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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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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本想安安稳稳地过她的平民生活,哪知却事事不顺意——务农,她根本是笨手笨脚,力气使的完全不是地方,替人做帮佣,她又受不了别人的颐指气使,做活计,刺绣缝补,倒是陈尧比她更拿手一些……
那天进城,见有卖字画的,她终于想起自己还会吟诗作画,这让她很是高兴——那些大臣们,哪个不对她的字画赞不绝口的?
“阿尧,我想到法子了!”跑回家她故作神秘地看了看陈尧,兴奋地说道。
“哦?”陈尧兴味盎然地看着她,“是什么活计?”
“等一下,快去把笔墨给我准备好……”说着,她就摆开了架势,对着上好的宣纸,挥毫立就。
“怎样?我明天就去城里,找个字画铺将它卖了。”兀自陶醉在自己的作品中,楚瑜叹了口气,“虽然卖画有辱斯文,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啊。”
然而,陈尧见了那副画,却微微一怔,看着她一脸感慨却又得意,取过画来,喃喃道:“这画……”
“对了,你们都不怎么见我作画呢,没想到吧……”我楚瑜虽然没了王的封号,但还有才啊!一时间,她对自己产生无比的信心。
听到“你们”二字,陈尧一时失神,眼眸看向画作,却聚焦在别处。
“咦?手怎么了?”注意到他手上的泡,她也顾不得画作,径直拉起他的手察看。
“哦……没什么,这几日随着花大娘在王府别院帮工,不小心烫到的。”被她一扯,他回过神来,随意地说道。
“那……,我去找郎中来看看。”不禁有些埋怨皇姐,既然有别院也不让她住——虽然那是当然不能让她这个平民住的——但,那个冷什么的应该知道陈尧的身份吧,怎么还让他做下人才做的活?
见她一脸着急的样子,他笑了起来,“不碍事的,这点小毛病,不用劳动大夫的。”微微有点高兴,他又道,“况且天色已晚,大夫是不会为这点毛病出诊的。”
“那,我去找点膏药来。”她呐呐道,以前哪需要他吃这种苦头?她有些气闷,却不停手地往安王送来的包袱中翻找着。
“好了……”她笨拙地抹了点烫伤药膏在他手上,“这样……可以了吧?”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恩,可以了。”陈尧静静地看着她动作,突然有种惶恐,掩饰性地取过了那副画来问道,“那娘子觉得这副画能卖多少钱呢?”一边却想着,他果然是不习惯这样的温柔相待啊,有些自嘲,也有些悲哀。
楚瑜听他一问,也来了兴致,反问道:“你先说说看。”对了,如果卖得好,他也不用到皇姐的别院去帮工了。
陈尧却是露出笑意,“那就要看是谁来买这副画了。”难得她有这种想法,还是不要打击她的好。
哪知楚瑜却完全是一副认真的表情,“也对,量这小小平州城也没几个出得起大价钱的。”说罢她又叹了口气,“也只能先去卖了看看了。”
他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何处,随口就喃喃道,“是啊,期望越大,可能失望也会越大。”待到发觉,已然脱口而出,意料之外地,她却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副画道,“是啊……”
第二日一早,楚瑜就满怀信心地踏上了卖画的征程。
然而,问了几家铺子,竟都给出“画工平平,没有新意”的评语。若是他们看不懂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都能够顺着这画将她想要表达的东西说个大概出来,这就更让她气闷了。
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她将画摆到了字画摊上,与卖字画的姑娘一起,卖了起来。
“姑娘要摆在这无妨,不过摊子你可得多照顾一二。”说起来,那摆摊的姑娘也奇怪,摆摊的小贩,哪个不是吆喝的,她却一手捧了一本《工法策论》,一手还握了一支笔,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批注一二。
还真不怕别人把画给拿走啊!楚瑜心里嘀咕着,却有点欣赏她——怎么说都是卖字画的读书人,还是该与一般小贩不同吧——她暗暗想道。
“刘姑娘,你这样,卖了多少怎么知道呢?我是说,如果没有我来的话,你又要看书又要卖画,顾得过来吗?”同是读书人,楚瑜到底还是心生好感。
“那可不关我的事咯,愿买愿卖,有缘人自会得之。”她摇头晃脑地抛出那么一句,就又沉浸到她的书中去了。
若是平常人,可能又会说些“穷酸”之类的话来奚落一顿,但楚瑜却觉得刘问言真是她的知己,一方面,她总认为读书人不该对金钱之类的过于执着,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刘问言的画与自己的不相上下——从某方面来说,也证明了她的画“平平无新意”,可惜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然而,等了半天,竟是连一个驻足的人都没有,楚瑜不禁有些埋怨是刘问言的画将自己的画给埋没了,致使没有人发现。
然而,另一个疑问也就浮现了出来,“刘姑娘,你……平时大概有多少生意啊?”
大概也只有楚瑜这样的人会直接询问别人生意的好坏吧,幸好刘问言也不计较,缓缓开口道:“大概一月三钱银子吧,一人糊口,还刚刚好。”
“什么……”那不就是说,跟本没什么人光顾咯!
“急什么啊,看你也是读书人,这种卖画生涯,本就指不上什么的,秋试大典才是该关心的。”刘问言扬了扬手中的书,又道,“现在连男子都能参加秋试了,我们才更要努力啊!”
然而,这个消息让楚瑜一时难以消化,“男子参加秋试?”
刘问言躺回椅中,仿佛是懒得看她一般,“怎么,楚姑娘还不知道吗?圣上前几日刚下的旨,今次秋试开始,男子不需通过举荐只要通过秋试就能入朝为官了。”
前几日,前几日,也就是她刚被贬不久的事情了。楚瑜一时呆呆的看着她,不知该有什么反应——皇兄他,终于还是迈出了这一步。她为他高兴,却仍有些莫名的酸楚——他终于下了这个决定,她却已经不在他身旁了。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该是收摊的时候了。”刘问言看了看天色,招呼她道。
“才正午呢!”
“当然还要留些时间回去看书啊,你不用去准备秋试吗?”刘问言随口道,一边利索地把自己的一副副画作书法收了起来。
“你就那么想当官吗?”楚瑜突然有些反感她的积极。
听她此一问,刘问言却是头也不抬地道:“就是那么想啊!”一顿,她收下楚瑜的那副画递给她,“想着怎么享受荣华富贵,怎么呼风唤雨啊,当然,也顺便想想怎么为民请命啊!”她毫不在乎地说道,“不过那要等我通过秋试了再说!”说着她薄薄的唇亮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楚瑜才发现,原来也有人牙齿能生得这般好看耀眼的。
只一怔间,刘问言已经将自己的字画收拾得妥妥当当,“怎样?明天还来不来?”
“啊,我先待在这等等看,如果……如果还没人来看的话,明天再来。”楚瑜嗫嚅道。
“那我先走咯,放心,有缘人自会来到的。”说着她已经潇洒地背起了布囊,踱走了。
然而,直等到日落西山,“有缘人”还是没有来,这不禁让她有些沮丧,本来她还矛盾着若是真有“有缘人”,该不该便宜地卖掉呢!现在看来,根本是多此一举。
快到茅屋的时候,她终于努力地打起了精神,对,可不能让阿尧再为自己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