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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海将军 ...

  •   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从房间里出来,他一身暗赤色的长袍一直拖到脚底,整个人像是飘出来一样,并没有屈膝提步行走的动作,而且他右半边脸上覆了一层花色的面具,左半边脸又惨白无光,整个人透着一股邪性的气息。
      西门吹雪敛眉,他最讨厌跟装神弄鬼的人打交道......除了某个自诩大仙儿的小神棍。
      “两位就是剑神西门吹雪和七少花满楼?”那人面具盖着半张嘴,所以他嘴未动有声音传出,闷闷的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
      腹语?花满楼倒是吃了一惊,腹语是门技术活,天生资质加上勤学苦练才可能有成效,江湖中擅长腹语的并不多,但是从未听说过对面这一号人物,而且从他感觉来看,对方明显气息不足,并不像内力浑厚武功出众之人,他就是那些乡民口中的海将军?
      西门吹雪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屑跟对方虚与委蛇,他直接开口要人:“废话就不用说了,你交人,我杀人,你不交人,我杀人,别浪费时间。”
      面具男钝钝一笑:“西门大侠这话说得古怪,本将交不交人你都要杀人,本将又为何要主动交人?”
      “一个,和所有的区别。”
      西门吹雪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那些悄悄出现在房间两侧的夜叉兵,他一直盯着面具男身后的那扇门,似乎那是一扇精雕细刻工艺超绝的门一样。但实际上那只是一扇普普通通,在他剑下撑不过一瞬的木门。
      或许对他而言,一扇门,比这些人更有看头。
      他只是淡淡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除了花满楼之外却无端觉得一凛。这世上能这样若无其事又字字如钉一般说出这样话来的人,独有眼前这人。其气溧冽如剑心月魄,无人可近。
      花满楼转头看了一眼他,忽然觉得有些理解为什么他和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余喜之间有剪不断的纠葛了,这样一颗在漫长的修行过程中,被十丈积雪覆盖的心,大概只有孜孜不倦鲜活着的阳光,能透过缝隙射进去一两分。
      “阁下抓走我们的朋友,想必也是有所求,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万一谈拢了呢?”他微微一笑,觉得这世上真是有许多命中注定的美妙的缘分,连对面的海将军,似乎都不是那么可恶了。
      面具男滞了一滞,转动眼珠朝花满楼这里看来,似乎很惊讶他会有这么淡然的反应。而这一看,他就彻底愣住了。
      花满楼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西门吹雪也终于施舍了一丝视线给面具男,然后在心里默默遗憾了一把——如果那只陆小鸡现在在场,估计会气得脸红脖子粗,毫无风度地冲上去揍人。
      因为面具男看着花满楼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惊喜和痴迷。
      没错,就是只看一只眼睛,向来冷心冷情的西门大侠也看得出来。
      毕竟现在开了窍。
      花满楼再心智通透,也不会想到这一方面,所以感受到对方忽然炙热胶着的视线,他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打动了对方,于是上前一步,等他答案。
      然后那位海将军就跌跌撞撞冲了上来,直奔花满楼面前,长袍被他带起,露出他脚下一双安装了轮子的铁鞋。
      西门吹雪扫了一眼,就说他内力不深,怎么可能飘着出来,原来是有机关。
      花满楼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人靠近他自然侧身要躲,却被海将军一把拉住胳膊,枯瘦如柴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小臂,把衣服都箍出印子来,可见用力之深。西门吹雪出剑去挡,被花满楼骨扇隔开。
      “海将军认识在下?”花满楼声音如常,甚至臂上用了些力来支撑,因为他感觉到这位令马头村乡民敬若神明的海将军在发抖。
      “你,你不认识我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沙哑的嗓音,大概是因为长久没有开口说话,而且被右边的面具挡住了一半的嘴唇,所以听起来急切而含糊。
      花满楼脑子里一瞬间转了很多,其实他们几个人都不笨,甚至可以说是江湖上很聪明的一群人,但是他们思考事情,或者说破案的方式却各有不同。比如说陆小凤,他最简单,也最惊险,因为他破案,从来都不拒绝,顺着凶手想让他走的路溜溜达达地走,让向左拐就左拐,右上就右上,甚是听话。然后他会在最后一刻对方以为成功赢了他的时候扭转乾坤,力挽狂澜。因为他在路上随意看见的野花,或者无心踏过的小溪,都给了他足够的线索理清思路,所以顺从对方的只是行为,却不是心。
      但是这样子破案太惊险,稍有不慎就赔上了自己,因此陆小凤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他不承认他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他只相信他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而盗无作为神捕司的总捕头,破案是最传统的办法,人证物证俱全,动机手法俱清,是他对了结一个案子最基本的要求。所以他破案,稳扎稳打十拿九稳,而这就需要他个人的判断力和对真相的敏锐程度,这一点顺天府尹洪阶给了他大智若愚四个字评价,十分中肯。
      西门吹雪自己不破案,只是却经常被牵扯进来,而且大部分时候是被陆小凤用来跑腿和打架,事实也证明非常既方便又有效,江湖上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西门吹雪愚蠢,他时常用自己直白犀利的做法,戳破一些尚在萌芽之中的阴谋,简直痛快。
      至于司空摘星和余喜,暂时不做评价,因为两个人至今一个负责吃,一个负责闹,需要他们出马的时间一般很少——因为有人代劳。
      而花满楼自己,却是擅长攻心。眼盲,造就了他心有七窍,通达人情,也因此能够看穿很多爱恨纠葛。这样的人或者活得很痛苦,很虚无;或者活得很自在,很纯粹,只在一念之间。
      幸好,花满楼是后者。
      “你跟之前不一样了。”他感受到海将军重逢‘故人’的惊喜激动,猜测他应该许久未见那人,所以并未否认,而是换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阔别再见,这样说总归不会错。
      果然,海将军忽然猛地松手,后退几步,颤抖着摸上自己脸上的面具,低下头害怕花满楼看到一样,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苦涩与不甘:“是啊,我又失败了,现在成了这副鬼模样,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失败?花满楼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好默不作声。
      “你,你还好吗?那个妖怪把你带走,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没去救你?”海将军以为他是在生气,自顾自地解释下去。
      西门吹雪默默地把剑收起来,抱着胳膊欣赏这一幕,打算回头找陆小凤好好聊聊,浑然不觉人家现在帮他去救人,自己该存着一份感激之心才对。
      花满楼却是又多了一个疑惑——妖怪?这个海将军行事装扮古怪,自己装神弄鬼也就罢了,难道还有让他更害怕的存在?他继续含含糊糊应付过去,幸好那个海将军情绪激动,也顾不上细究。“原来你就是花满楼。”他并没有继续说他口中那个妖怪,而是问起了花满楼,“你那时救了我,我一直叫你恩公,你说同辈论交,不许我叫,却又一直不告诉我名字,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就是江南的花家七少。”海将军说着说着,有几分怅然,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
      花满楼见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把目光投向西门吹雪,看他的意思。
      西门吹雪就两个字:交人。
      “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呢?能不能先把他放了?他只是个无辜的人。”花满楼咳嗽几声。因为刚刚一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这是不是叫美人计啊?
      别怪花七少对号就座,实在是海将军的眼神太露骨了,他即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态度。
      可是这人为什么会错认自己是他的故人呢?花满楼不停思索,他很确定自己从来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清凉的夜风扫过脸颊,不知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花满楼的神色一下严肃起来。
      而听到他的话,那位海将军也从追忆中醒过神来,猛地扫视了一圈院内,才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位陆小凤呢?传说中的天下第一聪明人,他为什么没有来?”
      回答他的是西门吹雪:“你惹的是我万梅山庄,他不是我万梅山庄的人。”所以不要再攀亲叙旧了,要么放人,要么打,爷不耐跟你们再纠缠。陆小凤的好戏他想看,但也要等把人先救出来再看。
      海将军朝他走过去:“这么说来,今天下午那个小兄弟是万梅山庄的人了?”
      此话一出,西门吹雪和花满楼都一愣。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并不是打算拿余喜来要挟西门吹雪?可是根据暗雪之前讲过的在马头村发生的事,对方明显是针对西门吹雪而来,而现在他似乎并不知道余喜和西门吹雪的关系。
      那位海将军已经继续说下去,他的话让西门吹雪和花满楼更为意想不到。
      只听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带几分嘲讽奚落,更多的是狂妄自大:“毒宗传人竟然入了月川峰下,看来这毒宗真的是要彻底走向灭亡了啊,哈哈哈......”
      花满楼想起之前那只金蛾,又听他的语气,猛然回过神来:“你是药宗后人?”
      他们不过是刚刚知道怪老仙可能与毒宗有所关系,可是听对方的语气,却是显然早就知道并将余喜当作了毒宗的传人,而能对毒宗如此态度的,除了药宗后人,不做他想。
      海将军转过身来看花满楼:“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啊,我还答应你,药宗复兴的那一日,我一定奉你为副宗主,与我一起长生不老,享无上之尊。”
      他越说越激动,控制不好气息,脚上的铁鞋向后滑行,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差点摔倒,立刻有夜叉兵上前扶住他。
      西门吹雪已经认定此人是个疯子,直接横剑:“我不管你什么狗屁药宗毒宗,把我万梅山庄的人交出来,十个数的时间,看不到人,你和你手下的妖魔鬼怪,都可以到你们该去的地方报到。”剑神骂起人来也骂的冷冷清清,似乎每个音调都被冻住了,带着毫无起伏的寒意。
      海将军挥退夜叉兵,抬起右手抚上自己贴了面具的半边脸,舔了舔嘴唇,泛着嗜血的光,眼神也不复一开始的阴沉和误认花满楼的迷茫,而化作全然的墨色,似乎连眼珠都分辨不清,赫然两个空洞洞的眼眶,甚是可怖。
      “我先解决烦人的事情,再陪你叙旧。”他对花满楼说话的声音仍然很轻柔,却显然带着强力压抑的癫狂。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化身为魔,吞噬掉周遭的一切。
      果然,等他再伸开手时,十指尖尖仿佛刀削一般,连指节也无,连泥人铺里的泥人张捏得都比他这像真手指。
      西门吹雪知道这人古怪,没想到他古怪到这种程度,本来觉得他内力平平,而且刚才还差点把自己激动摔了,可是现在他身上的气息却如泥牛入海深不可测,似乎眼睛的变化是开启他身上内力的机关一样,顷刻就喷涌而出。
      海将军右半边脸的面具愈发鲜艳,深红的颜色似乎要滴出血来,而左半边脸却是惨白一片,他的声音也变得尖细诡谲,“放心,等你成为我千鬼指下第一千零一个亡灵,我会送小师弟和你团聚。”
      西门吹雪哼都不屑哼一声,一招斩杀劈出,厚重的剑气大雪过境一般压向海将军的头顶,海将军脚下用力扣住地面,举起双手接下了这一剑,血肉做的手掌,握住传说神兵铸造的剑刃,竟然丝毫未伤。
      地面上铺的是普通的石板,承受不住这道强悍的剑气已经轰然裂开,一直蔓延下两个人身后,连外墙都开始出现裂纹。
      花满楼收了扇子在背后,并未注视这边的战场,而是缓步向那群夜叉兵走过去。“我能进去吗?”他向他们示意方才海将军出来的那座房间。陆小凤应该是去了后院寻找地牢之类的地方,而这里,应该就是这位海将军的书房吧。
      夜叉兵不讲话,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进去等他。”花满楼仍然微笑着,柔缓的语气在身后碎石乱飞剑光霍霍的场景里显得那么的动听与可信。
      夜叉兵迟疑着去看他们的主子,可是海将军现在被西门吹雪的剑意围得密不透风,根本无暇顾及这里的事。他还是轻敌了,不愧是江湖上闻者生惧的剑神,果然不同一般。
      花满楼不等他们回答,打开扇子向房内走去。
      虽然看不到房内的布置,但他鼻子很管用,所以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雪啮水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海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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