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当铺》夏白九

6、浮生梦（三）

　　“我是个坏人。”肖白直白地说，“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可是你必须用你的灵魂交换。”
　　“灵魂？”顾盈歪了歪头，耳侧的阳光溢过她的脸颊，“如果没了灵魂，我会怎么样？”
　　没有了灵魂，会怎么样？
　　他记得，他也问过九天。
　　“你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会消失。”他不敢看顾盈干净的眼睛，只能看着天空语气沉重地说道，他依然能够回想起那个黑色的女孩回答他时一脸戏虐的表情，似乎不过在和他开一个并不好玩的玩笑，“没有了灵魂，你的□□自然会消失。然而不会有人发现你突然消失，你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所有印记都会被慢慢抹去。甚至于别人关于你的记忆也会慢慢消失。
　　“就像你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样。”
　　顾盈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说，“真悲伤呢。”
　　“所以你要记得，一定不要轻易向我许愿。”肖白严肃地说。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似乎在向肖白说，她真的有把他的话记在心上，“但我觉得，你不是坏人。精灵，你有名字吗？”
　　“我不是精灵。”肖白有些哭笑不得，“我和你一样只是常人，你可以叫我肖白。”
　　“小白？听着真像我以前在西凉的坐骑的名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她的嘴角漾起一抹好看的笑，可是笑着笑着，却又似乎有些难过地对他说，“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里，中原的人都怪怪的，猜也猜不透，不像我们西凉，所有人都很爽快，都是敞开了说话。
　　“这里这么大，可是我却觉得这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我有点想回家。”
　　肖白有些意外。她的年龄还很小，今年似乎才刚过十八，可她眼里的孤寂却和她的笑形成鲜明的对比，真实得可怕。
　　“你在这里一定和我一样觉得无聊吧。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皇后，你贵为一国之母，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没事的玉儿，我是西凉女子，在我们西凉，不会骑马的人是会被人耻笑的。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顾盈打断了身边一个模样乖巧的婢女说的话，她换下了宫中繁琐华丽的床裙，穿着骑马的便服，纵身一跃便轻松上马，身姿飒爽。
　　皇室的赛马场，果然广阔得一望无际。
　　“精灵，你会骑马吗？”乘着玉儿和其他人都不注意时，顾盈悄悄问身边的肖白。
　　他摇摇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动物园和电视剧以外的地方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马这种生物。
　　“你去玩吧，当心点。”
　　顾盈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挥动手中的皮鞭，让马儿向前跑去。
　　“驾！驾！”
　　她现在脸上的笑容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肖白觉得，顾盈和其他那些深宫中的女子不同。她不适合被圈养在这里，不该在这片人造的草原上骑马奔驰。
　　她应该生活在真正的大草原上。而不是被囚禁在这里。
　　然而这些，所谓的皇帝、她西凉的父王可能永远都不懂。

　　“皇后！出什么事儿了！”
　　玉儿的呼叫声让肖白从沉思中醒过来。才发现在不远处围着一群人，除了顾盈，还有一个身穿黄色龙袍的人站在最醒目的地方。
　　“臣妾，臣妾参见皇上。”
　　顾盈看到玉儿对她使的眼色，赶紧从马上下来，向皇上请安。
　　自从上次宫廷聚会之后，肖白第一次看清楚了当今皇上的龙颜。他宛如一块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风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上次在聚会的最后，在顾盈跳舞差一点出丑时救场的男子也在一旁，两人站在一起，眉眼相似，给旁人压抑之感倍增，让人不敢正眼看向他们。
　　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也让他吃了一惊。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毫不怀疑她就是传说中独立后宫的淑妃。一袭艳红色的长裙及地，外披红色薄纱，长发用一根银簪弯起。雅致的玉颜上雕刻着精致的五官，如樱桃般薄如蝉翼的双唇泛着莹润的水色。肩若削成腰若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这位传说中的淑妃确实有倾国之姿，可是肖白觉得，若是比容貌，顾盈应该还要胜三分。但如果硬要说淑妃有什么比顾盈更出彩的地方，那一定是她眉宇手足间不刻意流露出的妩媚，让人移不开眼。
　　“皇后，昨日在宴会上，你已经差点冲犯了皇上，如今你又惊扰皇上和淑妃在游赏，虽说皇后年纪小，可是……”
　　“这里还轮不到你插嘴。”
　　淑妃身后的一位小婢女突然出口为难皇后，却又被淑妃当众训斥。
　　所有人都尴尬地看着当今的皇后，顾盈想了想还是对面前的美人说，“妹妹，你以后骑马的时候小心些。别再站到马的后方，很容易被马踢到。还有……”
　　“够了。”
　　是皇上。
　　一开口，在场便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人敢说话。
　　“皇后以后小心些，这次朕就不追究了。”说得彬彬有礼，却让人心寒。
　　“走了。”
　　一行人向赛马场外走去。留下所谓的皇后呆呆地站在原地。
　　只有那位眉眼和皇上十分相似的男子，回头看了顾盈一眼，眼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回头和皇上一起向前走去。
　　“皇后……”玉儿小心翼翼地出声。
　　“还玩吗？”肖白也在一旁问道。
　　“不了，回去吧。”
　　顾盈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和玉儿一起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不懂得伪装的她，眼睛里藏着让人难过的苦涩。

　　“精灵，你有喜欢的人吗？”
　　夜深的时候，他和顾盈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并不圆润的月亮。
　　他第一个想到了刘雅，却又摇了摇头，“你呢？”
　　“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
　　这让肖白非常吃惊。因为相处了一天下来，他觉得顾盈虽然贵为皇后，可是未经世事，心思单纯，至今应该还不懂何为喜欢。可是这次，她却用了“非常”这个词来表达肯定。
　　“是皇上吗？”
　　顾盈刚想回答，身后高耸的围墙却传出了一些动静。
　　“谁？”
　　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住。半夜私闯皇后寝宫可是死罪，可他却似乎毫无忌惮。
　　“皇后，我劝你还是别大声喧叫，要是吵醒了其他人，这个场景可就说不清了。”月光在他头顶洒下，一身的皇族贵气让他眸子更显冷漠，“皇上现在正四处寻找理由废后，好立淑妃为后，你可要想好了。”
　　他是当今唯一的亲王，朱煜。是皇上的孪生弟弟，因是次子，所以在出生时就注定了只能做一个亲王。
　　顾盈并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只是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亲王找本宫有事吗？”
　　他不急不慢地走进她身边，用食指轻佻起她的下巴，眼神散漫却又充满了诱惑：“被一个妃子压在头上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我懂。”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又沙哑，“要不要考虑一下，如果有一天，我坐上了皇位，我永保你后位，不用再受这等委屈。”
　　“你是要我帮你谋反吗？”她单纯，但是不傻。一语道破了他的潜台词。
　　“这是一个约定。”朱煜的语气似乎十分有把握。
　　在肖白看来，对于喜欢自由的顾盈来说，这个条件根本不足以诱惑她。
　　“好。”
　　她的声音清澈得悦耳，让人忍不住因此而有好心情。
　　她的眼睛紧紧地看着眼前这个放荡不拘的男人。
　　好。
　　她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