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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生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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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难道你真要师父亲自动手破了你的禁阵去把那个红毛崽子揪出来吗?”
火山被一阵肃杀的风啸声惊醒,惊异地发现自己被困在师父修道的内室。他的四周布满着禁阵将他困在中心。然后他听到广孝刻薄的声音,红毛崽子不是说他还会有谁。火山扶住头痛欲裂的脑袋,一时想不出他哪里得罪了广孝师叔,又是怎么会晕倒在师父广仁练功的内室又被禁锢在这里的。
火山稳了稳心神,盘腿在层层禁阵的中心做好,运气舒缓周身的不适感。然而气息将行,他立刻发觉了自身有了变化。四肢百骸中夹杂了一丝微妙而坚韧的气脉,正似有似无的散在他的经脉中。这丝气脉柔和温暖,全无敌意,却是在抚慰他焦躁的意识,火山平静了些许,同时也意识到刚刚的风啸之声是破阵而发。他渐渐想起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师父广仁外出归来,没来得及更衣就急匆匆将他唤进了内室。这间广仁练功的内室虽然并非禁地,但若非广仁需要辅助也不会轻易让人进来。火山当时以为广仁在外受了伤,想都没想就直冲了进去,却看见广仁正在地上摆下一个奇怪的阵法。广仁的手法飞快地变动着手中的符纸和令旗,沾着手中的一碗鲜血画着符咒,而广仁的左腕缠着刀伤布,伤口处理的草草已有血迹渗了出来。火山正要出声提醒,突然被广仁一把拉到身前,随后将一粒蜜色的药丸放在他手中。
“吃了。”广仁没有解释,他的额头上已有一层薄汗。火山看出广仁反常的急躁,张口就把药丸吞了下去。广仁扫了他一眼,微微露出一丝无奈的笑。然后广仁将血碗也递了过去,“这个也喝了。”
这下火山愣了,那碗里是广仁的血。“师父,这……”
“现在问已经晚了。”广仁又扫了他一眼,“这个术法我也不保证能成功,火山,你愿意把命托付给我吗?”
“当然愿意。”火山脱口而出,说完了一顿气,直接就把碗里的血喝了个干净。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完全没顾得上师徒的礼数,火山把空碗双手捧起。“徒儿,喝完了。。”
“你这个莽撞的性子啊。”广仁叹息一声,又摇着头笑了。他让火山盘膝坐下,自己却走到了火山的身后。火山刚刚坐好,就感到天灵盖上一热——“今后,我的命也交给你了。”
火山突地睁眼,他失去意识前广仁说的那句话!
“广仁,你要违背为师吗?”幽深沉厚的语气,让火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是大方师徐福。火山集中精神用天眼向外搜寻,从窗口的一角让他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广仁仍穿着外出时的便服跪在地上,而他面前是眉头紧锁的师祖徐福和广孝师叔。
“请师父成全。”广仁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火山心中一紧,眼下的情形必和自己有关,然而他被困在这里,什么都不知情。当下火山着急起来,他抽出随身的短剑,向窗口的一处符咒掷了出去。这只是火山情急之下的一试,却没想到他的力量凭空涨了不知多少,短剑落地竟直接震开了地面,连带附近的阵旗倒了一片。阵法让出一条通往窗口的路。
与此同时,广仁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口鲜血,差点倒在地上。
“师父!”火山从窗口跳出来就直跑向广仁。
“别动,不许过来!”广仁回头厉喝,火山这才停住,发现在他和广仁之间的地上,同样布满了禁阵。只是这些禁阵是禁止人进入,而不是禁人出去。他若踏入一步,则一层禁阵不攻自破。
“确实是个修习术法的好胚子,只是这性子,值得吗?”徐福的目光扫过火山,让火山一哆嗦。“你有无尽的生命,将来自会遇到合适的人选,何苦执着一个呢?”说着徐福手一挥,广仁身后的禁阵散出一阵烟雾,消失地无声无息。
广孝眼见禁阵失效,眼角露出一丝寒光,抬手就对火山挥了过去。火山眼前一阵闪光,正要闪避,熟悉衣袂闪过,广仁拦在他身前挡住了广孝的术法,只留给火山一阵彻骨的寒意。啪的一声广仁束发的头冠碎裂落地,一头白发颓然散落,广仁一低头,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几缕白发。火山茫然扶住广仁的肩,却发现师父正在不受控制的发抖。火山把嘴唇咬出了血,几乎就要冲过去找广孝拼命。
“跪下,广孝师叔是你能出手的么?”广仁反手拉出火山的胳膊,平缓的说。火山咬牙瞪着广孝,还是在广仁身后跪了下来。然后广仁也正了正身子,扶着火山的肩缓缓跪下来。
“请大方师成全。”广仁低下头说。
“不如我就清理了这个孽徒,替师兄你做个决断吧。”广孝一声爆喝,就要再次出手。
“广孝。”徐福做了个止的手势,“你看不出,现在杀了火山,广仁也会一起死吗?”徐福瞟一眼广孝,后者悻悻的收手。“火山。”
“是,师祖。”火山依然紧盯着广孝,咬着牙说。
“倒是忠心不二。火山,你可感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吗?”徐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火山一怔,他,似乎无论力量还是对术法的感应,都变强了。
“你师父把他自己的魂魄和你融在了一起,从此你和他共享长生的体质。火山,你可知,你师父为此触犯师门禁律,动用了邪道术法,你说,该当何罪呢?”
“火山愿领受任何责罚,只求师祖不要为难师父。”
“请大方师成全。”火山和广仁同时出声。
“任何责罚。”徐福哼了一声,“罚在你身,却是痛在广仁的魂魄上。你若死了,广仁陪你一起死。难道你看不出来,你强行发力的一下,已经让广仁吐血了吗?”
“什么?因为我?”火山呆了,他一把扶住广仁。“师父,火山不要这种长生……”
“我没事,这是术法初成,等魂魄完全融合后,就不会了。”广仁安慰地拍了拍火山的手,低声说。
“因为你道行太浅,才会累及你师父,你修行有所成时,就不会借广仁的魂魄发力而伤到他了。”徐福口气依然冷若冰霜,广仁却是惊喜的抬头。
“徒儿谢师父成全。”
“师父,怎么可以……”广孝急急出口,被徐福挥手打断。
“广仁,你一向稳妥持重,却选上这么一个愣小子。”徐福叹了口气,“罢了,且看你们师徒能走到哪里。若是你这个徒弟不成材,别怪为师为方士一门正名。广孝,我们走。”徐福挥了挥手,广孝无奈的跟过来,随徐福走向大门口。
眼看着徐福和广孝都不见了,广仁终于长出一口气,直接倒在了火山身上。火山张口想叫人,却被广仁摆手打断。
“我把其他弟子都遣出去了,你扶我回内室,我已经备好了药,就在上香的案台下面。”说罢闭上眼不再出声。火山扶着广仁,此时心里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广仁从来都能一眼看破他的心思,那么现下,他万般的动容与决心广仁也清楚吧。火山把广仁安置到内间床上,马上跑去拿了药。直到服下药后,广仁才又睁开眼睛。火山舒了一口气,在广仁的床边轻轻跪下。
“弟子必将勤勉努力,早日有所成。”火山咬着牙说,愤恨自己的道行浅显。
“你这说话时总咬牙切齿的习惯真该改改。看,说着就又把嘴唇咬破了。”火山一愣,随手在唇上一擦,手背上确实带了血迹,只是那是刚刚对广孝说话时咬的吧。“你才入我门下几年,火山,你的潜力无边,只需假以时日。不消说,十年以内,你的能力就完全可以驾驭这个术法了。”
“十年那么久?不我要五年办到。”火山说着又咬了一下嘴唇,又赶忙放开。“师父,那你不如十年后再施这个术法,就不用被我拖累了。”火山说完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心虚地瞟着广仁。
不料广仁却轻轻笑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火山的一头红发。“再等你十年,你可就比我老了。以后你跟着我有无尽的岁月,怎能让徒弟比师父还老,嗯?”
“怎么会……”火山征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广仁说的是外貌的年纪。再看广仁笑得一脸恣意,才明白广仁在调笑他。原来广仁也会调笑人啊,火山心想。他那个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师父,从来都是一脸老成持重的神色和百年岁月下的沉着冷静,让人忘了他的外貌其实是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而此时广仁随意散着一头白发,笑容明朗,苍白的脸色竟隐隐显得脆弱易碎。这个白发青年刚刚把命交到了他的手上,火山暗暗发誓,他绝不会辜负这份信任,他要强大,强大到他会为他守住身后,让这个白发青年毫无顾忌地展望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