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女还恩》暮晚夕

1、第 1 章

　　引子

　　月老宫此时乱作了一团。
　　月老翘着一双兰花指坐在正殿上，心急如麻。仙宫里的小童们到处乱翻着，千丝万缕的红线散落在地，还有一个个桃木人偶东倒西歪，乍一看就像是遭抢劫一般。可偏生谁也找不到狐王孙女的那条姻缘线。
　　“你们这些顽童！平日里不好好守着姻缘线，现下出了大乱子，看你们如何收场！”月老绷着一张喜庆脸斥责，想到天帝发怒时的样子不禁哆嗦几下。
　　“顽童们可要仔细些，寻不到狐王孙女儿的姻缘线，咱们可都得去那凡尘轮回几遭！”看着乱糟糟的一片，月老的脸哭丧的更厉害了。

　　一缘起线牵

　　洛阳城外一颗老榆树上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少女玩味着手里那根长长的红线，自言自语：“这么一根红线，能行吗？”
　　狐桑总觉得事情不妥当，又想到现在下手可是大好时机，心一横也管不了许多。将从月老宫偷出来的那根姻缘线往怀里一塞，跳下树，进了洛阳城。
　　霂国太子奉旨到徽州查案，回来时在洛阳遭到暗杀，身受重伤。现处洛阳巡抚的府邸中养伤。
　　是夜，狐桑用了隐身法，偷偷潜入了巡抚府。
　　因着入天界伤了元气，狐桑无法确定霂廷住在哪一间。只好挨着寻找。在找了许多间都没有霂廷影子的情况下，狐桑一度怀疑消息是不是真的。倒挂在房梁上，狐桑一脸泄气。
　　“该死的霂廷！究竟在哪儿啊？”突然，狐桑看见一名侍卫独自走进对面的一间房屋。
　　“启禀太子，梁王的人已经解决了，现在是否立刻回京？”
　　榻上的人淡淡的，白色里衣的胸口处渗出浅浅的血痕，但是眉目间的肃杀与冷凝让在暗处的狐桑一阵发寒。狐桑没想到，她竟会害怕一个凡人的眼神。
　　“不急，且让他再嚣张些时日。”霂廷遣退了侍卫，又躺回到榻上，缓缓阖上双眼。
　　狐桑等了好久，听见霂廷平稳的呼吸后，显出身形。
　　悄悄走到床榻边，狐桑这才仔细的打量霂廷。他长得好看极了，宛如百年前。不过变得太冷了，让人不敢靠近。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狐桑很不习惯。
　　从怀里掏出那根红线，狐桑先在自己的手上缠了一圈，又轻轻的拿起霂廷的手腕，准备绑线。床上的霂廷猛地睁眼，一把抽出枕头下的匕首，精准刺入了狐桑的肩膀。
　　“啊！疼死我了！”狐桑被吓得不轻，同时肩膀上的刺痛传来，不由大喊了一声。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霂廷阴鸷的眼神盯着狐桑，单手锁紧狐桑的脖子，欲赶尽杀绝。谁料眨眼间面前的女子便退到了门口。速度快的甚至连霂廷都没有看清。
　　“什么漏网之鱼！我是狐狸。”狐桑一阵猛咳，顺手将插在肩膀上的匕首拔下来，伤口瞬间合上。
　　霂廷打量眼前的少女。一身红衣，眉心处有一道火焰标记，灵动又妖冶。
　　“你不是人。”霂廷取下床边宝剑。
　　狐桑见霂廷似乎要发怒，连忙摆手谄笑：“有话好好说，干嘛要动武呢？再说，这些破铜烂铁又伤不了我，你先放下剑，我们谈谈。”
　　霂廷与狐桑对视几许，终放下剑。“你的目的。”
　　“栓线啊！”狐桑真诚的回答，看见霂廷蹙起的英眉，突然想起来，凡人是看不见姻缘线的，犹自吐了吐舌头。
　　“传言精怪上门，非福即祸。你来是如何呢？”霂廷问道。
　　这时狐桑看见霂廷的手腕上还挂着那根姻缘线，灵机一动，轻快地坐到霂廷身边，眼神透着一丝狡黠：“当然是大福喽！”说完便跳开，大笑几声。
　　“霂廷，我已经将我的姻缘线绑在你身上了，这下你跑不了了！”
　　霂廷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一紧。

　　二付恩夺位

　　霂廷身边多了一位贴身婢女。
　　那日晚上狐桑对霂廷说了许多，大概就是霂廷在一百年前救了狐桑，两人生了感情。但不久霂廷便得了病死了。而狐桑又听了许多以身相许的折子戏，所以在找到了转世后的恩人以后，又冒险去了趟天界，将姻缘线偷出来，打算报恩。
　　霂廷几次赶走这只小狐狸，但是狐桑总是跟着，奈何她不得。几天下来。霂廷也算默认了狐桑在身边。
　　“你的伤我可以帮你治好，你为什么不要？”巡抚府的后花园里，狐桑歪着头追着霂廷问，她想用法术治疗霂廷。
　　“不该问的不要问。”
　　“我可是好心啊！再说了，我是来报恩的，你受伤了我就得要治好你啊！”狐桑紧追不舍。
　　霂廷神色一变，猛地停住，狐桑没有防备，一头撞到霂廷宽厚的背上。霂廷转过头，望着不解的狐桑。
　　“知道为什么妖怪比凡人厉害吗？”
　　狐桑摇摇头。
　　霂廷轻蔑一笑，离狐桑更近一步。温热的呼吸喷在狐桑脸上，狐桑立刻乱了。“因为妖怪要保护自己，它们用身体的强大来弥补幼稚的……”霂廷指了指狐桑的脑袋。
　　狐桑听出来他是在嘲笑自己，推开霂廷，气呼呼的样子着实可爱。“真是个怪人！我应该再去崔判官那里确认一次，你究竟是不是林庭的转世！”说完转身就跑了。
　　霂廷看着狐桑走远后，松懈几分。说了句：“出来吧。”
　　“殿下，京城来消息，现朝中一片混乱。梁王趁此鼓动皇上废除太子，您……”霂廷身边的人欲言又止。
　　“父皇病重，霂盛趁机把持朝政，不杀了我，他岂会罢休。”
　　“可是……”
　　“再等几日，本太子给他一个灭口的机会。”
　　“是！”
　　晚上狐桑独自坐在院落里，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像，上面的人与霂廷一模一样，但是看上去要比霂廷温柔，平和。
　　“臭霂廷，竟然说我笨！他那么聪明，还不是被算计了！哼，那么自大，哪里像林公子了？”
　　“若不相信，你大可不必跟着，何苦自取其辱。”霂廷突然出现在狐桑身后，一身墨色长袍衬得霂廷愈发冷清，不过话中竟有几分赌气的意味，不过狐桑并没有听出来。
　　“知道为什么妖怪喜欢自取其辱吗？”狐桑学着霂廷的样子凑近了些。
　　“因为卑贱。”霂廷毫不客气地说。他的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妖怪说到底也只是生灵成精，与人相比，它们还是低微了些。
　　“你！”狐桑气极，看着云淡风轻的霂廷，狐桑又笑了。“因为妖怪懂得知恩图报，你当年救我一命，保留了我们火狐一族的最后一脉，我必须报答你。”
　　霂廷扭头看向一脸认真的狐桑，月光下狐桑眼中的坚定令霂廷很不舒服。
　　“我要的是皇位。”
　　“你不是已经是太子了吗？”狐桑反问。
　　霂廷不再说话，只是同狐桑坐在一起，仰望繁星。狐桑看着霂廷的侧脸，竟瞧出几分落寞忧伤。好半晌，只听狐桑缓缓地说：“我帮你争！”

　　三患难生情

　　霂国朝堂此刻暗流涌动。
　　梁王趁皇帝病重，下达暂代摄政的假旨意，将京城封锁。只要霂廷回京，立即抓捕处死。
　　在洛阳滞留了半月有余，霂廷每日在房中休息，什么事也不关心。只是三餐都与狐桑同食，旁人看来许是太子爷看上了那小丫鬟，但是只有狐桑知道，他是在让自己试毒。
　　夜间下人端来晚饭，狐桑立刻坐到桌前，笑眯眯的说：“霂廷，你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是还是很关心我嘛！”
　　“你话太多了。”
　　狐桑白了霂廷一眼，自从那日她无意说出自己爱吃烧鸡以后，接下来的每顿饭中都会有一道油腻腻的烧鸡。他一口不吃，狐桑每日却吃得痛快。霂廷关心自己却不承认的样子实在欠揍，捅破他的伪装时霂廷的反应又滑稽的紧。狐桑美滋滋的吃着，心想着他是喜欢自己的。
　　大概霂廷看穿了狐桑在想什么，拿起碗筷淡淡的说了句：“或许是你绑的什么姻缘线起了效用，我没有半分心疼你的心思，若我真的对你有意，也不会利用你来试毒。”
　　狐桑一听立刻没了笑容。细想也是，相识不过一月，他怎么会这么快的对自己上心。为了掩饰心里的失落，狐桑无所谓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脸皱起，狐桑看了看空掉的酒杯，又倒了一杯尝了尝。
　　“酒里有毒。”狐桑说完后只觉腹中一阵绞痛。霎时间白了脸。霂廷见状连忙将狐桑抱到榻上，皱眉反问：“你是妖怪，怎也会如此？”
　　“鹤乃狐族天敌，即便是凡间的鹤顶之毒，也会让我法力尽失。”狐桑努力解释。
　　霂廷望着痛苦不堪的狐桑，表情晦涩不明，终是说了一句：“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话毕，一众卫兵冲进屋中，包围了霂廷与狐桑。
　　洛阳巡抚被梁王收买，霂廷的随身侍卫此刻早被杀绝。
　　“梁王有令，斩杀霂廷者，官升三级，赏金千两！”洛阳巡抚话一出口，身后士兵均跃跃欲试，企图杀死霂廷。
　　电光火石间，霂廷一人对抗几十士兵，片刻间杀红了眼。霂廷虽不比梁王常年征战沙场，但是武功也是当世好手，转眼间屋中已剩不到十人。霂廷也受了一些伤，洛阳巡抚手一挥，从门外又冲进许多人，霂廷难敌，望向身后榻上的狐桑。眼中的不甘被狐桑尽收眼底。狐桑心里一怔，忍着剧痛现出原形。一只赤红的火狐狸挡在了霂廷前面。狐桑用尽力气从口中喷出火焰，顿时屋子成为一片火海。
　　狐桑的火焰是浇不灭的，所以大火烧了一夜。整个巡抚府被烧成灰烬。趁乱中霂廷带着狐桑连夜逃离了洛阳。翌日便传出消息，太子身陷火海，薨。
　　城外树林里，霂廷守着昏迷的狐桑，眸中的温柔几乎能够融化了狐桑。直到狐桑醒过来，霂廷才恢复一贯的冷清。
　　“还能走吗？”
　　狐桑甩了甩头，一跃而起。张口便是抱怨的话：“你还真的是不招人喜欢啊！怎么那么多人都想杀你啊？你的身份不是很尊贵吗？”
　　霂廷听后站起来，平静地看着狐桑。“若嫌凶险，你不必跟着。你口中所说的报恩，我一点也记不得。你也不用白费力气！”
　　狐桑心里有些难过，撇了撇嘴。霂廷不理会狐桑，径直离开。狐桑想了想，终是问了一句：“你会不会娶我？”
　　霂廷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良久，霂廷淡淡出口：“我不值得你如此。”
　　“不值得？那你就是喜欢我了！”狐桑这样想着，见霂廷没有否认，狐桑开心的不得了。回过神来，立刻去追赶走远的霂廷。

　　四回京路上

　　霂廷拒绝了狐桑用腾云术带他回京的意思，两人骑马回京。路上不断有谣言说太子薨殁，朝野进谏皇上立梁王为太子，皇上在看了从洛阳带回的烧焦的尸体后，便一直在考量中。
　　霂廷一路上听着这些流言蜚语，神情一直是凝重阴鸷的。狐桑只感觉自己每日是与一个大冰块同行。
　　晚上一间破庙里，霂廷望着火堆，突然问：“你很喜欢前世的我？”
　　狐桑看了霂廷一眼，点点头。“一百年前我的父王为了练就狐族的绝学而魔性大发，冲上天界竟杀了天帝的女儿，爷爷制服了父王。但是父亲犯下天条，要在屠龙台斩杀我们一脉，爷爷苦苦求情才留我一命。我在凡间几乎快要饿死时，你出现了。你不仅救了我，还教我识字说话，你总是亲切的叫我阿桑，你还说会娶我。我当然喜欢你了。只是你却生病死了。”
　　霂廷似乎没有兴趣听狐桑说这些，他接着问：“在你眼里，我是谁？”
　　“你是……”狐桑回答不上来了。他是林庭吗？不，他是霂廷。一个冰冷无情的皇族贵胄。可是，从地府的记录来看，霂廷的确是林庭的转世。狐桑迟疑许久，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我只是想找到林庭。”
　　霂廷盯着失落的狐桑，好半天才说：“既已错过，何必找寻其转世魂魄？你也知我不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我……我真的好想林庭，你是他的转世，你……”狐桑盯着霂廷陌生的眸子，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狐桑带霂廷回到了太子府，这时的狐桑才知道那日问霂廷会不会娶她的问题有多么可笑。霂廷有两位侧妃，侍妾八位。狐桑看着太子府中的人们急急忙忙的撤掉白绫的喜悦，还有那几位侍妾围着霂廷哭哭啼啼的关心，还有霂廷眼中深沉的算计。狐桑犹豫了。
　　月老宫中此时一片寂静，月老忙着为下界的善男信女们拉扯着红线。狐桑拍了拍月老后背，月老一个激灵。
　　“小公主狐桑？”
　　“什么小公主！如今火狐一族只剩我一个，我去与谁称公主？”狐桑无所谓的笑笑。
　　“老头儿，我来问你，系好的姻缘线，怎么解开呢？”
　　月老又是一震，指着狐桑颤着嗓子：“那……那姻缘线是你盗走的？”
　　“是我，怎么了？”狐桑不以为意，也不在乎月老的激动。而是一直在问怎么解开姻缘线。
　　“只要放下念想，那线会自行消失。”月老捋着花白的胡须，喃喃自语。
　　“不过若是一段真缘，解了也着实可惜。”
　　狐桑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圈红线。他，真的是吗？

　　五狐女多情

　　霂廷回来使梁王的谎言不攻自破，欺君之罪罪不容赦。梁王虽是皇上儿子，也被削去爵位，打入大牢。一个月来，霂廷的人却没找到梁王通敌欲图篡位的罪证。霂廷颇是恼火，烦乱之下，大声吩咐：“传狐桑！”
　　“启禀殿下，狐桑……是谁？”
　　霂廷才反应过来，在回来的第一天，狐桑就不见了。她已经走了一个月。霂廷心中升起一股烦躁之感，但更多的是安心。
　　她离开了，这样很好。
　　霂廷在之后的半年之中全力找寻梁王霂盛通敌的罪证，可惜毫无收获。又到春闱狩猎的时候，皇帝一道令下，竟将霂盛也带去了围场。霂廷心凉之余更暗中加快了扳倒梁王的步伐。
　　霂廷是庶出，他的太子之位是母妃以命换来的。所以坐的并不安稳。而梁王霂盛，他掌握霂国三分之一的兵马，是皇后嫡子，他对储位，虎视眈眈。
　　围场里尽是珍禽异兽，皇帝下令打猎者多的人有重赏。一时间皇亲武臣均飞奔而出。霂廷亦然。只是霂廷没有想到，在围场中，他竟看见消失了半年的狐桑。
　　狐桑现出原形，在围场树林中悠闲的踱步，霂廷勒马而停，看着那只小狐狸，心里起伏不定。全然不知危险的降临。
　　远处梁王的人用弓箭瞄准了霂廷，箭矢飞出的瞬间，狐桑窜出将霂廷扑下马背。四爪踩在霂廷胸口，压着声音斥责：“你不要命了！”
　　霂廷眼珠一转，片刻恢复正常。“你怎么在这里？”
　　狐桑用了隐身法，两人到了围场外面。狐桑看了霂廷很久，才仿佛下定决心的说：“你不是林庭。”
　　霂廷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双拳。等待着狐桑的下文。
　　“我爱的是林庭，所以才会把姻缘线系到你手上。可是……”
　　“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虽然不是他，但也是他。我说过，我会还恩。你想要皇位，我会帮你。”
　　霂廷笑了，笑的薄凉，无奈。突然一把将狐桑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耳语：“既然回来，我便不会再放你离开。将林庭忘掉，现在起，你是霂廷的女人！”
　　狐桑震惊的说不出话。
　　自从那日以后，霂廷真的将狐桑接回到了太子府上，遣散了众侍妾，一心要与狐桑相处。狐桑面对霂廷突然的转变无所适从。直到一个月后霂廷早朝回来，狐桑才真的认清了霂廷。
　　三日后霂廷将迎娶抚远将军的女儿为太子妃。
　　狐桑正在给园中花草浇水，听到消息，只是笑了笑，心里也顿时明澈。前世的林庭对自己可不像这般三心二意。
　　狐桑觉得腕间一松，竟是姻缘线掉落。倏地，心里猛然抽痛。
　　这世上，再没了林庭。
　　狐桑一直明白，她爱的从来就是林庭。只因她信林庭的誓言，才会倔强的寻找林庭的转世。
　　“生死轮回，唯妻阿桑。”林庭说。
　　狐桑在这两百年间，第一次哭的撕心裂肺。

　　六缘落情深

　　霂廷大婚那日，找上了狐桑。霂廷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愧疚。
　　“阿桑，今晚你去……”
　　“梁王的罪证都在这里了，太子殿下，还是叫我狐桑吧。”狐桑掏出一叠梁王与敌国往来的书信，上面有梁王玉印。霂廷伸手接过，眼看胜利在即，他却心烦意乱。
　　“能助我兵马与梁王对抗的人，只有抚远将军。”
　　狐桑笑了笑，摇身一变，褪掉了凡间的锦衣绸缎。换上在妖界的火红狐裘，妆容活色生媚。“你虽不是林公子，但是也是他的一缕魂魄转世，我已经报了恩情。你不必解释许多。”
　　霂廷蹙眉，还想说些什么时却望着狐桑的双眼欲言又止。末了，他问：“现在就要走吗？”
　　狐桑想了想，决定再留一会儿，看霂廷最后的一搏。
　　婚宴上，霂廷与抚远将军之女拜过天地后，忽然从外传回急报，言梁王的兵马已将太子府团团围住。宾客众人慌做一团，老皇帝与霂廷对视几许，允了霂廷的行动。
　　霂廷与皇上演了一出戏，霂廷向外传言已将梁王通敌罪证呈于圣上，梁王心浮气躁，终是中了诈敌之计。
　　皇上再无法偏袒梁王，霂廷将皇上护送至安全处，与霂盛刀兵相见。
　　狐桑隐身坐在屋顶，看着霂廷的一举一动。狐桑也有些混淆了，明明一模一样的脸，却不再是当初那个爱她疼她的温润公子了。霂廷有野心有胆识，唯独少了对她的疼惜。狐桑在想，接下来她该去哪里？
　　火狐一族因触怒天帝下场均是不得好死，幸存下来的狐桑如今竟没有了去处。
　　没有林庭的地方，都是冰冷的。
　　太子府里已然血流成河，梁王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外面的兵马也被抚远将军的兵马牵制住，梁王已成瓮中之鳖。
　　霂廷与梁王打得难解难分，突然梁王身后的一名护卫冲上来，直冲霂廷刺去。霂廷无暇闪躲，霎时间，众人一声惊呼。
　　一抹艳丽的红色挡在了霂廷身前，霂廷未来得及道谢，只见狐桑口吐鲜血，直直倒地。霂廷大惊，一脚踹开梁王后急忙抱住了狐桑。
　　“你是妖怪，这些破铜烂铁不是伤不了你吗？”霂廷的话有些慌乱的颤音。
　　此时梁王已被准备好的铁笼机关困住，见此大笑。“洛阳失火后，本王便知你身旁有精怪相助，方才那剑不是寻常，而是浸染无数妖怪之血的斩妖剑！”
　　狐桑只有两百年修为，这一剑，狐桑心脉俱裂。
　　“阿桑……”霂廷哽咽的说不出话。
　　狐桑粲然一笑，竟如解脱一般：“方才还在想哪里才是我的去处，如今下场，竟是这般圆满。”
　　“你不是要留下来看我的戏吗？戏还没有唱完，你半路离席，我要治你的罪！”霂廷泪如雨下。
　　“姻缘线已经解开，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这场戏，不看……也罢。”狐桑面色惨白，躺在霂廷怀里，浅浅笑着。
　　“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你！阿桑，我什么都记得！我就是林庭！我就是你的林庭！”霂廷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庭死后在奈何桥边折藏了一枝彼岸花。在狐桑将姻缘线套在霂廷手上的那一瞬间，霂廷前世的记忆早已被唤醒。
　　但是今生他是太子，他在明争暗斗的帝王之路上走的太远，牺牲的太多，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
　　每次赶狐桑走，他心疼如狂；可是留下她，他给不起狐桑一世。
　　霂廷每次都想把狐桑紧紧抱在怀里，但是帝王家，怎会有钟情一说？所以他不值得狐桑那般付出。
　　只是他千谋万算，却没算到他的阿桑会葬送在他的帝王路上。
　　狐桑怔怔的看着卸掉冰冷的霂廷。他的眼神，他的神情，分明就是当初的林庭，那个轻唤她阿桑的林庭。狐桑心绪涌动，哭出声来。
　　“林庭，林庭，林庭……”狐桑口吐鲜血，仍然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终于，狐桑仰天而笑，死死盯着天上。眸中咆哮的恨意狷狂而出。
　　霂廷抱着狐桑冰冷的身体，心中的后悔抽干了他全部的气力，一声声唤着“阿桑”。一遍遍说着“生死轮回，唯妻阿桑”。
　　可惜怀里的女子，再也听不见了。

　　七终

　　月老宫死气沉沉。
　　月老在现世镜里看到下界的一幕，唤来仙童。
　　“去禀报天帝，就言火狐一族如今已全部按天帝所令，下场不得好死。当年相助火狐族的人也得到惩罚，公主大仇得报，望天帝节哀。”
　　待那仙童去后，月老不禁叹息。当年狐桑父亲杀死天帝爱女，天帝灭火狐族仍难平息痛失爱女的悲愤。誓要逃脱的狐桑也品尝锥心之痛。那条姻缘线，实则是天帝复仇的工具，当初被狐桑盗去，便开始了命定的情殇。
　　可怜火狐族公主狐桑，一生不得所爱，惨死于迷茫之间。于这场闹剧中，她是最无辜的人。
　　月老一向喜巴结天帝，而今顺了天帝的心意后，竟是满心的愧疚。
　　大殿里传出一声叹息，似在低泣，又似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