,一小口一小口的喂。

      郑菀芸想起什么,问道:“严管家还站在外面?”

      “是,一直等着呢。”

      她看着醒酒汤,轻笑了一下,说道:“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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