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缘深》芯恬可可

2、第 2 章

　　头天晚上我本就没睡好，偏偏第二天店里来了好多人。
　　那天天气不是很好，我还想着客人应该不是太多，应该能好好补觉，谁知却还是被拉了起来。那时刚刚鸡鸣，刘玉刚要去私塾读书，刘玉婵则示威似的看看我，又倒头去睡了。
　　我在舅舅的训斥声中走出去，看到客栈一楼居然已经坐满了人，都穿着灰色短布衫，扎了腿，人人佩刀。
　　太极镇毕竟是小镇，我以前见过最大的阵仗便是一下子来8个人，两个主子六个随从，且都是商家出生，哪来这么整齐的配备。此时见到这场面，我心里的暗自发怵，只害怕是官府的人发现舅舅偷税漏税所以派人来“抄家”。
　　舅母那时正站在中间的桌子旁，见我过来，语气便不耐了起来：“秦秀儿！你上这来干嘛？还不快去厨房帮忙！没看这么多人等着吗！”
　　那语气虽然严厉，但声音却远没平时响亮，想来她见了这般的大人物也是心虚的。
　　我撇撇嘴，小声抱怨着：“是舅舅让我来这边的。”
　　虽是不满，我还是脚步不停地回头往后院走，余光只瞥见中间那桌子上有一小孩转头朝我这边看来，那孩子面皮生得极白，晃得让人都看不清他脸上五官。
　　真正是晃眼，在这不太亮的客栈里，他的脸都像一面反光镜。我这样想着，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厨房里甚是忙碌，饭桌那边舅母也不让我插手，一切都是她亲自布置。
　　我乐得清闲，虽说厨房的活苦一些，可总好过在前面挨人训斥。我虽只有十岁，自尊却是极强的。
　　不知不觉便忙到了日上杆头，厨房需要备40个人的饭食，一应采办便都落到我身上。舅母原也派了活计给刘玉婵，可她自出了客栈便恢复了眼高于顶的样子，回来时也只是提了一小包包菜，只是等要进门时才抢了我手中的东西十分傲娇地进去了。
　　我看着她扭得不亦乐乎地屁股，狠狠翻了个白眼。

　　等把厨房的事都安排好，我还没来得及坐下缓缓，刘玉婵便又过来传话：“秦秀，娘说客房不够用，你快腾出间房给老爷们住。”
　　我看她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来气，立刻反驳道：“为啥就得我腾地方，咱俩一个屋，你不腾，难道是想跟‘老爷们’住一间屋子？”
　　听了这话她立刻被憋得满脸通红，却也只梗着脖子冲我吼：“谁说我不腾了！我上楼跟爹娘睡去！”
　　我愣了愣，想到她身边自有爹娘，可我往哪里腾？刘玉刚屋里两个大男人我自然去不得，后院就三间房，我又能搬到哪去？
　　想到这我便气弱了，只得低声央求：“那我便去舅舅舅母房里打地铺罢……”
　　话音还没落，刘玉婵就冷笑着打断了我：“你想得美吧，你要在那打地铺，还不弄脏了我爹娘房里的地？”
　　“那我能搬去哪？总不能让我睡院子吧。”我委屈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我赶紧低头，强忍着不让它滴下来。
　　刘玉婵又恢复了之前的气人样，勾着嘴道：“我刘家又不是那么没心肝的人。这不还有柴房嘛，你在那住一晚吧。”
　　“柴房又没有暖炉，这大冬天的你想冻死我啊！”
　　“你昨儿个不也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嘛，这会不也好好的，还有力气跟我吵。我看就是房间里的火烧的太旺，烧的你都忘了自个儿在谁家了。这住柴房啊，正好给你降降火。”那个火字拉的极长，余音婉转，跟镇上王家小寡妇的腔调如出一辙。
　　那小寡妇生得好看，孤身带着孩子，以卖豆腐为生。按理说她的生活应该十分拮据才是，可是事实恰恰相反，王家寡妇生活得相当滋润，买的水粉都是镇上最好的，偶尔还能看她戴几个银镯子。个中缘由大家也是知道的，我有次就见她跟一男子在后巷里拉拉扯扯。
　　这时看到刘玉婵学她，虽然也有三分韵味，可我偏不想承认，只是不屑地看她扭得快断的腰，真想恶毒地骂她一声，但想到幼时爹爹的教导，那句脏话终是没出口。
　　心里发泄完了，我看着房间里一堆的东西，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原本冻一夜就冻一夜吧，虽然那滋味着实不好受，可我想想办法还是熬得过去，可是一想到有两个大男人要睡我的床，我一些女儿家的物件或许也会被他们翻出来，心里便堵得慌。
　　我索性直接坐在了床上，自己跟自己发起了脾气。
　　这一坐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想着舅母待会肯定要来催了，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便磨磨蹭蹭地收拾起东西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原本这不该是我关心的事，可我隐隐听到那人说了句“少爷”，不禁计上心头。

　　后院出去便是一条小街，我出去，正好看见两个人站在客栈门口，似乎正思索着该往哪个方向走。
　　看到我走近，高大一点的人立刻抬手挡住，大有我再上前一步便砍了我的架势。
　　我被唬住，畏缩着不敢上前。
　　那个清瘦一点的少年倒是和气，他示意下属放下刀，微笑着问：“姑娘可知道太极山如何走？”
　　那笑容虽十分浅，可嘴角边的梨涡还是十分明显。我想到有求于他，便十分仔细地给他指了方向。
　　他道了谢，转身欲走，我连忙赶了几步叫住他，他的随从虎视眈眈，让我好不尴尬。
　　还好我最后强撑着说明来意。他思索了一下，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笑容，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