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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牤国以东是魏国交界处,阳曲关、关峡道与三川口皆是重兵守卫,山川一带魏兵与牤兵会定时巡查,所以南里很难再那里生存,况且深山之中多有不便,先皇过世以后,硕柏清理门户,他自认为聪敏先一步躲进了荒原大漠。
      大漠之中神秘莫测,他身为皇嗣从未吃过这样的苦楚,没有水源与绿植,满眼黄沙遍地,风暴袭人。虽有投奔与他的亲信,却无有水与食物,皆是暴尸遍野,令人心中徒增悲怅。
      “三皇子,再往里黄沙漫漫怕是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高靖牵着骆驼来到南里身旁,整日因风沙狂肆,将他脸上印下了点点印痕。黝黑的脸上望向一望无际的沙漠,神色之中竟是万分苍茫。
      “回去回不去都是死路一条,如今本皇子气数已尽,想不到竟惨死荒漠,无人知晓,如此狼狈不堪。”南里裹着麻布,整张脸上只露了一双眼睛,锋芒早已磨灭,透出生离死别的忧愁。“跟了我,你可后悔了。”
      高靖失笑,毫无血色的嘴角因枯涸变得干裂,这一笑扯出了几丝血迹:“臣等早已在出宫之时,便将身家性命交予了三皇子,如今生死已定,心中也无悔意。”
      “你自小便在我身旁,父皇将你赠与我之时,我二人性命便被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许是天意吧。”
      “高靖,若有一日天下归我,愿与你坐拥山河,做我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可好?”南里剑眉星目炯炯有神:“父皇欠我一个解释,硕柏欠我一场争斗。他的王位得来之易易如反掌,所以本皇子还不能死。”
      “皇子身为皇嗣,定福星高照。”高靖见他依旧有如此神采,心中了了牵挂:“只是到那时请求皇子带高靖一同,仰望您过人风采。”
      南里心知高靖与他人不同,跟了自己十几年无怨无悔,哪怕是父皇责怪,他以身受罚,哪怕是立下战功,他拱手相让,皆是为了一心一意站在南里身后,为他解忧。这个天下若说一半是斐家的,那另一半便是高家。只是高家沉稳收敛,一意辅佐斐家,将战功归于他人名下,南里心知,他是怕。
      怕功高盖主,怕遭人暗算。
      斐家拥护硕柏,高家拥护南里,这本不是错,可错就错在父皇他偏爱硕柏。
      南里敛了心神,回答道:“会的。”
      “云家和立家可都安排妥当?”
      “早在先皇退位之际就将他们安置妥当,以及我高家精锐势力,只等三皇子他日回去尽心效忠”
      南里怕他担忧,便把心中所知秘史告诉了他。前往西漠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他蓄谋已久。
      沙漠之中本处于山峰之外,魏国往西便再无绿源。传说之中一位神将因爱人魂魄飞散而悲怅落泪,泪水恰巧滴在这山峰以西,水落聚齐成绿洲,千里之外乃是径草遍地百花萌生。仅仅数日飞禽走兽遍野,万物生机勃勃,与如今的魏、黎两国并无差别。
      那时天下还未有魏、黎两国,虽有圈国土为王,还处于懵智时期,并不强大。有人踏过玉关口采药发现此地异常,连夜回了边城,将此事告知守城士兵。王国皇帝知晓后已经是数月之久了,派人探查时发现,不知何时那里早已有人自立为王,名为牤。
      皇帝曾私下探寻,发现这里的人个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与他国相差甚多,心下也是唏嘘不已 。他有心将牤国归顺,递出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并无回复,等了许久野心早已按耐不住,发兵伐西。最奇怪的是派出去的军队人间蒸发一般,毫无音信,眼看国中兵署减弱,又恐他国落井下石,便不再侵犯。久而久之此国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王国皇帝仙逝曾下过懿旨,若非我国强大同虎狮,切不可轻举妄动。
      时至三百年前,天下动荡纷争,改朝换代无数,已有三国立足。却不知牤竟生存如此长久,皆以为与寻常建国复兴相同。
      可牤国历代国主知晓,他们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皆是有一个原因。
      那时王国皇帝看到的牤国人并非一般凡人,而是跟随神将叛变的天兵,天宫大战看似神将落于下风,可他那挚友心存私欲冒着风险将他放走,且自愿前去天帝跟前领罪。
      此事虽闹得些风风雨雨,必定不是何等难以饶恕之罪,天帝见他并无心侵犯,只是一时心中遭受蒙蔽,便将他剔除仙骨神躯,坠入凡尘,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千万年。
      “既是凡人,又有何能力建造这一切。”高靖心中虽然震惊不已,更多的还是疑惑。
      “据说是他的挚友所做,只是为了让他在凡尘过得安稳。”南里道:“我前来西漠为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手下的天兵。”
      “皇城建造之后天兵便隐匿了,不知去向,三皇子如何寻找。”
      南里眯了眯双眼,似乎在思考什么,低头从怀里掏出一颗明珠:“这东西可不简单,比起那幽冥寒潭水更加神奇,如何神奇我不得而知,年少曾听父皇提起,此物名为承露纳元丹,是登基为皇必不可缺之物,他日强敌来犯只要此物在,必可保牤国千万年基业。”说罢神色之中透出几分恨意:“那日本皇子偶然听到父皇另立新皇,心中愤恨不已,偷偷将此物盗出,为的就是如今。”
      “三皇子怀疑这里面有什么能力召唤出天兵?”从南里话中高靖听出了几分含义:“既然宝物已有,这方法可有?”
      此话一出,着实令南里为难,方法历来只交予帝王,他虽偷得此物,可是对于如何召唤天兵,就不得而知了。
      高靖见他不语,心中明了,劝慰道:“西漠神秘古往今来探知者甚少,皆是一去无反,如此地域正是隔绝人界的好去处,我想那神将定然会在这其中,只是时间问题。”
      “蜃楼。”南里说道:“只要我们看到了蜃楼,那便是到了。”
      越往里走,越是荒凉,晨曦金沙辉煌,落日余晖猩红,与荒漠同色,晃神间以为走到了尽头。百人队伍渐渐削弱,沙漠之中食物少之又少,他们丢了侍从,宰割了坐骑,茹毛饮血粗鲁至极。高靖望着日渐消瘦、形容枯槁的南里,又瞧了瞧四野荒凉。
      已是入夜。
      万丈之上星野茫茫,万丈之下乌沙萋萋。
      高靖摸了摸南里的额头,脱下披在身上的麻布盖在他身上。世袭皇子一遭落魄,生死难料,这麻布本是垫在骆驼上共下人骑得,而如今、、、、、、
      “若能完成你心愿,高靖愿献出心头血肉,只求三皇子安康。”
      怀中明珠渐渐发出柔和光芒,高靖心中一惊,伸手将此物拿了出来,竟有些烫手。
      许是感觉到他心中异样,光芒减弱,温度陡然下降。
      “你可是神将?”
      “吾名央年。”声音空荡荡在高靖四周响起,他见那人回答,心中甚是喜悦,伸手欲将南里推醒,刹那间天地忽变,四周沙漠荡然无存,入眼皆白。一股汹汹之势陡然降临,压得高靖双眼充血,额头青筋暴起,呼吸愈加艰难。
      “汝可愿以心头精血浇灌承露纳元丹?”恍惚之中,高靖充血的眼中似乎瞧见一抹黑影,稍纵即逝。豆大的汗水济济落下,没有空余时间令他分神:“是。”
      那方停了片刻,安静的如同入了死人坑。
      “一日之后必取汝心头精血。”话落,高靖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便是第二日日落,睁眼便是一片猩红。
      “你醒了?”南里看他清醒心中松了一口气,拿着水壶的手晃了晃:“这是我们最后一壶水,我全给了你。”
      高靖愣了愣神,心中竟有一些暖意由胸口袭向四肢,说不出的舒畅。
      “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令我欣慰的是,身边还有你。”南里扔了水壶,干裂的嘴角满是黑色裂痕,黄苍苍的脸上两颊干瘪。如今的他们,更像是一副行尸走肉,心早就在西漠被茫茫无际的沙漠给扼杀了。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你。我不杀大皇姐与二皇兄,天下拱手让与硕柏,你我二人共享荣华富贵,我只当一位逍遥快活的悠闲王爷,而你也不必为我费尽心机,以至于落得如此下场。”高靖抬眼看向南里,却见那人早已扭过身去,粗糙麻布披在肩上,乌发凌乱不堪。
      “我野心勃勃,心机叵测,父皇因此远离我,众兄弟中视我如异物,我娘亲本是雪暝之人,双瞳异于常人颇得父皇宠爱,却被皇后残害,自此我便被冷落。父皇常常在我耳边倾诉,为何连我娘亲唯一的双瞳都没有遗传下来,反而像极了他,下令不再见我。可我并不觉得凄凉,直到返回寝宫。”说到此便停了下来,高靖看他喉咙动了动,又开口说道:“你拿着貂裘站在门外,一双手冻得通红。牤国冬夏温差极大,我心知你功力不错,可这寒气不是一般人抵得住。那貂裘是你从汾西一带狩猎了一只白貂,本是捉了给我当宠物,可此物性子猛烈,不能驯服,你怕伤了我,便把它杀了,剥下貂皮为我挡寒。”
      南里扯过一旁包裹打开,白色貂裘被夕阳照成朱砂红,格外艳丽:“我一直放着,而且很想念你为我做的梅花莲子羹。”
      高靖摸了摸貂裘,心中感慨万千,他身为军人,心境自是不被左右情绪控制,可如今鼻头有些发酸。他眨了眨眼睛,天空之上飘着几片彩云,又想起昨夜之事,心中忧虑减缓。
      “大漠风尘照晚霞,三军枯骨掩尘沙。辞君一夜去云蜃,高高朗月鉴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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