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阗》伊祁

4、第 4 章

　　天景十五年五月，越阳郡。
　　越阳郡是钦安州的大郡，南来北往，繁华热闹。而越阳郡三绝为“琉璃、芦草、缛丝”，琉璃用来作杯盏吊屏，芦草是来编制凉席，缛丝则是一种上等的丝绸。其实，越阳在私下里还有一绝，这便是青楼歌妓。只因稍稍有点上不了台面，所以只在私下流传罢了。
　　青楼，人人都知道就是妓院。但是青楼的名称也是有讲究的。一等一的青楼，名称后冠有“楼”、“阁”；二等的青楼，就叫“院”、“居”；三等的青楼，就只能叫“馆”、“房”了。

　　流天的目的地是揽月楼，越阳最大的青楼之二。按说流家的三公子，应该是温厚端庄、博雅出众。不过，这八个字放流翰身上正好，流天只应得上“出众”二字，还得是没有说明哪方面出众的。
　　脚上是黑皮履，皮质是上好的滇牛皮；内衫是冰绡，淡青的面料上是繁琐的银线绣；外套的直裰是三棱罗，包边用的仍是银线绣来装饰。流天这么一身行头走进揽月楼，立马迎来了老鸨的热情接待。
　　“这位爷，您惯喝什么样的茶水？我着下人给您准备。”这老鸨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干净利索，眼光不凡。
　　“普通的云雾茶就好。”流天随意说道，“听闻月凤姑娘舞技超群，我是特来请姑娘赏脸，一赏芳容的。”随着话音的落地，落到老鸨手上的是一锭足银。
　　“这位爷，您先随我到内厅稍等，我问过月凤姑娘便给您答复。”
　　月凤是揽月楼新出的头牌，尤善舞蹈，不消说在越阳，在整个钦安都是有名的。按楼中的规矩，愿不愿意见客，要月凤姑娘自己来作主。
　　被老鸨叫来侍奉流天的姑娘都容貌不俗，见他长相俊美，又像个富家子弟，一个个都争相上前。流天脸上挂着浅笑，一一应对。
　　不一会儿，便有小厮前来请流天前往凤舞厅。
　　凤舞厅说是厅，其实应称作室。窗帘半遮，四周墙壁上皆挂了大红的轻纱。只听一阵铃铛响，便走进了一个红衣女子，遮面，赤足。
　　“劳叨月凤姑娘了。”流天微微一笑，点头示了个意。
　　月凤细细打量了流天一番，便施礼道：“原来是流家三少爷，倒是月凤失礼了。”
　　“月凤姑娘果然兰质蕙心。”流天也不否认，取起面前的茶盏浅抿一口。
　　“公子不问月凤由何得知？”月凤也在流天对面坐下，一双盈盈秀眼在面纱之上垂目低视，风情满室。
　　“愿闻其详。”
　　“久闻三少爷与莫家少主情谊非常。银线绣是莫家下属绣房的一大特色，公子你满身的银线绣定是源出于此。”
　　“喔？”流天挑起了眉毛，”穿银线绣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可是用银线绣绣上云纹，可是莫少主给三少爷的专权。”月凤声音中带上了笑意。
　　“姑娘好眼力，好心思，好阅历！”流天轻拍了几下掌。
　　这时，厅外侍立等待招呼客人的小厮放轻脚步走来，在月凤姑娘耳前轻语几声，便快步退到一旁。月凤略一迟疑，便对流天说道：“三少爷，不知你可否给月凤一个方便？”
　　“姑娘请讲。”流天若是想听，自然可以听到那小厮说的是什么言语，只是没有运耳去听罢了。
　　“还有一位公子，也想来看月凤起舞，不知三少爷你……”
　　“呵呵，”流天笑出声来，“月凤姑娘芳名远扬，在下还没有谢过姑娘愿为一展舞姿。若有同道中人，自然是乐意与他共赏姑娘起舞。”
　　“月凤谢过三少爷。”旁边的小厮闻言便机灵地退下，请新来的客人入厅。
　　再闲谈数句，听得门帘响动。流天抬头一看，正见到一位身着水绿色内衫的男子跨入厅中。水绿色颇为鲜艳，连女子都不敢轻易上身，但是这位公子穿在身上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协调感。浓黑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散在外穿的罩衣上。月白的褶缎衬着墨黑的发丝，鲜明的颜色，出人的俊逸。
　　月凤站起身福了一福道：“萧公子好。”
　　那公子就近选了一张靠椅坐下，回拱一下手道：“麻烦这位公子和月凤姑娘了。”
　　流天放下手中的茶盏，半倾了身子道：“不知月凤姑娘这次是如何猜出来者身份的，不如在下也猜猜看……”说完细细打量了来者一会儿道：“单从衣着上，我倒是猜不出。不过从月凤姑娘这个‘萧’姓上，我倒是大致知晓了这位公子是何许人士。”
　　月凤笑道：“三少爷，月凤这声称呼可不是从衣着上猜出来的。”
　　那公子也笑言：“我也知道你是谁了。”说完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敲在了桌面上。
　　“三少爷，我和萧公子乃是旧识。他就是荣庆的萧竞。”月凤道，“萧公子应该也知道，在炀天，能直接称呼‘三少爷’也只有一个人，便是流家的流天少爷。”
　　“月凤姑娘，你不应该说出来，应该让我们自己来猜测。猜不出的罚酒三杯，这才叫爽快！”萧竞与流天乃是初识，二人被外人提起，一个常被人说成“豪爽”；另一个常被人称作“不羁”。彼此间都有相交之意，此时一见，心下皆为欣喜。
　　“萧兄此言是极！我也正有此意。”此言一出，二者皆相视而笑。

　　天景十五年，萧竞与流天相识于越阳揽月楼。据珞阗七剑的形成，仅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