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吟湖传说》九婴大人

5、幽吟忆：茧中蛹

　　湖水声，是雨滴落入湖水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不愿睁眼，任那湿漉漉的声音敲响我的心弦，轻轻的，温柔而令人沉醉。不知道何时起，我已经喜欢将我能听到的外界声音，都汇成一曲曲的旋律，并在心中与之轻轻相和。
　　“吱呀~”一声不和谐的音符搅乱了我脑海中萦绕的动人旋律，是卢姨推门进来了。在这个岛上,除了我,就只有卢姨而已。
　　“起床吧。我待会要出去，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果园里的架子怕是不稳了。”她边说边把收进来的衣服放在床上叠着。
　　我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因为简易的木床是紧靠着窗沿下的，因此可以望见窗□□织成一片的雨幕，雨幕模糊了窗外的一切，也包括我种在窗下的一方花圃。那美人蕉的暗红在雨幕里若隐若现，我竟觉得有些凄凉。没错，今天心里总有点凄凄的感觉，配合着这雨幕，倒也仿佛如诗一般。
　　“下雨天凉，多添件衣服。饭我给你热着，赶快去吃吧。”卢姨把衣服叠好放入檀木衣柜后，转身望着我，浅笑满上眼角。或许是被窗外的雨水打湿了心情，我看她的眉间，竟也浮现了若隐若现的凄然感。
　　她走过来，轻轻揽我入怀，我将头靠在她肩上，可以闻到淡淡的香味还有她怀抱的温暖。她抚摸着我披至腰际的长发，轻声说：“你已经15岁了，可是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是那么的少，仅凭我教你的那些，又如何能够让你真正的了解世界呢？”她轻叹，“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水坞，永远，只呆在这就好。可以吗？”
　　因为茫然，所以没有对卢姨作出回应，我可以出去吗？没有声音的我怎么出去呢？出去如何生存呢？
　　我是个不会说话的女孩。
　　我抬眼看着卢姨弧度优美的下巴，其实卢姨很年轻的，她的脸依然精致美丽，发丝依然乌黑柔亮。卢姨说过，她遇见我那年，我一岁，她十一岁。她离家出走独自一人撑船到了这个小岛，我则是被放在一个小篮子里，随湖水飘到她身边的，篮子里除了一张记着我生辰的布卷，别无他物。
　　身上的温度突然消失，卢姨松开了环抱我的双手，又轻轻拂起鬓角散落的碎发，笑容依旧清浅，“快起来吧，去吃点东西。”说完，她提起墨绿色长裙离开了我的屋子。
　　我转回视线，继续望着窗外朦胧的一切，心，也朦胧起来。
　　吃罢饭，我倚在门口等待卢姨回来，整个世界仿佛都沉浸在水里，天也灰灰的。自己像个裹在茧里的蛹，麻木地蜷缩在一起，等待，不知何时能破茧成蝶。
　　突然雨幕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是卢姨！
　　我迅速的将门关上，惶恐地倚着门不知所措。14年来，自从我来到这水坞岛，就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卢姨，另一个便是我自己。从来没有任何其他人出现在水坞过，这个突然闯入我视线的人是怎么踏上我的水坞岛的呢？
　　怎么办？如果那个人过来，我该怎么办？我小心翼翼的钻到木窗下，朝窗外望去。他在雨幕中呆立了许久，我正感到冰凉的雨水慢慢渗过窗沿，缓缓地流到我的指尖时，他便一转身退出了我的视线。
　　走了吗？
　　那卢姨在哪？
　　外面的雨像冰凉的针，密集地砸在我身上，我提着素白的长裙在雨幕中跑着，果园的轮廓渐渐浮现，顾不上冲刷着双眼的雨水，我只想赶快找到卢姨。我的卢姨，你在哪呢？
　　我搜寻了几圈都没看见她的影子，只在一颗梨树下发现了一把桔红色的伞，孤独的在泥地里开出绝艳的花。这是卢姨的伞！可是她人呢？
　　我捡起伞漫无目的地走在雨水横流的泥地里，素白的长裙染出了一层一层的泥浆色，一阵寒意袭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就出来了。我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浑身湿漉漉的仿佛刚从羊水中钻出来。雨水没有丝毫怜悯的包裹住我渐渐冰冷的身体，那凄凄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模糊中，两个人影晃过眼前，我下意识的紧跟上去，既然是卢姨！而她旁边的，正是我在门口看到的人，他是个男人？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亲眼看见卢姨告诉我的所谓男人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