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人间世》夏司辰

1、阳光少年

　　“李梦。做梦的梦？”
　　“孟子的孟”。
　　纵使过了许多年，李孟还是会常想起当初一幕，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男生陪着她跑完长跑测验，她所能记住最美好的画面便是那张灿烂笑着的侧脸。

　　01
　　由于高一学校操场翻修，李孟这一届高一入学军训延迟到高二进行，经过一年的相处，同学们都已经熟悉，但由于分班，还是换了不少人。高中学习的繁忙让刚升入高二的学生对军训都有些期待。
　　“一周都不用上课，没有作业，太兴奋了。”莫语凝小跑着回到座位上，看着李孟有些纠结的表情，不解地问：“你看起来没这么兴奋？”
　　“你以为军训是玩呢，我一想到跑步，巴不得坐在教室里自习。”李孟右手转着笔，一脸怏怏。
　　“也对哦，孟孟遇长跑就脱线，没关系啦，也没有考试，大不了我们再围观一次。对啊，你跑得越慢，大家花在训练的时间就会越少，你就变大救星了。”莫语凝突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正说着，班主任王老师走进教室。吵闹的教室如同安上开关，刹那安静下来。
　　“班长、体育委员来教务办公室点作训服数，各组组长发衣服。”
　　班长名叫程潇远，成绩不顶尖也算好看，但班长一职还是任得相当称职。王老师不在的时候程班长很自觉地担当起代班主任的职责，偶尔有点拿腔，好在平时积德不少，班上同学凡是有迟到、上课说话的情况很少向老师打报告，很得同学喜欢。
　　体育委员名叫郭嘉，那时还没有三国杀，这个名字远不如现在有知名度。然而郭嘉其人却很难让人将他与体育委员联系起来，中等个子，胖胖圆圆，歌唱得很好，但重点是他体育并不好，大家一度很好奇他为什么不是文艺委员而当了体育委。
　　军训可算让大家解了这个疑惑，一连十多天的操练，郭嘉大半时间领队喊口号，在大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郭委员依旧能够利用他得天独厚的肺活量和好嗓子不紧不慢地喊着号子。

　　“今天1500米测试，这次考核要记入本次训练的成绩里。在我看来大家都很努力，希望都能够通过。9点集合测试，解散。”孙教官一发令，场面立刻热闹起来。
　　莫语凝跑到李孟身边：“孟孟，惨了，1500米啊，我都有点担心了。”
　　“别吓唬我了，再担心也没用，我就跟着你跑，坚持一下就过去了。”李孟转着手腕脚腕，心里不停打鼓。她最怕长跑，短跑从来都轻松过关， 800米还能勉强应付，1500米对她来说有些难度。
　　终于轮到女生测试了，李孟深吸口气，站在起跑线上，一声哨响，二十个女孩都冲了出去，不分先后，跑了200米队伍变得渐渐庞大，400米过后，张丽已领先20米，莫语凝还在队伍前半段跑着，李孟紧跟其后。
　　1000米过后，队伍越来越长，李孟已经力不从心。莫语凝不时回头：“你还能跑吗？就快到了。”
　　“别说话，你跑你的，别管我了，我能跟上。”李孟咬牙坚持着，一定不能落最后，一定要达标。
　　李孟有点跟不上莫语凝的脚步，喘着大气说到：“你先跑吧，别顾着我了。”
　　莫语凝回头看到李孟的脸变得绯红，不忍心她一个人跑：“再坚持一下，就差300米了。”
　　“你先跑吧，我比你慢，别等我了。”李孟焦急地催着，莫语凝就是不放弃，跑在李孟前两步不停给她打气，李孟怕拖莫语凝后腿，只得咬牙拼命追。
　　孙教练看看秒表，有些担心地问郭嘉：“你们平时不跑步吗？”
　　郭嘉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水说到：“哪有时间啊，以前女生测800，男生测1000米，1500米还真少跑。”
　　“看样子女同学能达标的不多。”
　　“教练，您就放松点要求吧，这跑一趟可不轻松，我们都吃不消，我这才缓过来，何况这帮女生。”郭嘉看了看时间，也替她们说起好话来。
　　王伟哲一听也凑过来说到：“就是啊教练，平时我们也没掉链子，这跑步得循序渐进。”
　　孙教官看了一眼地上蹲的、坐的尚未缓过劲的男同学，不由得笑了：“瞧瞧你们这身体素质，去，帮忙去。”
　　说来也奇怪，这帮看着累得奄奄一息的男生听到孙教官的指示仿佛突然活过来了，都跑到操场旁给女生们加油打气，有站着喊的，有跟在后面跑的，有跑在前面带路的，加油声，笑声，一时间吱吱喳喳热闹起来。
　　“你看看，刚都说累，这会不跑得照样欢腾，要有一个不及格，你们帮着跑一遍。”孙教官站在操场边对着小伙子笑着喊到。
　　李孟无意识地抬着胳膊与双腿，一切都像是重复式的机械运动，突然多起来的人和声音让她头脑发昏：“小凝，你跑快点，这会儿这么多人，你先走。”
　　“好，冲刺了，加油。”莫语凝加快脚步开始最后的冲刺。
　　李孟提起步子开始加速，听得到自己紧促的呼吸声，小脸憋得通红，一瘦高的男生从侧后方追上来陪着她跑。
　　“还剩200米，加油。”男孩子为她打气。
　　李孟连说话的劲也使不出，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只顾向前冲，略转头看见一张不太熟悉的脸，阳光遮住他的头顶，李孟一时来不及细看，而那透过阳光的纯净笑容却给了她很大的鼓舞。
　　“还有50米，跟上我。”男孩子又加快了步伐，李孟毫无意识在旁边一堆人的呼喊下跑到了终点，真想一屁股坐下去。
　　刚停下来莫语凝马上冲上来：“孟孟，别坐，我拉你走走。”
　　李孟只觉得呼吸困难，像是针扎着喉咙，说不出话来，任由莫语凝扶着在操场打转。
　　李孟大口吸着空气，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莫语凝去看成绩，李孟在跑道旁坐了下来，有人递过来一瓶水。
　　李孟回身发现正是刚才带她跑步的男生，遂接过水。“谢--谢--你。”
　　男孩笑起来问到：“李梦？做梦的梦？”
　　“孟子的孟”。李孟摆摆手，“你呢？”
　　“张成。”
　　“孟孟，你过关了。” 莫语凝跑过来，高兴地向李孟喊道。
　　李孟和张成互相看着布满汗渍的脸，都笑起来。
　　两周的军训结束了，原本认识的人感情更近了，不认识的也慢慢熟悉，班上的氛围越来越融洽。刚开课的几天大家都处于兴奋状态，还不时绘声绘色描述军训的场景，随着学习任务不断繁重，一切生活又回头从前的样子。下课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乐、聊天，男生早早冲进操场抢占领地，又踩着上课铃声汗流浃背地进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