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珏》莫舞之

58、一年后

　　58章
　　一年后。
　　“小珏。”
　　“妈，你醒了。”冉珏放下手中的电脑，站了起来。
　　“几天了？”冉妈妈心疼的看着照顾了她一年的女儿，她更瘦了，颧骨更加凸出，再加上她本来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西方人的特征愈加明显，变的越来越像她的父亲。
　　“四天了，妈，你饿不饿？”冉珏替她掖了掖被角。母亲的病越发的严重了，她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的医学英文单词，但是母亲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和越来越长的昏迷时间如一座大山时时压在她心头。
　　“我没事，辛苦你了。”冉妈妈虚弱的握住冉珏的手，惨白的颜色和青色的血管显露的清清楚楚，她的女儿被她拖累在医院里，变的比她还要瘦弱。
　　“哪有？”冉珏安慰的拍了拍冉妈妈的手，“昨天‘vital books’公司给我打电话说我的第二本小说已经出版了。”冉珏因为这一年，需要寸步不离的照顾冉妈妈，因此平时干的最多的一件事除了发呆，就是在Twitter上用Hecate的笔名连载小说。她的小说意外的受人欢迎，尤其是“dark pages”（暗之页章）系列，被这家‘vital books’的出版公司看到，已经签约进行第二册的出版了。
　　“阿姨，我来看你了。”病房里突然推门进来一个冉珏意想不到的人。
　　“慧慧，你怎么来美国了？”
　　“来看看阿姨啊”。刘慧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听说你终于开始出小说了，顺带看看你需不需要经纪人啊，国内的杂志社可已经被我辞了，我来实现高中的承诺，你可别不收留我。”
　　“好啊，你过来帮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阿姨最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你关心了。”冉珏和刘慧慧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冉妈妈说了一会话，看着冉妈妈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了，冉珏才对刘慧慧打了个手势，两人一起到了病房的外套间。
　　“她怎么样？”冉珏沉默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她现在很好。你走后她消失了半年，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德康医药公司收购，现在顾氏越来越好了。”
　　“那就好。”瑶儿，知道你好我就放心了。
　　“你好吗？”
　　“我还好。”冉珏低着头应了一句。
　　“我看不出来。冉珏，你已经不会笑了，你一点也不好。”刘慧慧想到她进屋以来冉珏的表现。她没有以前的云淡风轻了，同样不爱说话，现在的她却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她变的比一年前更美了，可是却像一个精致的没有丝毫生气的瓷娃娃。
　　“笑不笑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冉珏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你告诉我，是不是林晨当初用你妈的病威胁你跟顾芝瑶分手？”刘慧慧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冉珏来到这里后，就换了手机号，注销了以前所有的网络工具，她把自己封在这里整整一年，刘慧慧是每次通过给林晨打电话才知道一点冉珏的近况。每次林晨都说她俩很好，可是哪里好？她不止一次在视频里看到林晨提到冉珏那种隐忍的爱和疲惫，而如今，她在看到这样一个冉珏，犹如行尸走肉一样固执的摈弃掉对外界所有的感觉的冉珏，真的是林晨想要的吗？
　　“这个问题我不想再谈。”
　　她们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个安静的病房里，刘慧慧那句略带愤怒的声音还是如此清晰的传入一直装睡的冉妈妈耳中。竟是这样的吗？冉妈妈虚弱的闭上眼睛，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她的女儿突然想通了一样迅速和顾芝瑶分手的事情、对林晨奇怪的态度，以及这一年来行尸走肉的样子。整整一年，冉妈妈清醒的时候从未听过冉珏提起过顾芝瑶的名字，满心欢喜的认为女儿终于想通的她，竟没有看出女儿眼底的绝望吗？
　　26日晚。“Love Taste”酒吧内。
　　“老规矩？”冉珏刚刚在吧台上坐定，正在调酒的老板就把酒杯交给身边的助手，走过来用中文对冉珏说。冉珏每月固定的26日就会出现在这里，而酒吧老板是个华国女人，因此对来自华国的冉珏很是照顾。
　　“恩。”冉珏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酒吧老板听罢熟练的从吧台里拿出几个酒瓶，以漂亮的调酒技巧调出一杯茶色的酒放到她面前。
　　冉珏什么也没说，先端起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直到熟悉的苦涩味道从口腔中蔓延，她才眯着眼睛放下了酒杯。
　　“不打算喝点别的？”
　　冉珏摇摇头，又浅饮了一口。这个酒吧里的招牌酒就是老板亲自调的三杯酒，分别叫做“sweet”、“bitter”、“relieve”，象征着爱情的蜜恋、失恋以及最后的释然。酒吧老板不是没见过喜欢点“bitter”的，这种酒没有其他味道，就是苦，苦到极致的那种，但是像冉珏这样点上一年，每次只喝三杯，从不换酒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看着冉珏在那里一边喝一边温柔的转着手里有些微旧的镂空银链，叹了口气。每个人心底都有伤，如果自己走不出来，别人谁劝也没有用。
　　冉珏照旧喝了三杯“bitter”，付了钱后慢慢的走回不远处的房子。她现在只把住的地方叫房子，从不叫家。没有顾芝瑶的地方，多好都不是家。
　　“咯吱”冉珏推开公寓门，正好看到站在面前脸色阴沉的林晨。“你去哪里了？”
　　“你不是知道嘛？”冉珏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她，挪动脚步打算绕过去。
　　“又去喝酒了？每个月这一天你都要去喝酒，冉珏，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忘记那个女人？”林晨拉住她。
　　“永远……都忘不了。”冉珏盯着她残酷的说：“我永远不会爱你。”
　　林晨攥紧了的拳头松开又放下，她看了一眼厨房里做饭的刘慧慧，对冉珏说：“最近你多在医院陪陪你妈吧，她可能没多长时间了。”说完，拿着衣架上的白大褂，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冉珏看了一眼想要说着什么的刘慧慧，“不要担心我没事。你先吃吧，我回屋了。”
　　冉珏没有回楼上宽敞明亮的主卧，而是来到楼梯间一个逼仄的小木门处，她拿出钥匙，把门上挂着的锁打开，走了进去。
　　打开灯，黑黑的屋子亮起来。这是一间狭小的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刷着简单的白漆，地上只有一张矮桌和当做床的厚厚的毯子，矮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和一个精致的首饰盒，盒子里是一对翠绿的翡翠耳坠。四面墙三面都是空的，只有一面密密麻麻的贴着照片，走近看，就会发现这些照片都是同一张，正是那张冉珏唯一从别墅里带出来的，她和顾芝瑶在夜空下对视的照片。
　　冉珏脱掉鞋子坐在厚厚的毛毯上。她伸手拿过桌子上摆的相框，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相片中人的脸庞，温柔的呢喃：“慧慧说你现在很好，我很开心。瑶儿。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条红色的高领长裙。你穿上一定很好看。我给你买回来好不好？瑶儿……”冉珏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深切的悲伤，“可是我再也看不到你穿了，我好想你，瑶儿。我好想你。”冉珏就这样再一次抱着照片蜷缩在绒毯上睡着。她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嘴角却是翘起的。
　　在这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每个独自一人的夜晚，冉珏总会这样在黑暗完全覆没之前死去，在黎明到来之前，靠着回忆重生。
　　第二天一早，冉珏早早的起床赶回医院。
　　路上冉珏的手机亮起，是林晨的电话，“你在哪？”
　　“我在路上。”
　　“赶快过来，你妈可能……”林晨还未说完，冉珏就已经挂断电话疯狂的向前跑去。她不能在失去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了，她已经失去了爱人，为什么上天还不放过她？
　　“我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冉珏冲进医院，被林晨拦在病房外，只能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白大褂们来来回回的拿着各种仪器抢救。
　　“她……”林晨没有参与抢救，而是选择留在外面拉住冉珏，“你冷静点！你妈妈最近三天没有静脉注射，她的癌细胞已经彻底扩散了。”
　　“什么意思？”林晨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冉珏停止了挣扎，“她明明每天都在输液，我都在看着的。”
　　“你还不明白吗？”林晨声音低沉，“本来你妈的情况还可以坚持两个月，但是她存了死志，之前她应该故意拔过针头，没有吃药……”
　　“怎么可能？”冉珏无助的蹲在地上抱着双肩，“她是想要丢下我吗？”
　　“咣”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怎么样？”冉珏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紧张的看着为首的医生。为首的正是林晨的老师，他叹息的摇了摇头，用中文说了句：“你进去陪她说会话吧，她没多长时间了。”
　　冉珏身体一晃，差点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