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树》Echokiki

6、06

　　靳北睡着隔壁客房，哈密和我睡在主卧。我们俩已经有十年年没这么亲密了。自从她和杨东谈了那场操蛋的恋爱之后，我们俩就越走越远了。
　　空调温度很低，我们俩裹在被子里，一起挺尸看着黑暗中屋顶大灯的轮廓。
　　她开口说：“杨东那个时候和我说你为了我去抽他骂他的时候，他当时特气愤，后来回头想想，觉得你当时真的特好看，特别仗义的样子。他还说他确定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就是在给你买奶茶的那个傍晚，他说第一次看到你哭，他觉得你这么牛逼哄哄的跟个男人似的居然会哭。他说你哭着笑了的那一瞬间特别好看，他就在那个时候觉得喜欢你。你知道么？他和我说这些话，然后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真的恨死你了。”
　　我说：“你气愤地过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挺恨你的，你还记得你那时候说什么了么，特毒。”
　　她想了想，然后清了清嗓子，学着当时的语气：“邱柠檬，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什么都和你说，我到现在脖子上还留着给你挡啤酒瓶留的疤。你就这么对我吗？你不是说杨东就是人渣吗？你不是最不稀罕最看不起他这种人吗？顺带着也看不起和他在一起的我，可你怎么就有脸自己去勾搭杨东呢。我说你为什么看不惯我和杨东在一起，其实你一开始就喜欢杨东吧，你就是不想我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所以他来和你抱怨你就勾搭他，现在他要和我分手你特开心是不是。”
　　我用手挡住了眼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然后哈哈笑：“你学的真像，从你说第一句话时候我就难受的要死，忍着没哭，最后真想抽你。”
　　她说：“柠檬，对不起。”
　　我：“都过去那么久了，不需要对不起了，我要是现在还恨着你我就不会再和你见面了。不过你那个时候说话真伤人，我当时抱着苏清哭了好久。我就在想，我当时差点就忍不住要自己拿个啤酒瓶往脖子后面砸一下子，想着砸完再去给你看，告诉你我们两清了。可是我还是下不去手。疼啊。”
　　我洋腔鬼调的说的那句“疼啊”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我说：“够了够了别笑了，再笑下去靳北得过来看我是不是疯了，睡觉吧睡觉吧。”

　　哈密把我骂了一通之后，潇洒的抹着眼泪走了。杨东过来低声下气的和我道歉，我一脚把他踹走了。
　　我和苏清坐在篮球场的楼梯上，我抱着他哭哭啼啼地说了好多。
　　我记得我最后一句话，我说：“阿清，我喜欢你。”
　　他听完并没有吃惊，只是笑着拍拍我的后背。然后说：“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在最痛苦的时候只找到了我一个人。你依赖我，你把这个当成了喜欢。”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如果我能喜欢你，我一定会喜欢上你的。就像杨东喜欢你一样，你那么真诚那么意气风发，你可以大声笑骂大声说喜欢大声说厌恶。”他的声音很好听，压低着声音说话的时候几乎让我入迷。
　　“什么叫你能喜欢我，要不然我们俩试试好了。”
　　“对不起，柠檬，我有喜欢的人。”
　　我欢快的玩笑语调，在他下一句话里粉身碎骨。可我却不觉得难受，甚至没有哈密骂我的时候让我难受。
　　“是谁啊，可以告诉我么？”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已经变成了深蓝色，他拎起一边的书包，就着我的手拉起我。
　　我们沉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分别的岔路口，他说：“周康锐。”然后转身离开了。一个回头都没有。
　　周康锐，哦，是那个上次冲出来打架的男孩。
　　我背着书包踢着脚下的石头一个人走回家，路灯投下的影子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和苏清离开的背影一样，孤零零的。
　　我突然想到当时见到苏清的时候我想到了程蝶衣，原来苏清真的就是生活里的另一个程蝶衣一样的人。
　　那是2002年的年末，我看过《霸王别姬》看过《春光乍泄》，热爱张国荣。我隐隐的明白同性恋那个词，隐隐的明白苏清对周康锐的情感。
　　我明白了苏清灵魂里与我契合的点在哪里，他是生活里的程蝶衣，我是思想里的程蝶衣。
　　苏清应该是我的初恋。然后那个初恋就在冬日路灯挥洒的灯光下，在那两个孤单的影子里。结束了。

　　进入2003年，高三进入下半年，我和杨东哈密三个人互相躲着对方。倒也没见到几面。我和苏清关系更好了，但我再也不说我喜欢他的话了。我经常能看到他看着篮球场上周康锐的身影发呆然后叹气，也能看到在周康锐来找他的时候他眼角发亮，那个小梨涡一直盛放在脸上。一如当年羞涩的笑着，用手捂住嘴的哈密。他们都是那么好看的人，眼睛了也都只容得下一个人。
　　高三结束的时候。哈密父母离婚了，她妈妈带着她去了法国。自此我再没见过她，直到十年后。
　　杨东来找过我，问我考的怎么样打算去哪里。我模棱两可的敷衍了几句，他自然看出了我敷衍的态度。告别之后就没再找过我了。后来在老同学那里听说，学校里同届的学生聚会他总打电话问柠檬去吗哈密去吗，这两个如果有一个去，他就不会去那个聚会。
　　苏清毕业之后就去了重庆上大学。我不知道他和周康锐告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工作之后和他在重庆相遇过，他还是一个人，清清冷冷。
　　周康锐在大学里考到了到法国留学的名额，大四过后去了法国读研究生。

　　我们就在2003年的那个夏天，刚熬过非典的折磨和高考的蹂躏，然后就各自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