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谢凝安

9、补课

　　如果现在问我们，什么事最让人不爽，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补课。寒假将至，除高一年级照常放假外，高二与高三年级全部留校补课。补课已成铁板钉钉的事实，我们只能既无奈的又认命的接受着。
　　除去刚收到消息时，有男生往底楼厕所扔了两个春雷爆竹泄愤，引起各楼层倾巢出动，围观态势。校方放话追查到底，却没了下文。几乎没出现什么能阻止补课的意外。
　　两个爆竹能吓退校长的决心吗？笑话！
　　望着楼下高一的学生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的身影，走廊上一排男生扒着阳台，唱得撕心裂肺，“你快回来…，你快回来…”
　　沁园抑郁得抓头发，泄愤般说：“我现在真希望有人打电话告到教育局去，看他还敢补课不？”
　　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去年学校补课时，恰逢教育局要求减负，大抓补课之风，于是一位后生可畏的校友一个电话打到市教育局去，学校也就被迫无奈的放弃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教育局明显还是更倾向于学校的升学率的。
　　我只好安慰她“想开点，痛苦代代相传，都是这样过来的。学校不补课，家里也会主动给你报培训班的”。
　　既然避不了，就只能逆来顺受了。
　　不过补课有个好处，晚上可以少上一节自习课。
　　推开寝室门进去，室内七个妹子，有打电话的，坐在床上玩手机的，在窗台前泡泡面的，就是没有提前睡觉的。大家普遍觉得，这么难得的时光，用来补觉简直浪费生命。
　　正准备开个寝室卧谈会，雅洁突然捏着手机推门进来问：“妹子们，你们想吃什么我妈明天开车送进来”。
　　集体都愣怔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啊？”。
　　雅洁整好以暇的解释“昨天我不是在淘宝上帮我们团购了十多袋牛肉干吗？我妈接收到我的消费记录，打电话问我最近吃得不好吗？我告诉她，因为补课食堂只开了一楼，难吃不说，排上半天队菜都没了，我们因此都吃两天泡面了。我妈就让我问问你们想吃什么，她明天就给我们送来”。
　　“哦耶”寝室一片欢呼。
　　这个问“想吃手撕鸭可以吗？”那个说“我想吃狼牙土豆，谢了”。
　　雅洁一面说：“可以可以，不是带汤带水的都可以。”一面又答：“好的，你们找张纸记一下。”又倏尔抬头，鄙视道：“你们就不能吃点上台面的吗？别人请客还不好好宰一顿，想着帮我省钱么”
　　薛颖从床上翻坐起来，“我想吃火锅”
　　雅洁眼皮都未抬，淡淡的说：“你想多了”。
　　寝室里八个女生，雅洁尖刻耿介，薛颖脾性勉强算温和，但这两个人就是不对盘。虽然雅洁对谁说话都毒舌，但对薛颖，一个蹙眉，一个白眼，说话时的不理会。脸上写着都是不喜欢。她甚至没掩饰自己的好恶。
　　我不知道自己如今怎么这么敏锐，很多从前迟钝的感官渐渐开窍，会点察言观色，亦能看得到一些暗潮涌动。
　　但我不打算趟这浑水，我和两个人都很好，没法偏颇任一方。何况，我不想和任何人撕破脸。
　　我醒的时候，看到窗前帘子拉开一半，明朗朗的阳光就从这一半中直照进来，映在白瓷色的地板上，使整个屋子都沐浴在柔和的光线里。
　　但这不是让我醒来的第一因素，还未醒前，一直充斥在耳边，直刺耳膜的就是柜子碰撞的砰响。我把蚊帐撩开，探出头去看，沁源正穿着睡衣在洗漱台前洗脸，而薛颖不知在找什么，反复不停地抽拉柜子。我说：“薛颖，你小一点声呗，拜托了。”
　　她往这边看了一眼，似有不忿“你不是已经醒了吗？”
　　我顿时无言，雅洁冷冷一笑，同我抛了个无语的眼神，我假装没看见，仰倒回去继续睡。
　　沁源进来坐到床边催促我：“快起来，9点了，我们去逛街。”
　　我伸了个懒腰，翻身向里：“不起，我不想去逛街，让我再睡会。”
　　沁源哭笑不得：“怎么平时起床那么早的人，到周末就变成起床钉子户了。”
　　她看了看我床边的废纸桶，感叹道：“你昨天晚上是看了什么小说啊！居然哭掉半篓卫生纸，眼睛肿了没？”
　　我翻过身来，把眼睛睁大给她看，喏，肿是肿了，不过还睁得开。
　　我感觉床前忽然一松，听到水声，知道她又往洗漱台前去了，索性闭着眼睛继续睡。但稍后一只手强硬的把我拽出来，拿了热毛巾往我脸上擦，力道之大，像是要把我鼻子眼睛都揉到一起去。
　　“我自己来”我忍无可忍的把毛巾抢过来，确认是我自己的毛巾，才开始擦脸。
　　把毛巾递给她，我抗议道：“姐姐，你擦的是我的脸，不是在搓地板。”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有区别吗？你要起来了不？不然我继续帮你擦一遍。”
　　切，再擦一遍我脸上就该扑簌簌的掉皮了。我哀嚎了两声不想起床，还是认命的起来洗漱。
　　却听到一声响，薛颖惯下柜子门，踢踏着拖鞋就出去了。留下寝室门半关未关，渲出一室尴尬。我莫名其妙，问沁源：“她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
　　沁源对着镜子梳发，她的头发天生密而微卷，在静电作用下，一些发丝随风舞，显得她的外形极为暴躁。她掬了一捧水在梳子上，不悦的说：“谁知道她的，从我今早上给她提了个建议就变成这样，估计心里不舒服，所以摔柜子出气。”
　　“因为什么事啊？”
　　“她昨晚起床上厕所，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晃晃的台灯尽往人脸上照，挨个照过去，就像想看看这个人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一样，直接就把我吓醒了，小卉今早上说起还气呢。”
　　她说着，手上一用力，就把梳子梳断了两齿。
　　我看着都肉疼，“姐姐！你轻点，那是你自己的头发！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寝室里各自回家逛街各去了，寝室里只有我们和雅洁。雅洁走过来洗手，边洗边说：“管她呢，自己敢做就不要怨别人说，还敢发脾气，我做讨厌她这点。昨天晚上我醒着，文旋你是向里睡的，估计没醒。好在她没敢照我，不然昨晚上我绝对要发火，你们是知道我有起床气的。”
　　沁源对被别人甩脸色看很是火大，我是因为早上被人扰了清梦，虽然无可奈何，过后也就抛在脑后了。
　　但沁源的无语是，晚自习说起这事时，旁听的萧大侠显得极为不耐烦。他觉得我们过分苛责和夸大了这件事，女生之间太过小气不容人。我起先也检讨了一下，是不是太不能包容了，每个人有自己的小习惯，同为一个寝室，我们理应共进退同理解，是否大家太过苛责？
　　萧大侠喜欢薛颖，这在我们这里已是半公开的秘密。此前班上小道传言说的神神秘秘，说萧大侠经常陪一个女生逛街。只是传言的人却不肯吐露到底是谁。
　　此前，萧大侠的痴情一度让我们很感动，作为一个男生，能每周陪女生逛街，并且从来不耐烦，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何况是萧大侠这种看起来就很花心的男生。
　　只是苦于大家虽然知道他总和一个女生逛街，但一直不知道这人是谁。曾有人想把这个女生牵强的附会成沁源，但后来发现实在是太牵强了。且不说我和沁源形影不离，实乃最大号电灯泡，并且我们坦诚过不喜欢和男生一起逛街。
　　就算萧大侠真陪沁源逛街，那也必定是沁源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去的。怎么会有这副甘之如饴的狗腿样子？
　　沁源看着拎着两个大袋子，在树下百无聊奈的踢土的萧大侠，悄悄问我“像不像小学课文里学的挑山工？”
　　我瞥她一眼，“行了，不要笑话他了，比起学校里有些滥情的男生，和女生相处就像撒网似的，动不动就能去追才认识的女生，我觉得萧大侠还是多好的，至少他在感情上是很认真的。”
　　关于不喜欢让男生陪着逛街这一点，大多数独立的女生都有这感悟：逛街带一个男生去，你们只会互相受不了，你受不了他没耐性，兴致缺缺的模样扫你的兴。他受不了你逛这么久，对任何一个衣服店，买也逛，不买也逛，出门还被售货员附送改两个大白眼。但凡有经验的售货员，都是有双火眼金睛，从人的许多小打扮上，就知道你这货的消费能力了。
　　再一点，男生买的物品普遍比女生去买的贵，因他们不但不好意思也不喜欢讲价，同时更受不了女生讲价，感觉双方讲价就是在抱着一场拉锯战的心理去的。
　　所以，沁源总结：和男生一起逛街的结果就是相看两生厌。
　　但每次拉上孟昭一起逛街，我明显是很愉快的。孟昭陪我逛超市时，对我却感觉很是无奈，他一面看着我使劲往购物车里放零食，大包小袋。我一面翻看生产日期，一面点着每周必备的食物：饼干，拿一袋；饮料，拿一版，爽歪歪还是哇哈哈？慢着，蛋黄派在哪？
　　孟昭一面在后面帮我把多拿的物品放回去，劝道：“行了吧，你能吃多少！”“这个不是有一袋了吗？”
　　我奋力夺回即将被放回去的零食，“不是一次吃的，我放着作储备的，一袋是必备的，一袋是后续的。”
　　经过广场时，四周许多可以称重量身高的仪器，一元一次。我每每路过，一定要去称一下，若是体重上升，免不了郁闷两分钟，孟昭两手帮我拎着零食，表示无语：“又长胖了？你这不是找虐吗，吃那么多，不长胖都是对不起国家的粮食。”
　　孟昭有点大男子主义，但这是种很招人喜欢的品质，比如这时候，他一定要帮我提袋子，“你提那么多东西，我一个大男人打空手，像什么样子？”
　　我强调：“我拎得动”，然后打算接过来自己提。我自己可以做的事不想依赖于男生，在这点上，我有我的坚持。他把袋子高高举起，越过我的头顶，挑衅道：“够得着就给你”。
　　……那你就自己拎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