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为你似水流年》小字孤洲

61、第 61 章

　　研究生实验楼的后面就是一片篮球场，傍晚的天空，云霞满天，男生们在球场上奋力厮杀拼搏，女生们在旁边摇旗呐喊助威。每当一方进球，人群中就会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兼之响亮的口哨声。
　　多么鲜活的身影，多么肆意的青春。
　　我就这样站在三楼的窗口，看着楼下的他/她们挥洒着热情的汗水。实际上我也没有比他/她们大几岁，眼神里却早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仿佛浑身上下的活力都被时间偷偷地抽走了，而留下来的又还剩下什么呢？
　　时间仿佛慢慢静止了，只有指尖夹着的薄荷烟在静静的燃着，一点一点的变成一圈圈烟雾，然后消散。真的，我不常抽烟。但当我觉得内心特别特别空旷，极力想要抓取些什么或者留住些什么的时候，我觉得我喜欢香烟的味道，那带着淡淡薄荷味的气息让人在麻痹中清醒，在清醒中迷醉。
　　“单宁。”
　　来人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说话的语气中带着熟稔，我转头一看，正是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李俊毅，我悄悄的将拿着烟的那只手背在身后。
　　是的，我和他没有成为恋人，反而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我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轻笑着问他：“又来做实验？”
　　李俊毅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又慢慢舒展开来。
　　“嗯。唉，带着这帮小年轻做实验，真是劳心又劳力啊。”
　　我听了不由得一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觉得这一届的学生挺好带的啊。”
　　李俊毅又叹了一声，说：“都说三岁一个代沟，我以前还不信，现在却是不得不信了。我带着上一组同学制备丙烯酸酯改性水性聚氨酯胶黏剂，结果胶黏剂做出来，你猜怎么着？有个女生居然说看着很像果冻，问我能不能尝一口，看和果冻有什么区别？真的单宁，我觉得我和他们不是生活在一个维度，一个次元，你说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呢？我是不是老了？”
　　听着听着我本来想笑，可最后又听到他说老，我又笑不出来了。我悄悄的打量了一下他，相较于以前，他浑身上下沾染了一丝了成熟的味道，整个人给人一种温暖温润的感觉，和“老”字一点都不沾边啊。
　　“啧啧，你这就是典型的倚“老”卖“老”哇。”
　　李俊毅哼了一声没有再接着我的话，过了片刻，才听他缓缓的说道：“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去美国了。”
　　“哦，工作还是学习？”
　　“嗯，学习，继续读博。家里我大哥已经工作了，是个律师，所以他们都很希望我继续深造，我也、也觉得挺好的。你觉得呢？”
　　我的呼吸蓦地一滞，随即笑笑说：“我觉得很好呀，到时候你留学回来就是海归了。”
　　“那到时候你。。。。。。”
　　“单宁？”
　　李俊毅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我转过头去，看到他逆着光，带着让我心跳不已的气息，一步步向我走来。
　　是林昌。
　　他走近我，站定，那熟悉的的梦中出现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慌乱了我本就不平静的心跳。
　　“还真的是你。”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面对他的突然出现，以及就在近处的脸，我忽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手中那早已被我遗忘的香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醒主人它的存在，突然烫了我一下，我在紧张的心情中，轻呼一声，随手将它甩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掉落在林昌脚边。
　　我看着那掉落的烟蒂和林昌的鞋尖，慌乱尴尬的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下头死死握紧了手。
　　李俊毅看看我，又不着痕迹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林昌，然后微微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没有沉默很久，李俊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那震动的频率之大让他想忽视都不想，索性滑开了屏幕，看到是一条新短信。等他把短信的内容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全部看完之后，全身的热力好像都涌向了头顶，让他头疼不已。就知道不能离开一会儿，这才多长时间，实验室新买来的实验仪器就被这帮学生弄故障了。李俊毅匆匆说了句抱歉就往实验室赶去，面上带着鲜有的急色。
　　李俊毅走了之后，我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面对林昌，而他，也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澄净的目光里有我看不懂的柔和。
　　“你刚才看起来很紧张，怎么了，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四目相对，我下意识的点点头，想了下，又摇摇头，林昌看着我反复不定的动作轻笑出声。最后我深吸一口气，坚定的摇头说：“没有。”
　　林昌忽然间又不说话了，反而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很怕别人用这样的看我，特别是林昌，好像我什么心事都曝于他的眼下，这种感觉总是令我无所适从。
　　“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刚才你好像是在。。。。。。抽烟？”说完他又垂下眼看了看脚边已经熄灭的烟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抽烟那两个字他说的特别重，可他脸上还是以往那淡淡的模样，我看不出别的什么。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向他一一诉说这几年我的变化。我心里忽然有种刺痛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破了一个洞，有凉凉的液体缓缓流淌。
　　察觉到我不愿开口多说，林昌也没有继续追问。他低下头去看手表，目光若有所思。没有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面带微笑的问我：“一会儿还有事吗？”
　　在那样经久未见却又万分想念的温暖干净明亮的笑容里，我迷醉了，“没有。”
　　“那么——一起晚餐吗？”
　　“啊？哦。嗯。好。那、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
　　在林昌淡定从容的轻笑声里，我基本上是落荒而逃。偏偏林昌还有意无意的在我身后用着不大不小，刚好能被走廊上的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嗯，别急，我去楼下门口等你。”我很窘迫的接受着他们的各色打量，心里却还有心思在想：林昌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匆匆下楼，一楼楼梯的拐角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丰神俊朗芝兰玉树般的身影，他转过身望着我，目光里凝着亮光。他等待着的仿佛就是他的爱人，而那个刚好出现的人就是我。我情不自禁的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向他。
　　林昌，是我的劫，这些年我始终没有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