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我知道你的地狱什么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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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城打了个冷战，浑身过电一样，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撒腿往外跑，在门口上了一辆前来处理事故的出租车，撂了句会帮他解决，硬逼着司机立马上路，一路上不停催促快点快点再快点，司机都懵逼了，没见过交警在旁边怂恿司机超速的。
他做了好久心理斗争还是给顾成打了个电话，万一蒋格格消息不准确呢？然而回答他的果然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一遍又一遍。
手机滑落在脚下，苏城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怎么会。
苏城行尸走肉般进了支队办公楼，说他要找顾成，人家跟他说没这个人，他就固执地重复这句话，状若痴傻，都有人怀疑他是偷了交警制服的出逃精神病人。苏城已经不知道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声音飘飘荡荡在眼前飞来飞去，明明听得见，但是听不懂。
后来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挚爱的、迷恋的嗓音，苏城抬起头，那个熟悉的人就在眼前。以前都觉得夸张，原来巨大的悲恸真的能让人产生幻觉。
顾成的幻影伸手拍打他的脸，太用力了，有点儿疼，苏城迷迷糊糊想，他一定很恨我，没关系，能解气随便打。
顾成从路人手里抢过一只水杯，劈头泼过去，看他终于慢慢清醒，虽然猜到个大概，也仍是有些紧张，“苏城，没事吧？”苏城傻笑了一下，“你……你没事？”顾成道：“我没事。”苏城茫然道：“她说都炸成渣了。”
事后蒋格格对此提出了强烈的抗议，“我说他电话炸成渣了！电话！”她死活都要讨个说法，“如果顾成炸成渣渣，我会那么平静跟你说话？我会来得及才过去？”
其实夜里事发顾成已经录过口供，一早来是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也许可以提前参与一下新部门的侦破工作。
顾成拦了辆车送苏城回交警队。
事情很简单，一句话就说得清，他昨晚在酒吧被人偷了车钥匙和手机；不简单的是，有人在他车上动了手脚。
苏城被队长骂了个狗血淋头，无故旷工，没有交代，不接电话，被出租车司机找上门来讨要车费，还坦白从宽说在交警同志逼迫下数次违章，这个分你们可不能扣我的啊。队长痛心疾首地把撕碎的评优推荐信摔在桌子上，“你才来半年，我破例给你搞的，红章儿还没干你就扇我脸啊！”
晚上回去宿舍有人在等他，竟然是顾成。顾成指指茶几，“我来还钥匙。”
苏城说不清什么滋味。推开门看到顾成的时候，他真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无论是顾成开口让他去跟他妈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还是覆水难收他们二人从此一别两宽，全都无所谓，只要人好好活着。
然而顾成一句话，让他蓦然怒火升腾。他狠狠推了顾成一把，“滚！”顾成被他一路推搡到门边，打了个趔趄，蹙眉“嘶”了一声，右脚稍稍抬起一点。苏城一个激灵，慌忙道歉，顾成道：“不要紧，我没事。”
突如其来的愤怒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沮丧、委屈、焦虑等，混在一起，五味杂陈，苏城一阵无力，“对不起，你……你自便吧。”
顾成伸手拉住他，迫使他正视自己，“我才是被甩的人，为什么你还冲我发脾气？”
两人目光相接，相互凝视片刻，苏城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自私，分手了还总打电话骚扰你，你不高兴就不接，我、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不是一定要见到你的。所以你别总带着那些人让我看好不好，我宁可看不见你，也不想看见那些人。你也别跟MB乱搞了，再找个人认真交往，我以后不打电话了……”
“嘘，别说了。”顾成低声说道，把他揽进怀中，伸手在他后背一下下轻轻拍打，温柔安抚。
苏城身体紧绷，半晌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是没有答案……”
顾成道：“没关系。”
苏城闭上眼，紧紧抱住他。
两人依偎在沙发里。
顾成道：“MB什么意思？”
苏城道：“炸死那两个不是MB？”
顾成佯怒道：“他们还是小偷！”
苏城试图糊弄过去，“无所谓，无所谓，其实我是想说安全第一的。”
顾成冷冷道：“我找什么人都不怕承认。”
苏城嘟囔道：“鬼佬、初恋、建筑师你就不承认。”
顾成道：“鬼佬是我大学同学，我这次过去复健多亏他帮忙，人家第一次来中国我不管他谁管他？修远来看我没错，他想分期慢慢还钱，刚好汪汪被粘鼠板粘到毛，修远有养狗，他带我去宠物医院。Alex……Alex我们是互相帮忙。我才不像你，找安慎行和骆斯年来做戏，幼稚。”
苏城暗自心花怒放，脑袋在顾成肩上蹭来蹭去，“这么大个城市，你怎么总能碰上我啊！”
顾成道：“冤家路窄吧。”心说手机定位懂不懂啊，内幕消息懂不懂啊，当然这么幼稚的事情如无必要就不用让苏城知道了。
苏城在交警队又背了一个处分，表扬变批评，荣誉变污点，依然毫无怨言地加班、换班、顶班，主动表示除夕的班排给他绝对没问题。
顾成将会调去市局支队警务技术处，年后正式报到上班。
六横街车辆爆炸事件的元凶很快落网，一切线索指向张元坤。张元坤这大半年被经侦盯得死死的，他背后那些人，不是自身难保，就是弃卒保车，他已到了强弩之末。
蒋格格带了崔警官来找苏城，说有两个好消息。
一是拖了一年多的割喉案告破，凶犯果真是一名内部文职人员，他对刑事侦查非常有兴趣，但因自身条件所限没有考上，内部调动申请也数次被驳回，周围人都嘲笑他不自量力。他觉得现行体制根本不合理，刑侦最重要是头脑，四肢发达才应该是锦上添花的条件。你们固守错误，我只好亲自证明给你们看。徐警官过来公干，亲自送了一面锦旗，谁知道他们组已经散了，那两天顾成电话刚好被炸成渣渣，他找不到人，送去了崔警官那里。
二是蒋格格已经确定流放结束，年后可能先转去经侦呆一阵子。
苏城忙道恭喜，蒋格格拍拍他肩膀，“不用失落，好消息不是我流放结束，是你。”崔警官微笑道：“我师父要见你。”苏城一脑门子问号，崔警官嫌弃道：“你以为你是怎么从地方进到中央的？又是怎么停职、怎么进交警队的？”
苏城怀疑道：“停职不会真是想让我干卧底吧？”
崔警官一摊手，“当初真的有考虑过，不过你表现太差了。”
苏城突然道：“没有哪个领导说是我什么人吧？我爸可是胃癌没的。”
崔警官和蒋格格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崔警官叹道：“我师父热爱深入基层偷窥，可是看上你……老头子眼神儿是真不行了。”
除夕夜，苏城妈妈一个人在家，给自己做了四菜一汤。
去年苏城也没能回来过年，可是她的心情却完全不同了。今年格外的凄凉和孤独。
苏城还是会按时报平安，只不过减少了跟她通电话的次数，但是她心里清楚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想起夏天的时候，也就是她上门对质前一个月，苏城有一次打电话跟她聊天儿，问她还记不记得戴利。她说记得啊，到跳水馆交流那些小老外吧，长最漂亮那个，那年我跟晓北妈妈带那些孩子逛博物馆上城墙来着。苏城说戴利出柜了，她问啥是出柜，苏城解释完，她感叹了一句，唉这怂孩子。
才半年而已，就算苏城恨她，她也得咬牙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错了，总有一天他会感谢当妈的今天的狠心。
有人敲门，她纳闷儿这日子会是谁。
门外是个陌生的中年女子，穿着讲究，气质婉约。“你好，我是顾成妈妈。因为之前顾成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没办法第一时间来见你。”
苏城妈妈道：“我看你要白跑一趟了。”
顾成妈妈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来意。”
苏城妈妈道：“如果你来兴师问罪，我儿子已经答应我，他们俩不再有关系。我想你总不会是来替你儿子说好话的吧？”
顾成妈妈道：“那倒不是。我儿子这一年变得可爱多了，都会说笑话了，是你儿子让他有所改变的，我非常感激小苏。”
苏城妈妈嘲讽地笑起来，“替我儿子说好话也没用。”
顾成妈妈微笑道：“我经历过一个十六岁男孩儿的出柜，并且十年来一直在学习怎么样做一个同性恋者的母亲。相信我，我知道你的地狱什么样子，我想你会需要一些倾听和帮助。”
苏城妈妈这一生，丈夫去世的时候没有哭过，应付人一死就张嘴要钱的亲戚没有哭过，婆婆不给他们孤儿寡母分房产没有哭过，儿子承认搞同性恋的时候没有哭过，但是现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说的话，让她瞬间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我知道你的地狱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