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黛薇眉上笑

111、第一百七章 凤舞（二）

　　古灵精怪的少女，泉深见过不少。
　　就说这少女的名字就很奇怪，叫做牛肉汤。
　　江湖中不乏这样脾气又相貌姣好的女子，只是会当面这样夸人的女子，比较少见。

　　牛肉汤细细打量着泉深，似在思考着什么一样，将她从头到脚审度了一遍。
　　陆小凤都有些不耐，曾几何时，被女人这样打量的，该是他才对。
　　难道牛肉汤喜欢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么？

　　小老头忽然道：“我们奉九公子之命来接陆大侠和陆夫人，到岛上作客。”
　　陆小凤刚刚说好。
　　泉深却开口问：“岛上有什么？”
　　小老头愣了愣，说：“自然是九公子的别院。”
　　泉深淡淡说：“贵人的别院都有什么？”
　　牛肉汤先介绍起来：“自然是爷们儿就爱消遣的地方，赌坊，酒楼，还有妓、院……”
　　“只是如此？”
　　“正是如此。”
　　牛肉汤答得豪气，却忽然品出了一丝不屑之意，盯着泉深的脸。
　　“那是市井皆有的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
　　牛肉汤挑眉：“夫人是嫌污浊了。”
　　泉深还当真说了：“甚是无趣，如此蓬莱仙境、琅嬛福地的地方，原来是个酒池肉林的地方。”
　　牛肉汤一时语塞，原来还能有人这样评价海上之岛。
　　好似形容得也很贴切。
　　可是九哥就是喜欢酒池肉林，那便是没错。

　　小老头有些不习惯，江湖人何尝会讲究什么琅嬛福地、酒池肉林，只需随心所欲快意恩仇即可。

　　陆小凤则说：“我们来，不是来做客，而是寻找一个朋友。”
　　牛肉汤愉快地笑了：“我知道你来找谁，你的朋友就在岛上。”

　　这次轮到泉深沉默不语了。

　　陆小凤夫妻来到了岛上，尔后，牛肉汤却告诉他们，宫九不在岛上。
　　到了别院里，他们朋友居住的一个小院里，陆小凤忽然紧张了起来。
　　比宫九在他们面前还要紧张。

　　毕竟，他们的朋友很有可能是西门吹雪。
　　可是，西门吹雪怎么会留在这个岛上？

　　比起停步在庭院外，有些犹豫的陆小凤，泉深显得自然许多，她看了牛肉汤一眼，便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
　　陆小凤在想，西门吹雪的剑术是否能抵挡住泉深控水的秘术时。
　　牛肉汤则嘲讽道：“你怎么比你夫人的胆子还要小。”
　　陆小凤道：“何以见得？”
　　牛肉汤恶狠狠地说：“你看上去就是一只被屠夫拎起来待宰的肥鸡。”
　　陆小凤瞪她，好似她说的毫无道理。
　　世上的英雄可以迟暮，但不能说陆小凤变成了一只待宰的肥鸡。

　　可是当他踏入那个院子，嗅见了鲜花的芬芳，看见了花团锦簇的热闹之后，便开始反思自己的顾虑真的是一点必要也没有。
　　因为在岛上的朋友，并不是西门吹雪，而是同样久违的花满楼。
　　花满楼仍旧是老样子，对着鲜花儒雅随和地微笑，亦是花中的翩翩君子。年月中，风姿更甚当年的清逸翛然，气度霞姿月韵，声语戛玉敲冰，好似羽衣昱耀的遗世帝君。

　　泉深站在一旁，两人似在说话。
　　陆小凤走过去，花满楼笑得明朗：“陆小凤，好久不见。”
　　陆小凤欢喜自胜：“花满楼，你如何会在此处。”
　　“你会在此处，便如我会在此处的道理是一般的。都是为了一个朋友，西门吹雪。”

　　看来，花满楼也没见到西门吹雪。
　　那他是不是真的出现过在这个岛屿。
　　牛肉汤没有明说，为他们送来酒菜之后，便抽身离去。

　　陆小凤与花满楼说着各自来到此处的经过，说完，天已经黑了下来。
　　太平王丢失了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金珠珍宝，以及他的掌上明珠玉屏公主。
　　宫九和玉屏公主非一母同胞，宫九是前王妃所生，玉屏公主则是侧妃所处。而且兄妹二人感情并不深厚，宫九常年不回太平王府，玉屏公主则是在王府中金尊玉贵地养大的，这其中的悬殊，一听便知。
　　如今，太平王是派宫九秘密在查询这些宝物与爱女的下落，鹰眼老七则是押送这批珍宝的镖师。
　　现如今鹰眼老七死了，唯一知道珍宝下落的人死了，也就断了线索。
　　而西门吹雪是鹰眼老七在生前见过的人。

　　西门吹雪难道是因为鹰眼老七监守自盗，才杀了他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批珍宝到底在何处？

　　“此番，我前来并未见到西门吹雪，而是在辽东见到了做客太平王府的三皇子朱秀。”
　　花满楼面带微笑道。
　　他在说出来的时候，有些耐人寻味的味道。
　　陆小凤道：“朱秀是中宫养大的皇子，也是红鞋子的半个小主子。”
　　花满楼却说：“现在在红鞋子做主的，难道不是上官雪儿么？”
　　泉深见他如此坦率自然，也道：“雪儿在京城，确实管着一些事情。红鞋子的人都叫她坛主。”
　　陆小凤笑说：“我这个徒弟说到底，还是便宜了公孙大娘。”
　　花满楼微笑如常，“如今京城之中也不太平，所以，眼下北境之地的太平，其实也影响着京城的朝堂。朱秀小皇子并不是当今圣上最钟意的一名皇子，但公孙大娘养着他，便是当今圣上最不会轻视的皇子。”
　　陆小凤余光瞥了一眼妻子，泉深则无奈地浅笑了一下。
　　花家的生意遍布天下，花满楼对朝廷以及皇家的知晓，只会比他们两个躲在北平陆庄上的地主公与地主婆要清楚得多。
　　花满楼并没过多评论朝堂之事，尔后就把话引到了太平王的那笔巨大的珍宝失窃的事情始末。
　　其实，大致的情况和绣花大盗那回错不了多少，世上的劫财之案，一是为了令人恶向胆边生的财宝，二也是不会轻易留下一个活口。
　　押送财宝的保镖活下来了一个，而那个人指正是鹰眼老七独吞了财宝。
　　而那个人临死的遗言中，还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也是陆小凤夫妇来到岛屿上的原因——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重出江湖的传言便是从这里开始了。”
　　陆小凤瞠目:“所以，西门吹雪一剑杀死了鹰眼老七的事情，并没有真凭实据？”
　　花满楼反问:“一个人的临终之言，会是假的？”
　　世上会不远万里去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且还是个为了一己私欲杀害自己同门的恶贯满盈的人。
　　那确实很像西门吹雪的作风。
　　他是为了问剑，或是为了公道，可是世间还有凌驾于一切的存在，王权。
　　鹰眼老七死了，太平王府可不会放弃继续追查这笔财宝的下落，况且，其中还有玉屏公主的下落。
　　幕后的人，好深的把戏儿，不仅将财宝独吞，污名倒扣在死人的身上，现在还有一群人在找西门吹雪的下落。
　　陆小凤与花满楼把两边的线索一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最有嫌疑的人。
　　这座岛屿的主人，宫九。

　　陆小凤与花满楼两个好友聊着，不由得天色暗了下来。
　　泉深闻见院外的叩门声，见到了牛肉汤提着一只食盒，俏生生地立在门口，饶有兴趣地看着从里出来的泉深。
　　泉深想接过食盒，牛肉汤笑呵呵地说：“我从前在想，能够降住陆小凤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泉深并不说话。
　　“你将一个有趣的男人变得无趣了。”
　　泉深还是没说话，但眉梢微凉。
　　“可他将你变得生动……”
　　泉深扬眉，不置可否。
　　牛肉汤说：“你比当年在青衣楼的时候，模样好看多了，我明白过来，原来能叫男人想留在身边一辈子的女人，是你这个样子的……”
　　青衣楼，那又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看牛肉汤那个年纪，当年她还是少不更事的年纪。
　　牛肉汤笑吟吟道：“当年你埋葬的人里，有一个是从小看我长大的阿兄，还有一个是我的奶娘。”
　　泉深根本不记得她收敛过多少人的尸骨残骸，再或者是断肢。
　　只是这话令她微微侧目。
　　牛肉汤经过她的身边，用微乎及微地声音说：“趁明天午时之前，离开这座岛屿，三皇子拖住了九哥，如果九哥回来了，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秀儿何时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拖住宫九？

　　泉深提着食盒回到了屋内。
　　陆小凤瞥见食盒内香气扑鼻的清蒸贵妃鸡，忍不住问：“会不会有毒？”
　　泉深静静地为他们二人斟酒，宛如壁画女子，并不出声。
　　屋内燃起的灯光中，泉深显得慵懒疲意之间流露出一种妩媚消愁，陆小凤屏住了呼吸，觉得自己再多嘴，便是最大的不是。
　　很明显，他的夫人不开心了。

　　花满楼平静地笑了一下，准确地接过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泉深见花满楼饮酒，想起了满脸泪痕的上官雪儿。
　　忽然开口说：“在京城里，雪儿在查定国公府的小侯爷凯旋而归，当今圣上犒军那日出的刺杀案。”
　　陆小凤抿了一口酒，再抛两粒花生米到嘴里，自娱自乐。
　　花满楼、西门吹雪，他们都是再正经不过的人，就是对着泉深，却是最容易理亏。
　　世上最难消受美人恩，偏偏他们招惹都是个顶个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