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传奇之身边的传奇》火之楼阁

4、4、追捕路上

　　冷薇原本还指望着那颗熊熊燃烧着的大火球沉到地平线下之后，温度也会下降一些——她的希望再一次落空。照耀着半个星球的蓝色光芒也许能在心理上给人以些许凉爽的错觉，但就体表温度而言没有任何不同。
　　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眯起眼，往远方眺望。从实用性质来说这个动作其实毫无必要，在过去的十五分钟里，一行人看到的景物没有任何变化，除了石头，就是沙粒，除了沙粒，就是石头，二者或是聚拢出一片洼地，或是堆积出一座小山。可惜他们早已过了用乐高玩具搭积木的年龄，仅仅是颜色和形状上的改变已经难以讨好他们了。
　　Inam在用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高声念诵着，她猜他念诵的一定是祈祷的经文——总不可能是情诗或是宴会上使用的祝酒词，不知是他回荡在广褒大地上的苍凉声音使这地方看起来更加荒凉，还是这荒凉的地方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苍凉，亦或是二者皆而有之？
　　Hassan、Suleman和Ali三个半大男孩拖拖拉拉地落在最后，天真无忧的模样就像是去郊游的初中生。
　　Johns将枪端在胸前，头警觉地左右转动，步伐跨得大而又稳健，似乎丝毫不受炎热气候和枯燥景色的干扰。
　　“安静！”
　　走在最前面的Johns突然出声警告，并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Inam停止吟诵。冷薇看向他。
　　Johns一边凝神细听，一边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有碎石从一侧山坡上滑落下来，那可能是人为，也可能只是被风吹落下来的。他无疑更愿相信是前者，疾步爬上山坡去查看。
　　三个少年找到新的打发时间的游戏，将石子朝坡上丢去。冷薇冷眼旁观，带着几分不赞成的神色。
　　“七块石头赶走魔鬼。”
　　Inam对她说，不知是解释，还是安慰。
　　“我不知道当这颗星球上的魔鬼来临时，这些石头能不能真的赶走它们。”她吸口气，“无意冒犯，不过教长，还是让你的小伙子们警醒些。你该明白，我们对这颗星球一无所知，谁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等着我们。”
　　Inam宽和地说：“我会的，但我也相信安拉自有安排。”
　　“希望如此。”
　　冷薇不再多说，她只是尽道义提醒一句，对方不认同也没办法，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循着碎石铺成的山坡，爬上小小的山头，看到Johns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前方，枪就搁在他脚边。
　　她走近正要出声喊他时，Johns突然抓起脚边的枪，转身瞄准她。
　　她骤然受惊，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扭腰偏转上身，避开子弹射击的路径。
　　Johns眼中闪过一抹讶意，他收回枪，说了句“抱歉”。
　　冷薇惊魂未定，不禁恶意揣测他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和她一样对于除自己之外的幸存者都不信任呢？
　　Johns颇有些意外地说：“看不出你的反应还挺快的嘛！”
　　“我也没想到。”冷薇语气冷淡地回答。
　　事实上她同样十分惊讶，她不知道这种敏捷的反应是这具身体本来就有的，还是穿越后的附赠。她不愿多说，有意换了个话题。
　　“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没有发现Riddick。”
　　Johns转动望远镜的角度。
　　“树。有树就意味着有水。”
　　冷薇双眼一亮。
　　“终于能听到一个好一点儿的消息了。”她叹道。
　　他们叫上Inam和三个大男孩，朝Johns指的方向走去。又步行了十多分钟，一行人才来到Johns所说的长有树的矮山下。山高二三十米，由深灰色的石块堆砌而成。
　　行至山下时，他们其实都已看出Johns从望远镜中看到的并非是树。不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们还是爬到了山顶。
　　居高临下，五人都能清楚看到那所谓的“树”其实是动物死后留下的骨架。乍听起来似乎有些荒谬，树木和骨头的区别之大，不至于将二者混淆。会造成这种错误认知的原因在于堆积于山下谷地中的骨头数量非常多，而每一根的体积都大得惊人。这些长长的宛如树杆一般插向天空的灰白色骨头彼此交错，从远处看，便形成像是树杈一般的图象。
　　“也许是坟场，就像是地球上的大象。”Inam猜测道。
　　冷薇也是如此猜想。
　　如果他们的猜测属实的话，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不管这种生物是食素还是食肉，都一定有充足的食物来源才能保证它们的生存，也就意味着这颗星球还是拥有着一个完整的生态环境，以及由此形成的食物链。
　　只不过他们比较倒霉，掉下来的地方正好是什么都没有的荒漠地带。
　　Johns滑下山坡，下到谷地，冷薇紧紧跟着他。
　　走近之后，这些骨头架子给人的感觉就更加巨大，汽车大小的只是中等尺寸，二层楼高的房子那般大的也不在少数，大都保存完好，一整根长长的脊椎骨连接着完整的肋骨，就像是竖琴，不，如果将它的大小考虑进去，其实更像是囚笼，还能分成单人间和多人间。
　　站在山头往下看时，骨架的数量就足以令密集症患者抓狂，置身于其中时的感觉更糟，也好好体会了一把那个误入巨人国的可怜家伙的无助感受。
　　灰白色的长长短短的骨骼构筑成一座骨头迷宫，比起用砖石或灌木建造的迷宫，这些中空的骨架本身便可藏得下一个成人，在令人迷失的同时也让人感到不安全。
　　冷薇伸手摸了摸骨头，摸了一手灰沙。她曲起食指敲了敲，感到石头一般的触觉。她的所见所感都告诉她这些骨架在这里已经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有一部分已转变为化石。
　　如果这处谷地确实是某类巨大生物的坟场，那么他们应该看到腐化程度不同的尸骸，然而至今为止他们所见到的全都是存在时间极长的骨架，也就意味着她之前的设想并不成立。
　　这里或许就是一片坟场，但它的主人也步上和它们的祖先一样的结局，彻底消亡于这颗星球，只留下惨白的尸骨作为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Johns将枪保持在击发状态，警惕地游走于一座座庞大的骨架之间——如果逃犯藏身于其中，他丝毫不会觉得惊奇。
　　冷薇则要考虑的是，除了逃跑的主角之外，还有没有其它什么更有可能危及到他们人身安全的存在躲藏在这里。
　　但搜索了一小圈之后，他们一无所获。
　　冷薇感觉泄气又疲惫，这种累更多的是来自于心理上，作为一个一小时之前刚刚遭遇到人生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大变故的人，她觉得她完全有理由要求给个喘口气的时间。
　　她背靠着其中一座骨架席地而坐，仰头望着高大的骨头架子投下来的阴影，在脑中幻想它的主人还活着时的模样。填充上肌肉、脂肪，披上一层厚厚的皮，再装上长长的鼻子——或是不装，就算性格温驯，只吃树叶和树皮就能满足，也是多么威风凛凛——就算是如此巨大强壮的生物最终都难逃一死，弱小如他们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她听到有脚步声接近，扭头看去。Johns朝她走来，枪背在身后，看来也已经放弃徒劳无功的搜寻了。他晃了晃手上拎着的酒瓶，问道：
　　“要不要来点儿？”
　　“谢谢，但还是算了。”
　　冷薇摇头谢绝。
　　Johns耸耸肩，没有再坚持。接着他以一种纯聊天的口气说：“对了，Owens说的‘不要碰那个手掣’是什么意思？”
　　冷薇直视他的双眼，眼也不眨地说：“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
　　Johns一定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愣了一愣，才掩饰似地笑道：“别这样。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可我确实不知道。当时的情况那么混乱，又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的意思？说不定只是他重伤之下无意义的呓语呢！”
　　Johns的笑脸顿时冷了下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冷薇背后的汗毛突然炸起，她就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猛地跳起向前蹿出。Johns吓了一跳，慌忙抓住她。
　　“怎么了？”
　　冷薇一脸受惊的表情，咬着牙说：“后面好像有人。”
　　Johns立刻看向她方才坐靠着的巨大骨架，脸色顿时一变。他抓过背后的枪，小心走近，透过一根根竖状肋骨间的缝隙往里看去，卵形的骨架里空无一人。
　　“我没看到任何人。”他走回来，怀疑地问，“你确定有人？”
　　冷薇深吸一口气，“是的，我很确定。”
　　“可你怎么知道那儿有人？难不成你背后长了眼睛？”
　　冷薇擦着额头上被惊吓出的冷汗，努力回忆着刚才那一刹那间的感觉。
　　“我——呃，感觉到的。”
　　“感觉？”
　　冷薇皱眉，试图寻找恰当的词语，但没有成功。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么说吧，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我们在黑暗的房间里走过，会下意识地避过挡在前方的障碍物，就好像我们确实知道那里有东西。”
　　“某种直觉，嗯？”
　　“差不多吧。”
　　不，差多了。在那一瞬间，她并只是“知道”，而是确实“看到”了，至少掠过她脑海的是一个图像，尽管十分模糊，但大致的轮廓还是能够辨别得出的。
　　那是一个体形颇为高大健壮的男人。
　　——Riddi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