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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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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干净的头发没办法立刻干透,婢女帮她梳理好后披在身后。
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里面的脸,有一刻的怔忡。
这是一张算得上是国色天香的脸。
不是她从前概念上的妆点出来的漂亮,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清水芙蓉天然雕饰的美丽,而且,很年轻,出乎意料的年轻,冰肌玉骨的,怎么看也不过二十岁,哪里看出是一个很跑会叫的孩子的母亲!
这样的闵姜会是弃妇?
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个沈素行可真是奢侈啊!
这时,屋外便听见噔噔的脚步声,门外的人才叫了一声,“小公子……”一个小小的人影便冲了进来,撞在她身上,撒娇地抱住她,用脸摩挲着她的腿,甜甜地叫着,“娘亲!”
她回身将他抱起,他格地一声笑着搂着她的脖子将脸埋入她的颈间,“是娘亲的味道。”
然后却是哭了,眼泪哗啦啦地湿了她的衣服。
她心中一软,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娘亲在这里。”
沈令扬一双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衫,“他们说娘亲不会回来了……”
“谁说的,娘亲这不就好好的在这里?”她笑了笑,“娘亲怎么舍得我的小令儿?”
沈令扬睁着一双大眼,破涕为笑,扑进她的怀里,叫道,“我就知道娘亲是最疼令儿的!”
她心软。
怜惜。
有多久没有过这种心情?
或许该说,她曾有过这样的心情么?
孩子,他是闵姜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孩子,她会好好爱护。
桌上摆了饭,她看着桌上的食物,眼里放了光,忍不住激动得手发抖,八菜一汤,有鱼有肉,还有青菜,最让人满意的是——居然不要钱!
可以慢慢吃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却还是怕人抢了似的。
令儿坐在一旁,看着她,很是难过地,“娘亲慢慢吃……”
一旁服侍的婢仆也是难过地默默别过脸去。
可怜的夫人,在这一个多月里过的到底是怎样生活?
屋外有人传话,“二爷来了。”
令儿跳下椅子去,挨着她身边站着。
她有点好奇,这二爷到底是什么人。
这府中上下皆对这二爷谨小慎微得很,连她的儿子也如此小心翼翼起来?
帘子一掀,一人走了进来。
年轻的男子换了一套素色的长衫,发也散了束在身后,神色看起来也温和了些。
单纯就视觉而言,这算得上是个俊逸的男子,五官端正深刻,很有味道。
令儿从一旁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爹。”
她倍受打击。
这人,竟然就是闵姜的丈夫,沈素行!
他不是早已另置新宅另娶房妾安居而去了么?怎么还在沈庄?
难道以为她死了,便住了回来?
那么方才所见的跟在他身边的那两名妇人装束的女子就是他的宠妾?
其中一人手中所抱的婴孩就是他和妾氏所生的孩子?
只见他作了个手势,屋中侍候的婢仆便退了个干净。
很好。
这男人虽然不住在这里,但却很有威势啊。
果然便是衣食父母!
“令儿你也先出去,我和你娘亲有话要说。”男人看了孩子一眼,道。
令儿虽然不愿意,却也只能乖乖地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屋去。
她垂着眼,不发一言。
男人找了张凳子坐下,看着餐桌上的杯盘狼藉,皱了皱眉头,“你胃口不错。”
如果这些日子你也像我这般过,你胃口也会很好。她心里如此道,但脸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应付了事。
“你表兄弟来信都说没在山上找到你,我们以为你回不来了。”男人如是道。
她猛地想到当日阿采提到的“遇剿”,难道剿匪的便是她的表兄弟?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娇生惯养温婉柔弱的她竟然能独自一人安然逃脱那群山贼的魔爪,很令人不可思议。
她忽然想到一些事,不由得抬眼看着他,“要休妻么?”
女人,一个像她这般美丽的女人,落在贼窝里还有什么贞洁可言?
他们是真心希望她真的不能回来!
但如今,她却回来了。
这局面,除了休妻,还真不知是何种结果。
她盘算着被休的话以后的生活,有点悲哀的发现如今的她是没有法律可以保障权益的。
男人霍地站起,盯着她,“为何要休妻?”
这话算是试探么?
她垂下眼,“可是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随时休了我。”
“我答应过不会休妻。”他说完,便拂袖而去。
她看着他出去,心道,即使你头上戴的帽子可能绿油油?
床铺得很软,被子也很舒服,令儿睡在她怀里,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沈素行既然不会休妻,那么她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只要没有大的触动,只怕是可以安稳地过下去的。
靠别人的庇护生活,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她只有幼时生活在父母的护荫下,自从父母过身,她便是一个人独自策划着如何为父母报仇,每日里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天真烂漫,心底里却是漫天的入骨的恨。
但,现实就是现实,哪里的生存法则都是一样,都是很残酷的,试问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如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
不能自力更生的时候,她不介意借旁人之力。
而且既然那沈素行另有府邸,又另娶了妾氏,那么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她又何乐而不为?
她只是不明白,她既然在这副身体里,那原来的闵姜呢?
而,这个世界,到底她为何而来?
又或是,这不过是她所做的一场梦,醒来后发现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但到底是蝶梦庄生,还是庄生梦蝶呢?
她不明白。
但,或许根本不用明白,她只要好好地活着,生存下去,就得了,至于这是不是梦,其实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仍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