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初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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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残阳倦倦。小镇里一栋栋或是华贵或是古老的房子，宽大街道两边挺秀的梧桐，还有镇中央那座高大庄严的教堂上，都被秋日的太阳笼罩上一片金灿灿的光辉。尤其是牢牢围住镇里那几户名门家族修筑的别墅的朱红色大门，和几百年前主教命令修建的大教堂那渡着金箔，用几十颗宝石装饰的巨大穹顶。这些本就漂亮的景物在金黄的夕阳的照耀下，更是说不出的威严。
虽然这座颇具欧洲风情的小镇是如此的美好，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却空洞得可怕。虽然个个手握权势，穿着奢华威严至极，却难掩双目中透出的冷漠。我无数次看着一个个神色漠然的行人撑着伞，木然地走在宽大的柏油马路中，就像一个个光鲜亮丽而苍白空洞的人偶，任生活的绳子牵着，茫茫然地在人世间游走。
渐渐地，我也早不复许多年前那般天真，不再傻傻地用全心全意而温暖的绿来换取他们的不屑一顾。
人们是如此冷酷空洞，我也随他们一样收紧了深绿色的叶，让它们如同雕塑一般立着，用空洞的翠色迎接来临的秋。
“这就是你说的那棵梧桐？”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我慢吞吞地将视线抬起。两个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稍前一点的那个穿着一条漂亮的洋裙，一头深褐色的卷发在阳光下闪出几抹金色，一双大眼睛里盈满了好奇；后一点的那个和她相比显得有些紧张，双手绞着及膝的裙摆，把上面精致的花边都揉皱了，一头亚麻色的头发用发带编成好看的辫子，看向身前女孩的一双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坏笑，然而在看到我时，这种带着恶意的目光迅速地变成了害怕。。
是两个小女孩啊……我的心里发出一声冷笑：也就只有孩子才会放慢脚步来仔细看看身边的一棵树了吧？
但是她们接下来的话却极大地触怒了我。
“就是它！”听到她的话，站在后一些的那个女孩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得意，她昂起头对我的方向怒了努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你知道么，这棵树是一棵住了鬼的树。”她故意顿了几秒，换上煞有介事的语气。“听说啊，这棵树里住了一个魔鬼。每到晚上，它就会溜出这棵梧桐，然后……”她抬起一只手飞快地抹过白皙的脖颈，闭上嘴满意地看着女孩。
小女孩露出思索的神色，一双棕色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棵青翠的梧桐。“你说的是真的吗，琳达？”她突然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女孩。
“当然！”叫琳达的女孩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要跳起来，但她迅速地把这套动作转换成了不耐烦地跺脚。“我可是听爸爸说的，而他是听爷爷说的！才不可能是假的！”她脸上浮现出孩子对长辈一贯的深信不疑。
突然她勾了勾嘴角，盯着小女孩慢慢地问：“难道，你的父亲没跟你讲过这些？”
女孩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那个好奇的微笑无意识地垮了下去，她棕色的大眼睛飞快地转了几下，脸上浮现出思索的表情。
琳达见了，嘴角那抹绝无善意的微笑又上扬了几分，“真是没想到啊。”
小镇里面多半是有权势的人物，从镇上一栋栋富丽堂皇的建筑就看得出来。而这些平日冷血无情的大人物在对待自己孩子的这方面，却是出奇的一致：不仅会给他们最好的，还要天天宠着他们。真是无知的感情。所以，像他们这些孩子，有空闲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父母的膝盖上，阴凉的后花园和愉快的午茶中度过。而这些故事，自然是每个父母都会对孩子讲的。如果连这种故事都未曾听过，那么只能证明这个孩子，一定是得不到父母宠爱的。
真是个聪明的人类不是吗？既然别人敢怀疑自己的说法，就用极致的威压让她说不出话来。
我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小镇里老一辈的人经常会谈起他们很小的时候在这棵梧桐树里面看见过一个女孩，穿着绿色的衣服，上面缀满了青翠的梧桐叶。时常一个人坐在树上，一呆就是一整天。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她的亲人，甚至从来没有看到她跳下树。最奇异的是，她那身翠色的衣服，会随着季节变化而改变颜色——就和她身边的那棵梧桐树的叶子一样。
而这个女孩就是我。
我不是恶魔，不是精灵。我只是这棵梧桐罢了，用他们的话来讲，我是梧桐树上的妖怪，而梧桐树是我的本体。几十年前，我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被风吹到了这里。当我长成一棵小树时，我便可以化成人形，坐在这棵树上看着四季的风拂过小镇。但自从几十年前我被几个能看见妖怪的人发现后，我就很少再变成人形了。不过几十年来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权力游戏早已让他们失去了能看到我的能力。那些老人回忆起自己的年少时光不免眼泪潸潸，便把曾经和我见面的经历编成故事告诉了自己的孩子们。
但是为什么本来好端端的故事说着说着就变成了鬼故事，这就得多多佩服小镇里那些人的想象力了。
虽然我是妖怪，但我依然对人类把我们和魔鬼相提并论这点感到不太高兴。不过我也懒得和他们计较那么多，毕竟那么多年的漠视早已让我变得和这些人一样的冷漠了。她们这么认为就让她们说去吧，反正再过十几年或是几十年，她们也再不会看到我的存在了。
翠色的叶子在微风中依然不曾摇动分毫，纤细而挺拔的枝干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金棕色的光泽。我闭上了眼，不再去理会这两个小姑娘接下来的话。在脑海深处，有零碎的片段闪过。
“你是妖怪！”
“离她远一点！你没注意到吗？她不是人类，她是魔鬼！”
“快跑！”
……
十几年前那些孩子的话幻灯片一样地划过我的脑海，树上的叶子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这些无知的孩子的话总是会那么过分，让我一度想释放出一直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戾气。如果这两个小姑娘的话也一样的让人讨厌的话，我是否也可以采取一点行动呢，我残酷地想，让尖利的叶子划过她们白净的脸，或是用柔软的树枝——
“可是，我并不觉得它很可怕啊。”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她仰起头看着我，双眼里折射出了金色的阳光。
我睁开了眼看向她，死水一般平静的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初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