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夙夜迟迟

6、第六章

　　筵席之上，百官且把酒言欢，歌姬兮妙舞翩翩。十八种玉器摆宴，丝竹悦耳五十弦。
　　“今日乃是梧裳公主及笄，臣等举杯恭祝公主妙龄永驻。”青衿起身，朝硕柏与梧裳恭敬道。
　　“妙手虽早已得圣上说起，不曾细心挑选礼品，特备了一盒暮脂，此物为女子所用，涂抹一指便可得异香。”
　　“哦~爱卿劳费苦心为梧裳备此大礼，朕深感欣慰，梧裳，还不谢过国师？”硕柏一手撑着脑颅，一手指着递来的香盒，命令道。
　　“哼。”梧裳轻哼一声，起身来到酒桌前，俯身接过香盒，面色并未有所好转。
　　“既然公主下殿，不如一并把将军的贺礼也收了吧。”妙手微阖的眼脸带着几分算计。
　　斐济一惊，起身道：“微臣疏忽，一时惶急并未......”
　　“将军不必如此腼腆，百官皆有献礼，只是你我来时耽搁一二并未交付宫人手中，且在宴席之上一并给了吧。”
　　“国师。”斐济略有埋怨的看着妙手，颇有怪罪之意。
　　“是吗？本公主倒是省的一趟。”梧裳几步来到斐济跟前，玉手一伸，朝着他勾了勾手。
　　斐济轻啧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檀木长盒。
　　“看你也是一国之将，这么小的盒子能装个什么。”梧裳抢过长盒顺手放在袖中，反回殿上。
　　“众爱卿也是有心，朕替梧裳领意，今日就此不醉不归。”硕柏举杯，众人附随而起，一饮而尽。唯有妙手轻酌一口，细细品味。
　　“吾皇厚爱。”
　　带众人坐落席中，硕柏余光中看得见那人端着酒杯静静出神：“朕不日将云游一番，微服私访，与国师一同体恤民情，国中之事交由右丞与半雪二人管理。”
　　此话一出，百官皆是称赞皇上为民乃是大善，治国之举大仁。
　　“国师可有话说？”
　　“愿听尊从。”
　　斐济看向妙手，只见那清澈的神色中一抹阴郁扫过，忽而被黄亮的灯光掩盖。
　　“大人。”子洛俯身欲要讲说什么，却被妙手制止。无奈看向大殿之上，他摇了摇头，闭上双眼。既然大人决定了，那便是了。
　　“此次出游，会有何事发生？”
　　“不知。”
　　“我却在你的眼中发现了些许端倪。”
　　“将军多虑。”
　　酒罢，众人瑶瑶而归，斐济来到妙手跟前，直直看着他：“我知道你并非一般人，所知甚多，若有何难处，不要忘了还有我等胶膝之交。”
　　妙手饮下杯中酒，仰首笑道：“何故能忘了你这位英勇骁骑大将军，以往至今也算是帮了我不少忙。”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似乎不是智者所为。”
　　“受人之恩，铭记于心”
　　“行行行，什么道家礼德皆是你们这些懂的人才知晓大善、大爱，我等平凡俗子只知小仁小惠。”斐济摆摆手不在于他攀谈：“既然圣上留你，我便先行告辞了，你欲自控。”
　　妙手打笑道：“控了如何，不控又如何，他可是一国之君。”
　　“大人，子洛先去备好马车，等你出来。”
　　妙手朝子洛点点头，看着二人一到离开。不料青衿半路插入，站在子洛身旁，却被斐济隔开。
　　“这个子洛，似乎很有意思啊。”不是何时，硕柏与妙手举案同坐，筵席四下无人。
　　“还不是要感激圣上恩赐？”
　　“你我二人，何须多礼。”
　　侧了侧身，妙手手指抚摸着袖领，不知想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硕柏为二人斟满酒，歪头看着那人。
　　“臣在想，一尺之面能算一人命脉，三寸之鼻则知一生贫富寿辰，唯独这七尺之躯，却看不透心中思绪。”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皇城依旧灯火通明。
　　“纵使神仙难觅，你又何故劳费心神。”
　　“庸人自扰，杞人忧天。”妙手一甩衣袖，端起酒杯痛饮。
　　硕柏拦着欲要再尽一杯的手臂，不满道：“我为你斟酒，你却不敬我一杯？”
　　“我这是先干为敬。”
　　“倒是推脱了个干净。”
　　“圣上可要欲加之罪？”
　　“你可是我的大国师，什么罪名都是莫须有的，朕可舍不得。”拢起他散落的发丝，硕柏发热的指节触碰到那薄弱的耳垂，冷至彻骨。“可是冷了？”
　　妙手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自小体寒，无碍。”话还未说完，肩头一暖，却见金色外衣披上，一股暖意涌入心头。
　　“冷了就说，朕多得是衣裳。”蝶紫内衬，暖玉犀比，腰系端玉。明明是帝王，却要及着人臣之事。
　　“这天□□寒之人众多，圣上可想过......”
　　“这天下，朕只为你解衣披裳。”那一侧竟是满目真情，一颦一笑之中如遇尘缘良人。
　　似是想到了什么，妙手不再言语，起身来到院中，盛开的紫丁香，满树愁容：“深栽小斋幽道旁，为谁开放可怜春。”
　　“丁香，俗称丁结，百结香。”
　　“圣上可有何感慨？”妙手余光瞥见那抹衣衫，问道。
　　“无感。”
　　“嗤”妙手轻笑：“文人雅士皆会吟诗作句赞颂一番，圣上可是清心寡欲之人啊。”
　　“江山社稷之大，我为何要看这花如何，而不去观询一下百姓安危？”硕柏低头看着他发间玉导，沉思片刻：“你可是喜欢它？”
　　“不，我与圣上一样。”
　　“难得。”话罢，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翠鸟鸣叫几声，又匆匆离去。盛开的丁香花瓣上，一只幽蓝蝴蝶停留，依恋的吸着香粉。
　　“何时启程私访。”妙手先开口。
　　“不日。”
　　“即使如此，前往之时还望圣上通知则个，子洛还在等我，臣先告退了。”回身，妙手正欲拱手道别，却被硕柏抓住了手腕，用力之大，无法挣脱。
　　乌黑的天空早已不见月痕，通明的灯火在夜幕下摇摇自焚，清风拂过，满树花落。蓝蝶挥舞着透明羽翼在空中游动，轻灵的尾翼似乎带着光。
　　“路上小心一些，天黑、莫要磕着碰着。”许久之后，硕柏看向那方蝴蝶飞过的地方，嘱咐道。
　　“哼~圣上关爱，臣谢过。”拱手离别，潇洒而去。清逸身形似乎被风拖行着，毫无气力。掌中寒冷骤然消失，一股闷热扰的硕柏心中一阵烦躁。
　　牤国是他的，天下是他的，世间一切臻品异物都是他的！包括妙手！纵使将三千宠爱给予他，纵使费庞大资力满足他，只要能得到，他硕柏在所不惜！回身看着丁香，剑眉一横淹没了所有愁容。他本该是霸道无双、至高无上的王，怎会被世间情欲所烦恼？荒唐！衣袖大甩，硕柏还是有所不满，口中愤然道：“荒唐至极！”

作者有话说

　　每天 六点 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