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BOY》薛定鄂猫

2、第一章 十三年前

　　众所周知地，整个城市里最繁华的路段是秀海商业街。而这条步行街上最热闹的地面，却并非哪个高级商城或者卖场，而是整个街区里唯一的一家银行。虽然刷卡消费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相对于追求时尚紧跟流行的年轻一代，那些上了点岁数的市民们还是比较习惯现金交易。很多人宁可在需要用钱的时候先到银行排长队。所以，这家门脸不大的银行的人气反而比其他地段大了许多。
　　今天银行里的等待队伍也照旧拐了好几个弯，才勉强没有排到门外来。尽管室内早已经是拥挤不堪，但由于大多排队者都是中年男子——沉迷于逛街采购的女性家眷们显然早已经散落在商城区的任意一个角落了——在职场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他们，恐怕就算闭上眼睛也不会有半分站错队的可能。因此，更多人实际上是在借机享受难得的清闲而已……

　　当然，不和谐的场面总会及时出现，某位厚眼镜谢顶大叔的周围突然热闹了起来。好像是原本在队中闭目养神的他突然转身，对身后的人大声呵斥。而他后面这位则是一身嬉皮打扮的高个头青年人，正用不屑的语气回应着什么，耳朵鼻子嘴唇上的零碎也不时发出点响动应和，而且没过多久，便有些伸臂挽袖的举动出来。当那位老头觉得有些不妙，把求助的视线抛向四周的时候，却发现整整一银行的人没有一位的视线能与其交汇，不过更讽刺的是，那条长长的队伍却没有半分混乱，现金存取等等业务依然在稳步进行着。

　　就在青年的手即将揪住老头领口的时候，一声稚嫩清脆的童音响了起来，在原本就显得寂静的营业厅内显得分外清晰。“现在的窃贼未免太过嚣张了，偷不到钱包，还想打人不成？”

　　“谁家的小杂种，敢跟本大爷这么说……”闻声转头的年轻人正准备连小孩一起收拾，却瞥见往日称兄道弟的银行保安正提着警棍朝自己这边挤过来，还挤眉弄眼地打着眼色。出来混的人不会很笨，他在第一时间便丢下几句场面话，迅速转进。这时其他人的目光方才光明正大地扫向童音的来处。

　　说话的显然是门口不远处那个8，9岁的小姑娘，身着一身整齐的小学制服，只不过从衣服的质地和做工上，明显可以找出几分“高贵”的气息。她背后站着一个大约只有5，6岁的女孩，梳着可爱的娃娃头，那身合体的童装款式却并不多见。至少这条街的各种商家店里是看不到的。看着保安们空手而归，那打抱不平的小丫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但却被后面那个拉住了衣角。“姐姐，你不要再多说什么了，爷爷马上就出来了。看到你又多管闲事，他会不高兴的。”

　　“切，这一屋子老头怕事也就算了，你小小年纪，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不分好歹？”虽然还带有些许不满，但是也许那位即将到来的“爷爷”足够严厉，制服小姑娘的声音也终究低了下来，顶多是狠狠地比出一个手势。保安们倒是看的仔细，原本打算走动过来的也转身离开。屋内的长龙又再度正常运转起来。

　　那位钱包历险的大叔并没有走过来道谢，一是他已经靠近服务窗口，二是觉得恐怕有些高攀不起，便和其他人一样低头继续排队，若干时间后，便拿着取出的现金疾步走出了银行的大门。

　　刚出门，凭条还没来得及扔去，便被旁边伸出的大手劈头连钱一并夺走。“搞什么啊，穷鬼，折腾这么半天才取三千块？连塞老子的牙缝都不够。”居然又是刚才那个行窃未遂的青年。他不满地嘟哝出声，顺势重重一肘，将老头打得弯下腰去。“老不死的，大爷出来混就从来没失手过，你以为人多老子就不敢动你了么？”

　　然后，大概觉得一下还不够过瘾，那家伙又连续补了几脚。不过屋外仿佛也没人意图阻止他的样子，老头明显没有还手之力，结果就在歹徒拳头再度挥出之际，他自己身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靠，谁啊？老子正忙呢！哦，大姐你啊，聚会？没忘没忘，马上就到。别扯了，我怎么可能没钱，刚才就搞定一笔小卖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下了门前的台阶，随意地甩动着那沓钞票就往街上晃。

　　老头还趴在地上没有起来，不过他显然不甘心就这么被抢劫，于是几乎是拼命地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冲着歹徒大喊：“别想跑，我要报警了！”

　　正笑着打电话的那位脸色马上垮了下来，“大姐，等下再打给你，拜拜。”合上手机，转身三步两步便走回现场位置，抬腿又是重重一脚。“喊屁啊，老混蛋！才不过拿你三千块而已。就为这点小钱，就想害老子被警察抓么？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两脚，三脚……

　　很明显地，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出闹剧。可怜的老头直到彻底躺倒在地上咳嗽不止，才被满意了的那家伙一口唾在脸上，然后再度扬长而去。

　　歹徒走出老远，受害者才挣扎着站起身，尽力呼喊着“抢劫啊！来人啊，帮帮我！”之类奋力追过去。虽然照旧没有人响应，那歹徒还是怕事情闹大，不情愿地跑起来。老头更慌了，手捂胸口跌跌撞撞地坠在后面，无奈距离越拉越大……没跑几步，还一不小心撞到路人再度跌倒。急忙抬头，看到的是短裙下两条裸露的萝卜腿。

　　“你在往哪里看啊？老色鬼！”从头顶传来冷漠鄙夷的斥责声，紧身的无袖上衣，足足在膝盖上15公分的超短裙，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厌恶的表情。“还不快滚开，你个死变态！”

　　老头现在早就动弹不得了，于是这女人越发怒起来，但就在这张嘴里正准备吐出更多难听话之时，一只不大的运动鞋重重地踩在了她脸上。

　　银行的自动门刚刚打开，刚才那5，6岁的小姑娘蹦跳着跑在最前面，于是直接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一个身上肮脏不堪的老头正跪在地上挣扎着往起爬，他身前的一位时髦女性脸上带着无数惊骇和一个清晰的黑色鞋印仰面向后倒去——

　　一条小小的身影飞在半空，旋即踏上了街边店铺的一层房檐，正高速向远处奔去。

　　那，好像只是个跟姐姐岁数差不多的小男孩而已。

　　跑在前面的家伙由于有人流阻挡，并没有在全速奔跑，而且同时又从怀里摸出了手机，询问着对方诸如“在哪里汇合”这样的话题。即使这样，紧赶慢赶着也就走到了十字路口附近。

　　当他正准备踏上斑马线之时，突然觉得左肩上挨了重重的一下，他急忙转头，看到的却是一脚蹬在自己肩膀上，正顺势前空翻的小小身影。“难道是在演马戏？”正在他惊疑不定之际，却发现眼前这个小鬼竟在刚刚转体四分之三圈之际便甩臂拧腰……

　　最后进入他视线的，是那双鄙视的眼睛，以及嘴角的一抹冷笑。

　　在其他人的眼里，则是从后方高速赶至的小男孩从房檐凌空跃下，顺势一个漂亮的空中旋踢，直接将这男人踢倒在地。

　　那是个头发差不多可以遮住整张面孔的小男生，身上那件上衣对他而言显然尺码大得离谱，穿在身上跟风衣差不了多少。领口下摆处都早已破烂不堪，裤腿处也差不多同等待遇，只有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尚算完好，但是也沾满了尘土。

　　小男孩一言不发地从地上那人手中拿回钞票。这时，气喘吁吁的老头也终于摸到现场，但还未等他抬起头来，自己刚从银行取出的三千元便递到了面前。

　　“啊？你……”

　　那叠钱转眼间又收了回去，再度伸过来的，是一只空着的小手。

　　“一百元，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