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阴阳传之救世主》月之灵心

37、浮生若梦十

　　寂静的万夜斋，又传来另一串脚踏实地的步子，这次是人，不像空中飘着的那个是鬼或魅。

　　那人边走边道：“魅姌，你可不要再出来吓人了。”他停下来看一眼星羽，又看看天空中的魅姌：“冰魄逑和骨妖卵这两个混蛋，竟然会派你过来守夜？”听着像是辛离的声音，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诧异。

　　魅姌飘到他面前，疑道：“怎么？”那意思大概想说，怎么不能是我？辛离轻笑：“你最爱吸人血，吃灵魄，他们哪敢？”

　　魅姌呆呆的停下飞舞的身体，他轻轻的停在他面前，偏头道：“你说的对，他们都不让我来。我就在送的吃的里面，放了十几斤的巴豆，够他们歇上许多天啦。”

　　嗯，辛离皱眉：“你就这么饿？”

　　魅姌低头羞羞：“也不是，就是……”他认真抬眼看他：“我想见你呀，你每夜都会来这里巡逻，还会时而跑来这里查看。”

　　呃？辛离呆，缓而，又笑：“夜已深，你还是回去歇着吧，这里由我来守夜就好。”

　　魅姌不情愿地道：“我就要在这里陪着你嘛，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辛离脸上虽讪讪的笑了笑，目光却看向旁边的星羽：“慕容公子，幻离他并没有事，你先回去歇着吧。他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惩罚还是一定会有的。”

　　星羽担心地道：“可否让我见他一面？”

　　辛离低头沉思了会儿，又低声道：“不可以，以尊主的脾性，能留他一条命，已是一种意外。再让你去探望，那是不可能的。”

　　辛离看他踌躇的神色，又道：“你还是回梦落轩安心呆着吧，或许再过几日，尊主就会好心放了那丫头。若你执意硬闯，对你对他都不好。”

　　***

　　辛离进了石门给我送东西吃，我没看见他身后有跟来星羽，不由得开始满心失望起来。他将饭盒放在地上，柔声道：“想你也饿了，便来给你送些吃的。”

　　我撅着嘴巴道：“都两天啦，你们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人吗？”辛离淡笑，他冲我偏头道：“一直都记得呀，就是故意不来看你滴。”

　　我不满地道：“为什么？”他动作不迭的将盒盖打开，拿起那里面的大米饭，抄了几个鲜美的菜色，低着头道：“谁让你总是不听话，现在嘛，你只是自作自受。”

　　说到这里，他微有怒气的站起来，疾步过来走到我身边，抄起碗中的饭菜，一边喂我一边道：“跟你说什么你都不听？让你做什么你都不应？现在好了吧，自个儿把自个儿弄到这种田地。还不是活该受这罪？还不是活该被困这儿？”

　　我听着这番斥责的话，心里顿时觉得好温暖，眼里不由自主的落下咸咸的泪水，酸酸的鼻子抽了抽，我亲切地唤道：“姑姑？”

　　他的手颤了颤，愣愣看我：“什么？”我低声抽泣：“姑姑？”他皱了皱眉：“你怎么知？……”忽而，又笑了起来，用手轻柔的擦掉我脸上的泪，安抚道：“好孩子，别害怕。相信我，你不会死的。”

　　我不敢确定地道：“姑姑会保护我的，是不是？你真的是我姑姑，对不对？”他的手顿在空中，缓而，又垂了下来。他转过身子，脸上尽是黯然：“小姑娘家家的，你心里害怕，我便安慰安慰你。”他顿了下，又继续道：“对了，姑姑什么的，可别再对其他人乱叫。”

　　他脚步虚无的往外走，行到门口处，身形却顿了顿：“你若想认我做姑姑，以后，也可以像今天这样唤我。”他低下头来，微微笑了笑：“你叫的很亲切，我听起来，也很受用。”

　　我呆呆的看他的背影：其实至今为止，我依旧搞不清，辛离究竟是不是我姑姑。若他是，我唤他的时候，他却为什么不承认。若他不是，我唤他的时候，他却为什么没有制止，反而让我以后都那样唤他。

　　人总会有那么几个激动的瞬间，比如思想激动时，能够促进脑细胞新陈代谢。情感激动时，能够促进心里翻涌的情感真切。说话激动时，能够促进彼此语言的沟通能力。但这其中，每当情感激动时，其后最易快速的冷却。而现在的我，开始对刚才的那一番话追悔莫及。

　　不是我愿不愿意唤他的问题，而是，我背叛了亲人的家谱史记。若我的娘亲根本就没什么兄弟姐妹，我这样子的叫法，当真是不妥。我刚刚叫出口的时候，也没多想，就那样顺口而出，真是太不懂事了。

　　***

　　小参从地底钻了出来，他仰着脸看我：“你刚刚的演技还真好，竟唬的人家一愣一愣的。”我愣愣回神，动了动身子，急切的道：“快，快过来，帮我松开藤蔓，我要去吃饭！”

　　小参一呆，又从地底钻到我脚边，顺着柱子爬到我身后，用牙齿吱呀吱呀的帮我咬开。手松开之后，我连忙蹲在地上，拿起刚刚辛离手中的碗，挑了几样菜，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正吃在兴头上，猛然想起言司南这两日也未曾吃过饭，连忙回头唤他：“你要不要也来一点？”他瞧我的吃相，不敢恭维地道：“我不饿，你吃就好……“

　　我想起他是鬼魂，不用吃饭，可怜我一人饿着肚子，索性就不管他，继续埋头大吃起来。他瞧我这幅的样子，担忧道：“姑娘慢点吃，小心噎着……”

　　他话刚一出口，就害的我被呛住，我白了他一眼：“乌鸦嘴……”他尴尬的笑了笑。

　　当真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仅仅两日，就将我饿得不成人形，浑身掉了十几斤的肉，眼瞅着身体皱巴巴的，没一丝年轻人的精神气。

　　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再待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山窟里的冤鬼烦死。而且每每午夜梦回，眼睛里总隐隐约约看见，一团又一团的黑气飘荡在眼前。

　　他们瞪着圆睁的眼，空中半浮着虚幻的浓稠黑雾，不断嘶叫着在我的眼前飘来飘去。这么几番来来回回，吓得我魂几乎都快要出窍了。不行，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可不要再受饿肚子的折磨，我更不要受这些冤鬼的纠缠。

　　在我吃饭的这段时间，小参试了多种方法撬门。比如，偷偷地钻进地底钻过去，结果被坚定地石门顶了回来。比如，摸摸附近有什么潜在的机关，不过，周围显然都是一片裸漏的山壁。亦比如，敲敲石门默默的念动什么咒语，可最后，那座石门还是一动不动的巍然耸立在那里。

　　然后我就吃饱喝足的站起来，问小参有没有什么办法出去？他摇了摇头。我又问言司南有没有办法出去，言司南也摇了摇头。我抓狂的道：“难道，我们就要被这么，终身困死在这儿？”

　　言司南安抚我：“别急，说不定，想一想，就会想出好办法。”

　　小参呆呆：“我想，没有什么比外面的人进来更好的开门办法……”

　　我定了定：“有理……”

　　***

　　外面的人总会时不时的过来拖尸体，只要我们能掌握住时间，偷跑出去其实是易如反掌。我这样想着，心里窃喜起来。

　　当然啦，我没有想到的是，下一个走进来的竟是杀坤乾，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以为他会先把我饿死，亦或者先把我饿个半死，然后再把我活活折磨死。你可能会觉得我有被虐倾向，不过，我想说的是，不是我有被虐倾向，而是那个杀坤乾他有虐人倾向，而且，就算我有被虐倾向，而那个杀坤乾也铁定是有虐人倾向。所以，这就导致我，不得不往那死的那方向思考。

　　哎，我叹了口气，只觉得当真是那种，黄花残败君来踩的落井下石意境。我心里悲观的想，他瞧见我们这种伺机偷跑的行为，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亦或者，究竟会对我们有什么样的反应？准确来讲，就是，他会怎么惩罚我们。是让我们生不如死，还是让我们死不欲生，亦或者是让我们既不能生也不能死，总之，结果只有两种：生不得安生，死也不得安生。

　　想到这里，我抖了抖，真是可怕的意境，我心里默想：姑姑，你会救我的吧？

　　当杀坤乾真正进来时，瞧见我们都一副被松开的模样，笑了笑：“呵，还没等本君放你们走，你们倒想着自己走了。”其实，这是抹意料之外的笑，而那笑意的背后铁定隐藏着阴谋。正当我警惕的瞧了他半晌，并没觉的出什么不适的时候，只觉得要等到他放我们离开，或许等到黄花菜凉了都等不到。

　　我偷偷和小参，还有言司南站成笔直的一条线，默默的低垂着头。言司南却昂然的挺胸抬头：“君上不放我们走，难道，还不让我们自己走？”

　　杀坤乾森寒的笑：“走，你们能走得到哪里？你们连这个门都出不了。”

　　他背过身，冷厉的道：“不要说本君今日主动放你们走，就是今日不来，你们也难逃得出这万夜斋的门。”

　　辛离垂头道：“尊主，你答应过……”

　　杀坤乾厉喝道：“本君知道，还不用你来提醒。”

　　他不经意注意到我这副瘦的只剩骨头架的身材，眼中不知怎的的亮了亮，顿了顿，他又迈着步子走到我身边，忽而伸手拦腰抱住了我，痴迷的吻了吻着我脖间的发香，低声喃喃道：“你的头发，竟有一股，一模一样的紫薇花香……”

　　这个我倒是没有觉察过，蓦地，我意识到我现在的身材和秣陵有的一比，还没等我回神，只瞧他那张魅惑的脸，盯着我这张被抬高的脸道：“本君，本是想要将你饿死，可又一想，未免有些太过便宜你……”他凑近我的脸，又盯着我的眼睛：“你可知，辛离为了你的事情。在本君面前，说了你多少好话？……”良久，低低嘲笑了一声：“可真谓血海深仇，也不敌那骨肉亲……”

　　嗯，我没听懂他那番话，但至少懂了他前半句。辛离为了救我，做了许多的事，在他面前说我好话，想尽方法去救我的命。我想，他可能真的是我姑姑。亦或者，就算不是我姑姑，她也会比我亲姑姑还亲我。

　　想到这里，我笑了笑，杀坤乾却看着我的笑，愣了愣，他问道：“你笑什么？是听本君说话很高兴？还是，喜欢本君这张美丽的脸容？”他抚了抚我唇瓣，低笑地道：“既然如此，不如就留下来陪着我，就那样一直陪着我，如何？……”

　　我看着他脸上痴迷的陶醉表情，觉得有可能他现在神志不清，将我当成秣陵了，而刚好，我身上穿的是蓝色的墨崤山派中服饰。惨了惨了，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去，竟被这个自恋的杀坤乾毁了。

　　我连忙挣脱开他的手：“我才不要呢，你少在这里自恋了……”

　　嗯？他瞥过头来看我：“你说什么？”我，我头上冒汗，心里一万分警告自己：千万不可以将他惹急，要不然，你可就真的没有离开的可能性了。

　　我看着他，径直上前一步，目光清明的，直视着他的眼睛：“杀坤乾，请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幻离，不是秣陵，秣陵也不可能是我。”

　　他听到这番话时，后退了一步，半晌，低低苦笑了声：“对，你不是秣陵，秣陵也不可能是你……”

　　我看他那副悲苦的样子，眼眸中的凌厉缓和下来，语气低低的对他道：“我想，秣陵他此刻，应该正在梁宫等着你回去呢？”半晌，又好心的嘱咐道：“你以后，可不要再认错人了。要不然，身为一个女人，总是会吃醋的……”

　　吃醋？他嘴角溢出一丝悲戚：“他或许巴不得就此离开我的身边，又怎么会吃醋？他或许巴不得就此消失在我眼前，又怎么会吃醋？……”他的身形如此高大，此刻却悲伤的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去。辛离连忙走上来扶住他：“尊主，切忽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