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希》yumemi

1、第 1 章

　　我叫康甜希，娘说，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一生都像泡在蜜罐子里一样甜蜜，快快乐乐地生活，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甜甜的，让我想到过节时吃的桂花糖，一有人叫我甜希，我就很高兴。
　　七岁的时候，爹娘第一次拒绝了我的要求，因为我想和隔壁的木头一样去私塾，他们说，女孩子，不要读那么多书，我哭着跑出了家门，却在河岸边捡到了一具尸体。说是尸体也不太妥当，总之，这个好看的哥哥成为了我的家庭的一员，我喜欢他，因为他认得好多字，还可以在木头想欺负我的时候出来保护我，爹娘也喜欢他，因为他力气够大，手脚勤快，街坊邻居也说，康家这小侄子，长得好看，人也伶俐。每次听到有人夸他，我都要骄傲地说，“当然，那是我们康家的儿子。”
　　今年是晟元十年，我十七岁了，国家近年战事连连，皇帝为了充军饷不断加重赋税，家里的景况越来越不好。年关将近了，爹娘的脸上都没有露出笑容，我照往年一样去置办年货，爹娘却又不肯给我零钱，一向疼我的白请哥哥也不见踪影。隔壁李婶在说，残暴的蛮子要打过来了，榆城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都要看命了。蛮子的名声我早有听说，听闻他们坑杀活人，攻一座城便屠一座城，饿起来连小孩都吃，极端凶恶残忍。不过就算这样，年还是要过的，我冲到当年捡到白清哥哥的河岸边，又是一个河床干涸的季节，那棵树没有被水淹着，不过泥土又冷又硬，我挖了半尺多深，总算找到了那时从白清哥哥身上发现的四方印章，我怕这东西不祥才把它留在这，如今却真的成为了不祥之兆。
　　心中乱乱的，又急又难过，还好木木去京城考学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否则看见我这样又要讥讽我了。跑到家门口，忽然觉得周围街上异常的安静，却听见里面在说，“主子，这两个人已经处理了，房子属下已经搜过，没有找到。”接着是白清哥哥淡淡的声音：“罢了，丢了十年都没有找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立即启程回京吧。”
　　我看见我家那贼都不屑光顾的木门被从里面拉开，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和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从里面出来，为首的正是我那一同生活了十年的好哥哥，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将那沾着泥土的玉章递到这个曾经叫康白清的人手里，没有在意他脸上错愕的神色，轻轻地说；“拿去吧，不要再打仗了。”然后走进去，跪在堂前。深冬的穿堂风，好冷呢

　　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那就是私藏起天家的虎符达十年之久，害得爹娘为我所累，还好那日他们只是混过去而已。事后，白清找了一个身形与我相似的女子，易容成我，留在家中孝敬父母，却把我带来了京城。
　　他安置我的这处宅子可能有几十进，我却只能待在其中的一个小院，每天的风景就是望着头顶的天空，这儿的雪比家里的大多了，看雪虽然不能使我内心平静，但却可以使我不那么暴躁。白清让我待在这儿，他人却一次也没有来过。直到有一天深夜，我睡着好久了，突然门被砰砰地敲响，我一惊，听到外面白清的声音，“康甜希！康甜希！嗝，出来……”急忙披了衣服去开门，门一开，白清满身酒气，把我拉到雪中，“贱民，你到底是谁的人？”这没来由的一句，直接把我问懵了，但白清两眼怔松，似乎已醉得厉害，我挣开他抓着我的手，谁知他钳得更紧了，“小小年纪便有恁多歪心思，面上装得可真切，私底下藏得严实，想是林烨早就发现了，所以才迟迟不肯迎你……”
　　“你住口！”这混账，居然戳中了我的心事，“不许你说我和木木的事！”
　　我把他推在地上，使劲挠他：“你懂什么，木木说过他高中以后就回来娶我，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走，都是你的错，拿你一块玉怎么了，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呢！不就一块虎符……
　　“啪！”
　　我捂住脸颊，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以前的白清哥哥，温柔和蔼，从来不会粗暴地对待我，更别提打我了，可今天的他，大雪纷飞中，面上一阵不自然的酡红，衬得他扭曲的神情无比诡异，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白清，还是说，这才是真实的他？
　　一阵难堪的静默，不断有雪花落在我们的头上，肩上，身上，白清的双眼渐渐有些清明，他一甩衣袖，转身大踏步走出了院子，我颓然跌坐在地。这个冬天，是我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我的故乡还是在那场战争中沦陷了，尽管据说二皇子不仅驱除了鞑虏，还与他们签订了和平条约，白清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好，我选择相信他，因为我无法选择更痛苦。
　　有时候我会想起木木，虽然他总是会捉弄我，不过他的确很聪明，我知道他肯定中榜了，不管中没中进士，他的前途会是一片大好，等到他做了一个小官，他就可以娶一个官家的女儿，到时……
　　我无法再想象下去，每次在心里描绘他的锦绣前程，想到那与我无关的一部分，都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慢慢地，也要麻木了。
　　而白清由于他每次来我都不给他好脸色看，总是要发作一番，渐渐来的也少了。他也不说何时放我出去，我便日复一日在院中数着蚂蚁逗逗蛐蛐。然而这种有吃有睡的日子并没有让我长肉，我渐渐不愿梳妆打扮，天气晴好时也不去逗门口的护卫解闷了，反正他们训练有素，死也不开口，倒显得我自讨没趣。
　　就这样叶子绿了又黄，到了第三个冬天，我在墙边挖那只去年我埋下的叫“二皇子”的蛐蛐尸体的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是好久没听见的人的声音。
　　“你就是清哥哥私藏的那个外室？”
　　我转过身，呆呆望着她，一个腮帮子鼓鼓的小姑娘，穿金戴银的，身后一大帮仆从，都拿眼睛瞪着我。
　　虽然我读的书少，不知道外室是什么，不过这些大人物勾一勾手指头都能要了我的命，我老实地回答她。
　　“民女……”这时有人在后边踢了我一脚，我不得不跪下，说“……康甜希。”
　　“嗯，真是奇了，清哥哥何时喜欢你这样的女子了？”她嫌恶地看了一眼我那未梳发髻还剪到肩膀半长不短的散发，“我可不会为了他把头发给剪了。”
　　真相是我没有发簪夏天又受不得长发披散，才一口气剪了的，这可不是为了某人，这是要怪某人。
　　“回小姐，民女与二皇子并非你想象的关系。”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今天我要把你带走，反抗无效。”
　　带走？“谨遵小姐吩咐，民女绝不反抗。”其实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那姑娘说是带我去丞相府，轿子上颠簸一阵后，我们进入了一个大厅，这一切与我的身份太不相符了，而这天发生的事也过于突然，我瞟着地板上的数道人影，待那姑娘一说“丞相，人我给你带来了”，我便慌张地跪在地上，口中喏道：“民女拜见大人。”
　　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的官靴，有许多人离开的声音。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我的后脑勺，顺着披散的发，缓缓滑到背心，官靴的主人蹲了下来，我愕然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
　　“木……木……”
　　李林烨轻轻地抱住我，这怀抱轻得不像他，我不由诧异地问。
　　“木木，是你吗？为什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啊？”
　　“叩”挨了一爆栗。
　　“蠢蛋，你就知道被欺负吗？白清那样欺负你你还不反抗？你到底在想什么？”
　　“呜……我……还不是担心你，再说……他毕竟是皇子……唔嗯……”
　　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我张大双眼，好温暖的感觉，木木轻轻地吻了我，然后退开说：
　　“蠢蛋放心吧，新皇帝是我的人，白清他以后要自顾不暇了，或许他以后都没空管你的事了……呵呵……”
　　“嗯……”
　　“还有，虎符我想你也玩腻了，我把这个拿来给你玩了，”木木不知从哪摸出个大号的方形玉章子，上头一只怪兽看人的眼神凶恶，“玩够了就收起来，气气朝廷那帮人，我知道你藏东西有一套的，蠢蛋。”
　　“这是什么？”
　　“你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