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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宿五坪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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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同行人,路也宽敞了,端木渡心情甚好。与周冲说说笑笑,待黄昏时分,就到了五坪观。
这五坪观甚是简陋,只有草堂五间,但胜在整洁干净,观门外还有竹帚新扫的痕迹。
周冲下了马车,朗声问:“道长在否?”原来,这五坪观里只有一个道士,也无法号,人都以道长称之。
观内无人回应,但影影约约有叮铃叮铃的铃铛声传来。端木渡心中一动,这铃铛声有点耳熟呢。
周冲喊了两声,还是无人回应,笑笑道:“看来道长是出门去了,天色已晚,我们就先不请自入吧。”
说罢,车夫吆喝两声,马车进了观门停下。周冲一行先进去了,端木渡因为那段铃铛声,却犹疑不决起来,忽然觉得身后似有目光投来,连忙转身,却见来路的一棵松树后,似乎藏了一个人。
黄昏时分,一个穿红衣服的人影,模模糊糊不甚分明。
端木渡一手按着刀,下马向前走了几步,那人影缓缓深处一只手臂,指向来路。
“何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端木渡喝到。
那人一动不动,只是指着来路。
端木渡拔出刀,快步走过去,忽然一阵晚风吹过,红影摇曳,竟然只是一株野桃花。
他舒了口气,暗道自己多疑,这时,听见周冲在喊:“端木贤弟,快进来吧!”
端木渡应了一声,走回道观,周夫人已经下了车,看见端木渡颇为羞涩,手边牵着一个男孩,按说应该五岁了,但看起来不过三岁模样,带着长命锁,脸色却苍白,一双黑眼睛不大有神,看起来颇为孱弱。端木渡明白为何周冲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孩子上山了,这孩子,如若没有神仙保佑,恐怕过不了七岁就要夭折。
周夫人对孩子说:“秀儿,快叫叔叔。”
秀儿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就躲在母亲身后不肯出来。
端木渡笑嘻嘻地说:“真乖。”就拿路上用草编的蚱蜢去逗他。
几人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那道长过来,就先进了草堂。车夫去喂马,周夫人寻到灶房做饭,端木渡、周冲、秀儿就来到主殿,摆放贡品。
主殿里果然立着慈眉善目的送子娘娘泥塑,供桌上香火正旺,显然道长离去不久。
端木渡仔细打量着神像,神像长身玉立,手里抱着一个襁褓,由于太高,端木渡看不到襁褓里的孩子,只是神像垂眼看着孩子,似喜非笑,眉宇间如有哀愁。这不像一位神像,倒像一位母亲了。
叮铃……叮铃……
端木渡一愣,他又听到了熟悉的铃铛声,再看周冲,他还在专心摆放贡品。
“周兄,可曾听到铃铛声?”
周冲摇头,一边笑道:“许是山风吧。”
又问秀儿,秀儿也摇头。
端木渡心里不安,出了主殿,在道观内转悠。除了主殿,另有偏殿供着三清,这一点有点奇怪,一般道观里,三清会被供在主位。其余三间,一间厨房,一间卧房,还有一间经阁。经阁里经书并不多,端木渡透过经阁的窗户,看见这一溜房子的后面还有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的中央建着一个草亭。
叮铃……叮铃……
铃声更为明晰了,端木渡看见随着铃声,草亭的檐下,似有白色的东西摆动。
纵身一跃,端木渡从经阁的后窗穿出去,稳稳地落在草亭附近。赶了几步,走进亭子,只见亭檐,冲北的一侧,挂了一溜四个晴雨娃娃,白色的娃娃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弯红色的嘴巴。娃娃的脖子里,都系着一个铜铃铛,微风一吹,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端木渡看见有两个娃娃之间的空隙较大,留着一个绳头,看样子,此处应该本来有五个娃娃,但是掉了一个。
端木渡看了一会儿,心中疑虑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不安。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山风越吹越冷,山岚浮上来,渐渐模糊了山上与山下的路途。他握了握刀柄,慢慢地走回到主殿。
那个道长不知何时回来了,半点也没有他所想象的仙气,只是个老眼昏花的老先生,说话间喉咙里仿佛卡着痰。他呼呼噜噜地说,还愿的仪式明天再举行,今日就请大家先吃饭睡觉。
周夫人的手艺不错,一帮人吃了一段热乎乎的素斋,席间其乐融融,让端木渡暂时忘记了心中的忧虑。
待安歇,周夫人一家住在了卧房,端木渡、老道长和车夫睡在经阁里。
行路一天,昨晚又不曾睡好,端木渡头一沾被褥,两个呼吸就进入了梦乡。
山风呼啸,吹得主殿的蜡烛摇摇晃晃。
“哐当!”不知那一扇门被陡然吹开,端木渡迷迷蒙蒙见,看见经阁的大门敞开,一个穿红衣服的人大步走进来,他披头散发,头发被风吹得四下飞舞。他直冲端木渡的床而来,举起一把大刀就砍过来,刀柄处绘着一只独脚鸟……
“啊!”端木渡腾地坐起来,房门紧闭,屋里只有车夫与道士的鼾声,哪里有红衣杀手的影子?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被惊醒后,端木渡再也睡不着,山风围着房子吼叫,后院的铃铛响得让人心烦意乱。
呆坐了一会儿,有点尿急,端木渡打开房门走出去。茅房在后院,端木渡想了想,还是提着刀去了。
经过草亭的时候,端木渡觉得,有点异样。
他侧头看着草亭,的确有点不寻常。
那些晴雨娃娃,似乎变大了。
黄昏时看它们,不过鸡蛋大小的脑袋,而此时,足有拳头大小了。
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端木渡走过去,拿刀拨弄了一下,娃娃转了个圈,鲜红地冲着他笑。他觉得这笑容有点恶心,刀尖一挑,一个娃娃脖子里系着的铃铛掉了。白布一抖,捆在里面当头的东西滚出来,咚地落在了地上。
端木渡蹲下身子,打着火折子一看,顿时吓了个趔趄——这分明是一个小儿的骷髅头!
胸口砰砰直跳,这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少侠,何苦扰人清梦呢?”
听到这个声音,端木渡胳膊上的汗毛蹭地竖了起来,他跳起来,转头看见那个在雨夜遇到的白衣女子。她依旧戴着兜帽,只能看见一弯鲜红的笑唇。脖子上系着一只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身上白衣翻飞,就像一个放大的晴雨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