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公子》宁顾琉彩

2、第二章

　　掌灯时分，轻水涧大厅。家主颜暮倾居主位正襟端坐，云祥站立其后一副恭顺谦卑的模样；家母柳楠星居右位托着香腮不知在想什么，而我坐在左侧百无聊赖的看着灯花影影绰绰，映着外面的枫树阴影幢幢
　　颜暮倾咳了一声，让两只魂游天外的母子俩回过神来“异儿，今年十六岁跟随为父学医练武已十三载有余，柳彦霄也为你授业解惑，也算是学到不少东西。”
　　“咳~~~”柳楠星适时的冲着颜暮倾咳嗽一声
　　颜暮倾看自家夫人的表情立马会意到“唔……还有你母亲教授你的剑法也是非常精湛闲暇时你要多多揣摩”
　　我傻愣愣的看着自家父亲，茫然的点头“孩儿谨记”
　　然后父亲接下来的话可能是我迄今为止听过父亲说过的最多的一次“在你还很小的时候，为夫曾与楚项天……”
　　长篇大论下来，总结来说就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我还没出生，母亲曾与一个叫楚项天的人给我订了一门亲事，之后不久因为某种原因我们就举家避世离开凤夙北部来到南部的哀牢山隐居，之后与楚家就断了联系。但是当年的约定还在，不管楚家当家现在还愿不愿意将千金嫁给我，我都必须去一趟，兑现当年的承诺。
　　柳楠星看着自家儿子还是一脸放空，不得小声安慰“也不必想的太多，一晃儿都十六年了也许楚项天早已入土也未可知。且说当年楚家只有一个女婴现在想来约莫十八，都是大姑娘了，可能早就嫁人了。那就是楚家不遵守约定，到时异儿就寻一心爱的女子厮守”
　　“那要是楚家小姐未嫁人怎么办！”
　　“异儿你想的太多了，就算楚家小姐未嫁人……”言下之意人家可能也看不上你这穷小子
　　“……”

　　月朗星稀，颜家俩父子一大一小坐在火堆旁烤野兔吃，看着烤的外焦里嫩滋滋流油的兔肉，暗自吞了口口水。这一天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也就下午吃了几块姑姑做的糕点垫了垫底，父亲肯定更惨连糕点都没的吃，这会儿在这儿烤野兔肯定是饿的不行了。在火光的映照下父亲的侧脸忽明忽暗，更有一种成熟男子的魅力，娘亲常说‘你父亲在十多年前放眼江湖那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幸好你的长相没随你父亲，不然给招多少桃花啊’娘亲的话真假不论，反正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儿子你长的磕碜点也没什么不好。
　　“你自小在山中长大，从未接触过外人，也从不懂的人情事故、尔虞我诈、人心险恶。也没见过山外是什么样子的，也不懂得如何去和人交流，这次出山就当做是人生的历练，定会让你受用无尽。”
　　父亲面冷心软对我也是百般疼爱，更是觉得愧疚，应该把糕点拿出来给父亲一起充饥的。父亲给我烤兔肉但我却不把姑姑的糕点拿出来充饥真是不孝，想到此处更是觉得不该。
　　“我这里有两封信和一个锦囊，一封在你找到楚项天时将此信交给他，另一封你暂且留着终归会对你有用。路上可能会凶险万分，你且记在危难时才能打开锦囊”将信贴身收好，感到这封信上记载的都是浓浓的亲情，听着父亲如春风沐雨般温柔的叮嘱，忽然眼睛涨涨的……
　　“父亲，我那里还有一些今日下午紫汐姑姑…”
　　话未说完父亲已然拿着烤好的兔肉走了，没错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
　　父亲如玉般的脸庞回过来头望着我“怎么”
　　“那个兔肉……”难道不是烤给我吃的？
　　“这是你娘亲想吃的,我烤好了给她拿过去”
　　“您不饿吗？”言下之意父亲大人，您老人家今天难道吃饭了？！可是您亲儿子可饿了……
　　颜暮倾闻言嘴角一勾“你母亲今日亲自下的厨，还不错。你不是吃了紫汐做的糕点？早些休息吧”
　　“…………”刚刚的感动一定都是错觉

　　这几日忙着收拾包裹，为过几日的远行做准备。其间每日都去隐逸轩看望先生，先生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父亲说先生这病是宿疾，需得好药将养着，再放宽心思这病也就慢慢好了。我把出谷寻找楚家小姐订情一事说与先生听，没想到先生比我还高兴，说“自你幼时我便教你识字明理，也教过你为官之术，但我却最不希望你入仕。只期望你这一生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过最普通的日子。红尘中的人，人心是最难参透看破。万事多加小心”
　　在多年后我坐在轻水涧的门前看着满院红彤彤的落叶，心境也不似当年。想起那日先生的话，先生是不愿我离开哀牢山，离开清水涧的。只是，当时母亲的谎言太过完美，完美到无法拒绝，也无法预知此后我的命运竞和一个男子纠缠不清。

　　二月十六的清晨，天不亮母亲就把我从床上揪起来，催促我赶紧上路，我也只好悻悻的穿上衣衫，看着外面天还是灰沉沉的，这未免有些太积极了。
　　柳楠星许是儿子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身边，一想到儿子要离开自己身边那么久，不禁眼眶通红，却也强忍着，给儿子整理衣襟“江湖是非多，不要轻易得罪人。但要是得罪了也不许怕，万不可丢了男子汉的气概。照顾好自己，天冷了懂得要自己加衣裳，天热了……娘给你的这本书且记拿好，一定要仔细研读。”
　　“娘亲，你再喋喋不休，太阳就落山了”
　　柳楠星“……”
　　颜暮倾一贯的深沉内敛“记住那日晚上为父的话，东西定要收好”
　　“孩儿谨记”
　　清晨天寒露重，先生身体不好，在我的坚持下先生才没来送我。紫汐姑姑给我准备了一包裹的吃食，叫我带在路上吃。“小公子转眼间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不知怎的这话竟叫我也有些脸红，兴许我对‘楚姑娘’还是憧憬的，哪个少年不怀春
　　“云祥叔叔，家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父亲，先生的病就拜托您了。紫汐姑姑照顾好先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家别送了，等我回来”说罢，足尖一点便抓着山壁上的藤蔓，打算借力飞到另一处石壁上，却不料我这浑身上下大大小小六七包裹份量也是不清，弄的我一个踉跄……
　　柳楠星看着儿子的身影越来越来远，最后变成黑点消失不见，有些惆怅“暮倾哥哥，异儿出山后就会发现这是骗局，该如何伤心”说罢，竟真的嘤嘤的落下泪水
　　颜暮倾看着自家娘子杏眼里蓄满的泪水顿时有些无语，用眼神表示——这不都是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