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见鬼》公子欠抽

2、第 2 章

　　从那天之后，鬼成了男人家的常客。又或许，只是从那天起，男人开始感觉到鬼的存在。

　　白天有时候，男人会到离这儿几里地的镇上。

　　男人虽不健谈，手却颇灵巧，闲来无事自己买了刨刀等物什，就着没用上的木材，雕雕琢琢敲敲打打，小到尺寸大小的小摆件小玩意儿，大到板凳方桌，都做得有模有样。后来用粗麻兜了点小玩意儿到镇上集市，竟然意外地颇受欢迎，虽然要价都低得很，但一整天下来钱袋里也多了不少铜板碎银。

　　从那以后，男人偶尔便做些物什拿到集市，换些铜板贴补家用，偶尔还会有人特意到自己摊上，颇不好意思地询问能不能做点木匠活儿，家里要娶新媳妇过门，好些东西要添置云云。

　　一来二去，镇上不少人便都知道了有个年轻的匠人师傅，做工仔细手脚麻利，钱多多少少也不计较。

　　慕名而来的人多了，活儿便也多了不少。因此常常忙忙碌碌一天，到家天色已经见黑。

　　房门刚打开，就听见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熟悉的语气，颇有些不满的味道。

　　“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

　　男人已经习惯了鬼每天不请自来登堂入室的行为，反正一把铜锁锁得了人，锁不了鬼。

　　“到人家家里做了点匠活儿，做得有点晚了。”

　　“喂，你很缺钱么？怎么天天给人干活！”鬼似乎坐到了桌子上，声音从略高处传来。

　　“左右我也无事，能帮得上忙便搭把手就是。”

　　“呿，转世也改不了的性子！”滥好人一个，没救了。

　　男人只是笑笑，“等我很久了么？”

　　“少自以为是了你，小爷只是恰好在附近而已。”

　　男人也不戳穿，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柜子里摆好，回头道：“我去做饭，灶房脏，你在这儿稍等片刻吧。”

　　说完朝外走去。只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转身道：“你——要吃么？你要我便多做点。”

　　“呆子！我是鬼，你几时听过鬼和人一起吃东西的？你只做你的就是。”

　　男人点点头，走了出去。

　　一小碗米饭 ，一份青菜，汤就是煮菜的水，一片翠色冒着热气。

　　“天天吃这个，也不嫌烦！”鬼不满地嘟囔。

　　男人倒不觉得什么，一口一口吃得仔细。

　　“我以前最讨厌吃这个。”鬼说。

　　男人停下筷子，抬头往声音来处望去。

　　“……因为我讨厌，所以后来你也便不做这个了。”

　　男人点点头，“那你以前喜欢吃什么？”

　　“很多呀，蟹酿橙、莲房鱼包、东坡豆腐、红烧肉，啊，对了，醉白楼的蟹肥而不腻，百吃不厌……”鬼的声调扬起来，很是轻快得意的样子。

　　看这架势，鬼前世并非生在贫寒人家，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也绝非一般蓬门荜户可比。

　　“那你现在，不需要吃东西么？” 这么久了，似乎确实没有印象鬼曾谈过吃这回事。

　　“做鬼这么久，早就不知食为何物了。”鬼的声音低了低。

　　原来如此。

　　“凡人每每祭祀先人，少不了鸡鸭鱼肉瓜果酒水，怎知故去的人根本享用不到罢。”

　　鬼轻嗤了声，“人一死，便入了黄泉，奈何桥一过前尘也就忘干净了，了无牵挂轮回转世，哪里还记得活着的人。”活人种种，不过兀自负累罢了。

　　男人看着面前犹带热气的汤碗，良久，道：“对不起。”

　　入了轮回的人半点牵挂不剩，转世为人安闲度日，而背负所有记忆的那个，却成了天地间飘渺不定的一抹孤魂。

　　未免凄凉。

　　“对不起，阿玦。”

　　鬼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隔着苍茫雾色，听不分明。

　　男人抬起眸子，眼里是困惑的神色。

　　鬼似乎轻轻笑了笑：“我走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对不起，阿玦。

　　我欠你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