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等烟雨》顾艾声

2、月色

　　每到体育课，韩冬就软磨硬泡的拉着宋晓云坐在篮球旁的铁杆上，一边喝着汽水，一边看季政霖打篮球。传球，突围，上篮，扣杀成功！季政霖打篮球的时候，动作连贯，一步到位，姿势准确，显得特别有魅力。他每进一个球，都会惹来旁边女生的高分贝尖叫声。

　　青春期的男生比女生晚熟。
　　即使成为校园众多女生的课余讨论对象，季政霖也没有明确回答过自己的情感问题。他课堂上认认真真听老师讲课，堂下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不懂就问，敏而好学，标准的好学生模式。
　　一丝不苟可以用来形容他对学业的态度。
　　努力就会有收获，季政霖在初二的第一次期中考，获得很好的成绩，他的排名在位居张培培的后面，班里第二，级里前十。反观韩冬的成绩，显得不是那么乐观，多了物理这个科目，韩冬的成绩一下子跌到班里十名开外。
　　中考之后，初二的学生要按教育部规定要求来德育教育基地进行一周的军训。
　　这是第一次韩冬离开父母，与同学们进行集体生活。出发的那天早上，韩冬的妈妈收拾好女儿的衣服，怕女儿在那边吃不饱，还从冰箱里拿出几罐牛奶还有绿豆饼，用袋子装好塞到背包里。
　　集合地点是在学校正门。韩冬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一堆同学等在那边，围成几堆，他们的脸上透露出兴奋，叽叽喳喳的表达对接下来一周的军事训练的期待。
　　宋晓云在人群堆里看到韩冬走过来，立马朝着韩冬挥挥手，迎了上去，“哎，冬冬，你终于来了。商量个事呗，要不到了那里，我们住一起吧？”
　　韩冬对宋晓云主动拋来的橄榄枝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舔着舌头，“好啊，可以的话。”
　　对宋晓云这个人，韩冬是真心喜欢的。宋晓云乐观健谈，最重要的是脸上挂着俩个甜甜的酒窝，笑起来特别好看。宋晓云的成绩也蛮不错，深得老师喜欢。
　　韩冬和宋晓云闲聊的过程中，看到季政霖背着大大的旅行包，一边和同学聊天，一边慢悠悠的走来。
　　季政霖看到韩冬正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便笑了笑，和她招呼。
　　韩冬点点头以示回应。

　　大巴车将韩冬和同学们带到离学校20公里的教育基地。到站后，韩冬背好背囊，下车，找到自己的房间。一楼，很方便。然后归置好东西，出来看看环境。
　　教育基地是刚建立的，占地面积很小，一眼望光，就五栋楼。宿舍楼一层有三十个房间，一共五层，一个房间可以住十二个人，上下通铺。而且，男女生宿舍没有隔开，都在同一层，男生住的地方在靠近小卖部，女生则靠近大门的那边。规定是男女不能随便串房，否则一经发现，严肃处理。
　　澡堂是公共的，就在宿舍楼的对面。每个浴间用窗帘隔开，宿舍里女生嫌浴室环境脏乱并且没有隐私，于是就叫男生帮忙把热水提回来，在宿舍卫生间洗漱。在澡堂的外面有个大大的沙地，据说是用来训练的地方。
　　透过沙地望去，是座矮矮的小山坡。山坡上有许多的坟墓，白白的立在那里，让人看上去顿时觉得汗毛耸立。
　　宿舍楼的一楼转角处，是个小卖部。每到吃饭的时间，那里的生意总是特别火爆。
　　另外还有一栋室内训练场和游泳池，加上饭堂就构成了整个教育基地。
　　韩冬第一次接触这个环境，孤独感油然而生。

　　不巧的是宋晓云在隔壁，竟和张培培同宿舍。宋晓云当场就拉下了脸，她不喜欢张培培的孤傲，不喜欢她的管理方式，见不惯她的为人处世的方法。
　　韩冬跟舍友一起领好军服后，穿戴整齐，到宿舍楼前的空地集中。
　　教官是个外地中年人，个子瘦小瘦小的，讲起话来还带有当地的方言，听起来觉得很搞笑。
　　虽然教官对我们的训练不是很严，但做起事来一板一眼。
　　第一天下午，在教官的带领下，班里的同学在基地转了个圈，熟悉了环境，并且知道了基地里作息时间和规章制度。
　　到了晚上，一群人则在带领下来到小礼堂，观看教育影片。

　　第二天，天灰蒙蒙的，空气中含有大量的水雾，集合的哨声突然响彻整个基地。睡梦中的韩冬听到哨声，打了机灵，立马跳下床，穿好衣服，来到集合点。
　　晨跑，是教育基地的必备项目。
　　总指挥官的命令：一个班在教官的带领下，跑十圈操场。韩冬刚开始还能跟上班里的步伐，五六圈下来，就觉得自己腹部隐隐作疼，喘不过气，于是放慢了脚步。
　　环顾四周，班上很多女生都出现这种情况，韩冬顿时便安心些。男生们精力旺盛，跑起来特别有劲，于是出现了一个班分成俩派的懒散局面。
　　韩冬跟在后面慢慢的跑，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不舒服吗？要不要跟教官报告一下？”
　　韩冬撇一下脸，看到季政霖跑在自己身边。韩冬调整一下呼吸，回答说：“没有，只是速度有点跟不上。”
　　季政霖笑了笑，“是你自己平时太懒散了，不运动。慢慢跑，调整好呼吸。”
　　韩冬“切”了一声，“那你平时运动，现在不也跟我跑到一水平线上？”
　　季政霖听了韩冬这话，觉得是时候打击一下韩冬的士气，他看着韩冬，说：“同学，我那是领先你一圈，现在跑到你边上来了！！”
　　韩冬不可思议的望向季政霖，“什么！！！”
　　得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季政霖得意的跑到前面，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韩冬白了一眼，“你要是跑不动了就休息下，我先走了。”
　　韩冬呆呆的看着季政霖跑远的背影。

　　第三天是体能强化训练。
　　早上例行完晨跑之后，直接上来个□□步绕操场俩周，韩冬走完后感觉两腿酸胀，艰难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花坛边，坐了一会，感觉那腿简直都不是自己的了。
　　更恐怖的是在站完一个钟的军姿后，立马来个五十个俯卧撑、十五分钟高抬腿，五十个仰卧起坐，做不好的还要加罚俯卧撑。一个上午下来，韩冬浑身肌肉酸疼，周身不自在。
　　下午还要继续这个强化训练。
　　晚上洗完澡，宋晓云来到韩冬的宿舍，拉着韩冬的手，两眼泪哗哗的，呜咽呜咽的诉说着不适。
　　晚上集合的时候，教官不顾众人的哀嚎，要求全班绕操场跑五圈。
　　夜晚操场上没有足够的光亮，有些地方黑漆漆的。韩冬跑着跑着一不小心就踩上前头同学的后脚跟，而后失去平衡倒在沙地上，沙子磕在膝盖上，顿时就渗出血来。疼的没法继续跑下去，韩冬向教官打了报告，在宋晓云的搀扶下，回到宿舍清理伤口。
　　出发的时候，没有带清创的药物。韩冬只好拧开水龙头，在流动水下洗干净伤口。
　　还好只是小砂砾印在表皮上，不是很严重。韩冬用纸巾轻轻将沙子拭去，鲜红伤口一下子就暴露出来。如此几遍，初步清洗好之后，韩冬一步一瘸的来到小卖部找创可贴。
　　彼时正好是解散时候，一大堆人拥进小卖部。韩冬举步为艰，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到前台付完款之后，准备回宿舍。
　　走过一楼转角的地方，韩冬被一个声音叫住了：“韩冬，你等会。”
　　韩冬转过身，见季政霖懒懒的依靠在楼梯扶手旁，双手撑在胸前，“你伤的怎样？”
　　韩冬如实作答：“还好，不是很严重，已经清理过了。”说着便举起刚买到的创可贴，“我等会回去就贴。”
　　季政霖右手撑着扶梯，突然从楼梯上跳下来，虽然不是很高，但这孩子气的动作着实把韩冬吓了一跳。
　　季政霖借着微弱的楼梯光，弯着腰打量韩冬的膝盖，“嗯，还是有点严重，你跟我来。”
　　韩冬怀疑自己的耳朵，“啊”了一下。
　　“‘啊’什么？没听清楚么，跟我来。”季政霖头也不回的走开。
　　韩冬莫名其妙的跟了上去，俩人始终不敢考得太近，前后保持一定的距离。季政霖带韩冬操场一个偏僻角落，用纸巾擦干净旁边的石头，对韩冬说：“来，到这边坐下来。”
　　韩冬听话的坐在石块上，季政霖半蹲下来，从兜里拿出一盒红霉素软膏，挤出一点，借着微弱的月光，轻柔的抹在韩冬的伤盖上。
　　药膏接触到皮肤，韩冬感觉凉凉的，下意识的躲避。
　　季政霖突然按下韩冬的乱动膝盖，“别动，会有点痒，忍一下就好了。”
　　说着用指腹轻轻环形涂开眼膏，“不知道这药膏有没有用。不过能入眼睛的东西，伤害性都不大。”
　　看着柔柔的月光撒在季政霖的侧脸上，显得那么专注，那么恬静，韩冬心里的弦突然被拨动一下，只想时间停在这一刻。
　　认识到自己的失态，韩冬觉得各种不自在，心里祈祷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好了，”季政霖给韩冬上好药之后，用纸巾擦干净手纸，抬头对上韩冬的眼睛，“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点，不要弄到伤口。还有，这药膏给你。”
　　韩冬接过季政霖放在自己手上的药膏，小声道：“好的，谢谢。”
　　韩冬不好意思直盯季政霖，眼神敏感的转向别处，“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季政霖也感觉手脚不自在，讪讪摸下自己的头发，“好的，那我送你吧。”
　　“对了，你怎么会有这药膏？”
　　“男孩子哪有不受伤的时候。出发前我妈妈给我塞了很多跌打药物。”
　　“噗。”韩冬憋不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