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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花光一生的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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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四晚,林昔带上所需物品,等在凌雨霏的家中。
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憔悴。
深夜三点,林昔将一坛无根雪水倒进小银盆中,这坛雪水冷藏了三年,打开之后就只能使用一次,想想还有点心痛。
将黑曜石镜沉入水底,在水中滴入凌雨霏的十指之血,双眼之泪。
准备好这一切,静待时间。
三点一刻时,在林昔的示意下,吴雨霏用手机拨通洪伟文的号码,然后即刻将手机沉入水中。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从水下发出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变音。
在重复了四五声之后,凌雨霏眼带绝望的望向林昔。
时间难熬的一秒秒变化,终于水下的声音在一连串急促的嘟声之后安静下来。
唉~看来失败了,
如果这样行不通的话,林昔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
正当她沮丧之时,电话里传出了意外的声响。
“喂……”
“喂!喂!”凌雨霏扑向银盆。
伴随着滋滋的电子干扰声,洪伟文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水面随着声音泛起轻微的波纹,闪着月亮的银光。
“喂,雨霏。”
“是我,是我!你在哪?你怎么了?”
“听我说,雨霏。那天我说‘我也不需要你’,是骗你的。”
“我知道……对不起,我……”凌雨霏泣不成声,“是我的错,对不起……我觉得世界不需要我,所以错以为我也可以不需要这个世界。对不起……我不应该把这种情绪发泄在你的身上。我没想到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我明白。我也不应该说气话,到现在才后悔莫及……”
洪伟文的声音也哽咽住,林昔不忍心却又不得不打断他们。
“洪伟文,我是……”
“我知道,你是那位驱灵师,我有时还能看见那个世界的事。我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房子里,而你们却看不见我……”
“好的,听着,你现在的情况既不属于阴间,更不属于阳间。我从来没有遇见过,所以你能回想下,是什么原因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吗?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在哪里发生的?”
“我……下班,坐地铁回家,进小区……那天晚上非常安静,不是因为夜晚而安静,有风,但我听不见空气流动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绝对的安静……”
“然后呢?”
“记不清了……有什么在变化,环境中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但是,是什么变了?我说不上来。那条回家的小路变得无限长,我浑浑噩噩的一直走一直走,完全没办法思考,等我走到家,天已经亮了。”洪伟文的声音越来越低,有时被电子干扰声遮住,断断续续。
“本来我打算和雨霏谈谈,但是在家等了两天都没有人,我以为是雨霏离开了。”
“我没有!”
“嘘……”林昔示意凌雨霏噤声。
“我知道,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了解了这种状况,这个世界现在……很安静,很安静。……可是,我才明白,我想要的,不是安静。是一种需要与被需要的感觉。”
“对不起…伟文,一定有办法能救你回来,我等你,我等你回来。”
“有办法吗?驱灵师。”
“……”
电子干扰声越来越强,通话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等你……”凌雨霏也感觉到了变化,哭喊着。
“不…别等我了……”
“我等你!”
水波渐渐平静,不再有任何声音从水下传出。
时间三点二十三,能维持八分钟,已经是比较好的情况。
林昔从银盆中取出镜子和手机。
之后,凌雨霏与林昔约见过一次,在小区内的花园中。林昔拒绝了她付的佣金,等将洪伟文拉回这个世界,才有脸收费。
两人并肩坐在长凳上。
凌雨霏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吧。快要结婚的模范情侣,实际上的关系却是暗流汹涌。没有任何干扰,只是感情太过顺其自然。我想象中的爱情应该是排除万难的非要在一起不可,而不是毫无阻碍的可以在一起。实际上,到现在我终于明白,所谓的‘可以在一起’,也许已经是无上的缘分,也许已经花光了你一生的运气。上天终于惩罚了我,用我所期盼的‘阻碍’。”
“你相信我会救回他吗?”
“我……相信!”
“那么你也要相信我,这件事只是谁也不能预想的一个意外。”
“……嗯。”
夕阳映照在这个掩面痛哭的女子身上,同时为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橙黄,公共活动设施上有几个小孩子在玩闹,在旁边等待的家长偶尔回头看林昔和凌雨霏一眼。
林昔的心脏像被重锤砸过似的,沉闷且钝痛。
直到吴雨霏离开,林昔仍独自一人坐了很久,在日落西山的薄暮下,mild seven 的火光隐隐闪烁。
林昔没有任何能救出洪伟文的办法,连也许可行的预案都没有。甚至试图想请姑奶奶来亲自走一趟,可是她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说是既然林昔也没办法解决的话,她也不会有更多的头绪。
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下来。
时间还是会继续流动,不会因为一个问题不能解决就停滞。
接踵而来的问题,不是对林昔能力上的打击,而是心理上的打击。
纳尼亚小镇是市内最豪华的别墅区。
林昔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和盘问,才能进入小区内。
摆什么排场,真要想弄死你们的话,难道还非要本尊进来吗?
按照地址按响了门铃。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经过入户花园,推开大门看到的场景,还是让林昔微笑淡定的在心底礼貌严肃的说了两个字——“你妹”!
林昔自问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一个住宅房装潢成这样。金碧辉煌、雕梁画柱、富丽堂皇,这完全是按照帝皇的级别去做的,不亮瞎人眼决不罢休。
一位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身上穿着整齐贴身的西装,打着银灰色的斜条纹领带,全身上下找不出任何不妥帖的地方。
“你就是那个林昔?”
张嘴却满口傲慢的腔调,眯着眼睛斜觑着我。
金黄的大门牙,酒味直冲我鼻子。
林昔有种想要立刻掉头走人的冲动。
“进去看看,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林昔犹豫了又犹豫,在心底反复默念“金钱至上,客户万岁”。
房间内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名青年,脸上泛着一层蜡黄的颜色,双目紧闭,一看就知道三魂七魄至少去了一半。正挂着营养液续命,一名肥胖的妇女坐在床边,拉着青年的手,正在啼哭。
窗边站着一名医生与一名护士,正垂手待命。
妇人开口问道:“你是林昔吗?”
“嗯。”
“快来看看,我儿子怎么了。”
林昔绕着床走了一圈,不太关心这个青年身体现在的具体状况,那是医生应该关心的。然后走到医生身边,靠着窗台坐下。
“植物人了?”
“嗯。”医生点点头,顺势偷偷瞄了妇人一样。
“多久了?”
“十多天了。”
“什么诱因啊?”
“没有诱因。”
“身体体征有没有改变过?”
“没有。”
林昔转而看向妇人问道:“突然没知觉的?”
“嗯,我们一家正在吃饭,他说着没味道,吃什么都像吃纸一样。他前段时间才生病,我以为病没全好,可是忽然一头栽在饭桌上再也没起来。”
“然后呢?”
“马上送到医院,一切都很正常,一点毛病也检查不出来。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没办法,接回来挂营养液维持生命,医生说能拖多久是多久了。”
“这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意外、异常、亲朋好友有没有突然去世的?”
“没……没有。”
“哦~”
“还有的救吗?”
“有还是有的。”
这时一直低头站在墙角的护士,在医生耳旁低语几句,轻轻的离开了房间。刘海下通红的眼睛,和那因为愤怒而狰狞的神情,引起了林昔的注意。
过了一会儿,林昔以看看房屋风水布局为借口跟了出来。
走廊上没有看到人影,林昔正准备下楼,听见拐角的小门里传来隐忍的啜泣声。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小声道:“稍等,不好意思。”
过了片刻门打开,里面的护士乍一看是林昔,很是吃惊。
林昔轻轻一把将她推回洗手间,自己也跟了进来,反手掩上门。
“躺着的那个,你认识?”
“不,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哭?”
“我只是……”护士顿了顿,转念又道,“你没有看新闻?”
“我从来不看新闻,你告诉我。”
“那就算了,你尽管去救他好了!”语气不可遏止的带着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