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BOY》薛定鄂猫

4、第三章 慈善

　　豪华轿车逐渐加速，转眼便驶上拱桥扬长而去。成长于穷困之中的孩子很少见到这种高级交通工具，因此原本站在桥头让车的小家伙好奇地转头目送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朝自己家的方向踱去。远远地，就已经望见哑巴爷爷在门口等着自己回家了。
　　桥头离男孩家的木屋还有段距离，他的脚步也慢得有些无精打采，不过一路上总会有几个热情过度的邻居大叔从自家窗户冒出头来，争先恐后地同情绪低落的小男孩打着招呼。

　　“呦，这不是我们的小英雄么？”

　　“怎么这么没精神啊，没有吃饱饭么阿人？”

　　完全不同于刚才面对那群西装革履家伙的态度，现在主动朝男孩搭腔的几个人都是洋溢着满脸的笑容。而他们寒暄的对象，就是不久之前在商业街白费力气的可怜小男孩。这时他外衣和运动鞋上的尘土仿佛更多了些，不过无所谓。对比一下和他说话的那几位，在市中心显得破烂肮脏的他，在现在这个地方反而成了最干净整洁的一个。说起来，这应该归功于他的哑巴爷爷，那个正在给他打开家门的老人。

　　“爷爷，我回来了。”阿人努力地冲老人挤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今天我又去城里好好玩了一圈，真过瘾啊。今天街上的人好像比平时少不少，也没有讨厌的警察找我的麻烦，结果不小心就忘记了时间，真对不起……”

　　被周围人叫做五叔的老人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然后做了一个写字的手势——阿人知道爷爷的听力没什么问题，只是声带受过伤，顶多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所以也习惯了直接跟爷爷说话，并且学会了看懂爷爷的手势。

　　“今天的功课我早就做完了，马上拿给你看。”他几步走到自己的床铺之前，从枕头下拿出几个明显是用废纸装订成的本子。几个稍厚的小册子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刚劲有力的字体，封面上还有着大大的“语文”“数学”“自然”等字样，那是五叔自己专门给阿人制作的“课本”。较薄的本子上则是明显带着童稚的笔画，显然是阿人自己的手笔。这些小本也就被五叔顺手接过去，仔细翻看着，最后笑着比出右手大拇指晃了两晃，然后将本子递还给阿人。

　　阿人小心地将“书本”们再度收回原处，做完这一切，他小小的脑袋却有点抬不起来的样子。“爷爷，你老叫我学习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家里根本没有足够的钱供我去上学不是吗。何况比起这些来，治好你的嗓子不是更重要么？”

　　五叔的手拼命摆动起来，伴随着喉中挤出的“嗬嗬”声音，显然是在明确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用力地摇了下右手，同时左手指向阿人，右手作拿筷子向口中送食物状，然后再把左手收回，比划扣纽扣的样子。

　　“我们吃的已经很好了。至于衣服，我是整个村里穿得最光鲜的一个，隔壁王叔进城的时候还总想借我的外套呢。而且，这些东西都要花钱才能买到，我没有钱。”

　　老人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又再度指着阿人做出写字的样子，最后指向门外市区的方向。

　　阿人却没有朝城里那边多看半眼，他的脸上满溢着笑容，连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不自觉地眯上了，“爷爷，我不需要什么出人头地。我只要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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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驶出贫民区的轿车在城里左转右拐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市中心附近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厦之前缓缓停下。楼前早已经站立着一位半长发的华服女子，脸上略施脂粉，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服饰的细节上处处衬出主人高贵典雅的气质。看到车逐渐停过来，她向前走了两步，在适当的距离上作出了等候的姿势。

　　车门开了，银行里大声斥责歹徒的女孩先走了下来，直接走到女子身前低声喊了句“妈妈”，便转到她身侧站好。可爱的娃娃头小女生随后蹦下了车，毫不客气地三步两步直接钻进了女子的怀里。最后出现在车旁的，是一根华贵的拐杖。

　　“董事长，您回来了。”放开怀里撒娇的小女儿，年轻妈妈及时走过去，将老人稳稳扶到车外，而后者却在站定以后，不动声色地挣脱开女子的搀扶，转身步入大厦。当然，临走之前还是抛下了一句话。“身为高氏集团的总经理夫人，你只要专心相夫教子就好，抛头露面的慈善义工不适合你。帮你带孩子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次。”

　　女子默默地带着一对女儿跟上前去，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不过还未走进自动门，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衣袖被轻轻拉动，低头便看见小女儿那张圆圆的笑脸。“妈妈不要难过，小叶知道一个连爷爷也不会反对你去的地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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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天空中很久了。他昨天为了让爷爷开心，多做了平时一倍分量的习题，结果就是睡觉时间比平常也晚了不少。但看到爷爷那大把花白胡子也遮挡不住的笑容，他就觉得一切都很值得了。

　　当然，爷爷其实比他睡的更晚，不过现在房间里没人，证明他老人家起床时间依旧，倒是由于心疼阿人，才没有叫醒他的样子。

　　几分钟后，阿人依旧是昨天那身打扮，打着哈欠走出那足足坏了一半的大门。懒洋洋地活动了下手脚，总觉得好像比平常少了点什么。不过直到看到邻居大叔们各个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有人似乎还端着盘什么从村口走过来时，才醒悟过来是少了这些平时不会离开房子十米之外的闲人们。

　　“阿人，城里有好心人给咱们这里所有人发食物呢。每个人只能领一份，你还不赶快去？”类似的话从每个迎面走来的人嘴里说过几次之后，原本没什么兴趣的小家伙也不自觉地走向了村头那片空地——有人告诉他那就是分配食物的地方。远远地，便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在排队，而一辆中型货车和不少陌生人正在那边前后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