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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浮生梦(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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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再次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身处在凤栖宫属于顾盈的寝宫里。顾盈躺在华丽的床上,依然昏迷着。
九天在不远处,右手捂着胸口大喘气。然后握住了顾盈的右手,过了很久才放开,顾盈白皙的手腕处出现了一个“九”字样的标记。
“不用我再教你了吧,你知道该怎么做。”明明没有在使用灵力,她的双眼依然通红。明明脆弱得像是随时都可能晕倒,却依然用尽全力装出凶狠的模样蹬着肖白,“我说过了吧,我一定要得到,这个女子的灵魂。”
只留下这一句话,便消失在他面前。
他没有机会说一句话。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还在昏迷中的少女。
刚才,明明想问问她,身体有没有事,很对不起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明明是想这样开口的。
可是看到她的一瞬间,身体只能本能地后退一步。
顾盈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难过的梦。
她梦到自己远嫁中原,却嫁错了人。
梦到自己喜欢的人毁了自己的家乡。
西凉……
“精灵!我要回西凉!”她突然想起那场噩梦,那些狂风暴雨……
“嘘。”肖白紧张地捂住了她的嘴,“皇后,委屈你了。
“西凉没有事。已经恢复了原状,只是人烟还很稀少。”
她似乎放下心来。
“为什么凤栖宫这么黑?没人点灯?甚至一个人都没有?”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肖白。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过了很久才开口,只是依然不敢看她的眼睛,“朱煜在一天前登基,做得第一件大事就是废后。原因是前任皇后返亲探西凉时遇到西凉天灾,不幸驾崩。隔日便立了淑妃为后。
“众大臣纷纷上书称不妥,但是朱煜似乎很爱淑妃,什么都不在乎……”
顾盈的脸越来越苍白,让他不敢再说下去。
她原本干净明亮的眼睛变得一片雾霾,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她高耸的鼻梁旁落下。
“精灵。”良好的家教让她似乎永远不会失态,“你说过,我可以向你许愿,只有一次机会,代价是我的灵魂,对吧?”
“对。但是只有九天的时间。”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难过,“皇后,你一定要想清楚了。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有了自由之身,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有必要再被困在深宫中了。”
她安静了很久,最终还是苦笑了起来,“谢谢你,精灵。我想清楚了。
“我想借用淑妃的身体九天,用我的灵魂交换。”
按照肖白的指示,她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左手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九”字刺青上。
自由之身、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不过是能够待在他身边罢了。
刺青瞬间变得血红,然后消失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契约,成立。
九天回到自己的公寓时,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下一秒就晕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有什么人一直在喂自己喝一些苦到舌根的汤药。她费力地抬起眼,看到一个模糊地身影。
一双熟悉的红色眼睛直视着她,和她一样,穿着一身黑的风衣,带着一张棱角分明却冷酷的脸。
“听说,和一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越来越像他。”九天才发现,自己说话都很费力,“阿左,你倒是越来越像我了。”
“我早就不是那只刚被主人你救下的小麒麟了。早就可以变成人形,只是似乎以真身在你身边比较方便。”他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十分舒服,“主人你这次破天荒地对抗众仙神给西凉降的天灾,逆天而行,遭受了天谴没有丧命已是万幸。现在主人自身的灵力现在零零碎碎丧失了大半,要好起来估计需要些时日。”
她想尝试抬手,但全身传来的刺痛却让她作罢。
“西凉公主那单生意,需不需要我代主人去收尾?”
九天摇摇头:“肖白这一次会做好的。不用担心。”
阿左没有再说话,放下了手中的药碗。
过了很久才开口,“主人,阿左不懂。”
“不懂什么?”
“阿左跟随主人已有千百年,遇到了数之不尽的纯白灵魂。和那个叫肖白的人类相比,更为圣洁的灵魂也遇到过不少。可是主人你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类签过契约。更没有为了一单生意,去违抗天命,遭受天谴。主人可知道,六界里,没有谁遭受了天谴后还能好好活着,没有魂飞魄散的。主人你,可能是第一个。”
九天没有说话,只是似乎像是困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事情,像是闪电般,从她的脑海中闪过,熟悉而又悲伤,那些模糊的画面是她漫长没有尽头的岁月里唯一的念想。可是她却看不清,摸不着。
“阿左,你不觉得,现在的六届里,少了点什么吗?”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觉得,大概是在时间的夹缝中生活得太久,久到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人,仙,魔,鬼,妖,神,对我而言其实并没有差别。不止是对我而言,其实从根本上而言,就根本没有差别。人是魔,神也是魔。在我眼里,六届里,根本没有人神魔之分。”
阿左一惊,这种话可是大忌,要是被天帝听到,说不定主人会遭受第二道天谴。
“可是明明在我最初的印象里,并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现在自己的灵力和身体都太弱了,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平时那么咄咄逼人,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地柔和了许多。
“阿左,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夜深了,朱煜从御书房走到后花园赏月。
黑蓝色天空中的月亮很美,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皱起的眉间。
他终于从他哥哥手中,夺得了皇位,软禁了他的哥哥,终于娶到了他最喜欢的玫儿。
“玫儿,你其实并不爱朱焱。”
在他得知她已经嫁给他的哥哥,成了淑妃时,他硬生生地捏碎了手中的陶瓷杯。跑去她的宫殿质问她,换来的却是陌生而又莫名其妙的眼神。
那是他自童年之后第一次见她,她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妩媚之美,他却没有在意,一把搂过她纤细的腰,近看着她漂亮却望不见底的眼睛。
“我要做皇后,你能给我吗?”她轻蔑地笑着说。
自那日起,他再也没有再去找过她。计划却一步一步地进行着。
你要做皇后,我便给你。
当然,你只能是我的皇后。
立后的当晚,他去了慈宁宫,却看到哭花了妆的她。
滚。别碰我。
这是她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那时,他才感觉到多年没有感觉到的恐惧。
他怎么会没想到,或许,那个他最喜欢的玫儿,或许这些年间,早已把心许给了他的哥哥朱焱。
他的手紧握成全,都快被自己掐出血来。
他不允许。
他的女人,绝对不允许爱上别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再一次走进了慈宁宫。
他没有让下人通报他的到来,直接走到了她的卧室,却发现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尾,黑色如墨的发丝披散在肩上,她没有注意到他走进来,依然一心一意地摆弄着挂在床尾的一块刻有煜字的令牌。
他轻咳了一声,她才注意到他,愣了一下,却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轻叫了一声,“煜哥哥。”
这次换他一愣,今天的她终于和自己童年时的记忆重叠了起来。
他走近她,轻触她的秀发,在她耳边喃喃自语,“我等着一声,等了快十年。”
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得顺理成章,他开始细细得吻她,吻过她的眉眼,她的酒窝,还有她嘴角微弯的笑。
你说过,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
命运真是可笑。
它让你最终,认错了人。
你曾经的那些诺言,现在,却变得如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