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角与荆棘花》桃花灼灼

9、怀特女士(三)

　　玛琳娜已经习惯了。
　　她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连灯都没开，而路易士通常在女孩上床睡觉後就会离去，玛琳娜半夜惊醒就一直待在客厅，电视萤幕拨放着最新档期的电影，她的母亲安吉丽嘉饰演一名中古世纪贵族，穿戴在身上的华丽服饰让女人看起来非常高雅，那天生笼罩的气质和举手投足散发的良好教养都令她透着致命魅力，彷佛天生就是活在中古世纪的女爵，没有人敢轻易踰矩。
　　玛琳娜抱着枕头，沙发上散落着时尚杂志，封面全是伯纳黛特及她代言的商品图鉴，这些关於母亲们的东西无法让她感觉温暖，每当她做恶梦醒来都会在’母亲’环绕下度过冰冷的夜，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晓。
　　如同路易士所说，母亲会等所有工作告一段落才回来，因此接连一个星期玛琳娜都没有看见母亲，罕见得连通电话也没有，这让玛琳娜觉得非常难过，因为上次任性不接电话，所以母亲生气了吧？年仅十岁的玛琳娜非常烦恼，进而将这些问题扔给乐於助人的驻校护士－－葛洛妮˙怀特帮她分忧。
　　“我是个坏孩子，所以妈咪一定讨厌我了……”玛琳娜皱着小脸蛋说着。
　　她不是故意闹别扭，明知道妈咪是为了赚钱养家才这麽辛苦，却还是闹脾气，反省过後的女孩很自责，她试着拨打电话给母亲道歉，可是连着几天电话都直接转入语音或是由助理接听，似乎都很忙碌的样子。
　　葛洛妮帮女孩倒了些红茶，她进驻校园护理室後，将原本简陋的装潢改造得非常温馨，甚至有小茶几和点心欢迎学生来聊天谈心，给人非常舒适的感觉，”不用担心，玛琳娜，所有家长都会原谅自己孩子的任性，而且妳是因为太失望所以才不接电话的，是吧？”
　　玛琳娜双手紧握，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
　　葛洛妮眨了眨眼，轻揉女孩蓬松的头发，笑道：＂不如来准备点心吧？＂
　　玛琳娜稍稍抬起眼，疑惑地看向笑容甜美的葛洛妮。
　　＂与其将注意力放在不开心的烦恼上，不如做些更有趣的事吧？玛琳娜不是喜欢烹饪吗？我们来准备一些餐点，等妳母亲回来後送给她怎麽样？既是惊喜也是道歉，这主意如何？＂葛洛妮说得眉飞色舞。
　　玛琳娜闻言，忧愁小脸逐渐露出喜色，接着用力点头答应。
　　＂那我们要做什麽呢？＂来了兴致的玛琳娜提起精神，双手搁在大腿上挺直背脊，那双再普通不过的茶色眼眸闪烁光芒，彷佛最璀璨的星子让葛洛妮瞬间失神，她下意识将手揉上女孩蓬松的头顶，随之露出微笑。
　　＂来做烛光晚餐吧？＂葛洛妮这麽提议。
　　一个十岁的女孩要做烛光晚餐？这样的决议让羊男路易士感觉非常诧异，他看玛琳娜在超市拿了火鸡丶蜡烛丶餐巾甚至是葡萄酒，不符合年龄的购物清单让路易士想要上前阻止，但看见玛琳娜期待的目光又败下阵来。
　　＂玛琳娜小姐，不如做上次的焦糖烤布蕾如何？＂羊男企图说服女孩，但玛琳娜却将餐包放进手推车里，＂我想只要是小姐做的料理，殿下都会非常高兴，可是您大费周章的准备这些，恐怕要累坏您自己。＂
　　＂我不累，路易，我想准备丰盛的晚餐给妈咪！＂玛琳娜笑着将起司扔进推车，往罐头区走去，羊男见状只好照单全收，距离恶魔回国只剩两天，玛琳娜得知这件事後非常积极准备’惊喜’，甚至请路易买了高脚杯和餐垫。
　　＂玛琳娜小姐，您会料理火鸡吗？＂路易士觉得这对孩子来说太困难了。
　　＂没问题！我有朋友帮忙！＂玛琳娜笑着点头。
　　提到朋友，最近路易士也发现玛琳娜的校园生活变得充实，从交谈的字里行间可以知道，玛琳娜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幻想或是拇指，对此路易士非常欣慰，他曾经试图帮助玛琳娜，解释并非所有学生都如此邪恶，但内心封闭的女孩充耳不闻，或许该说她过於胆小所以不敢踏出外面世界，所幸女孩终於被引导正途，毕竟没有一个孩子会喜爱孤独。
　　＂明天我的朋友会过来，路易，＂玛琳娜仰头朝男人微笑，道：＂那个…我可以邀请朋友回家吗？如果妈咪知道会不会生气？＂原本明朗的脸蛋忽然黯淡，她赫然发现自己从来没邀请朋友回家，而且她不知道当母亲知道这件事後会不会反对。
　　＂您不需要担心，玛琳娜小姐，我想殿下非常欢迎您的朋友。＂羊男路易士显然昧着良心说话，他认为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和她同学到家里作客，应该不会造成恶魔心理负担，只是羊男从来没想过这个’朋友’不是十岁学生，而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因此当葛洛妮踏进家门霎那，羊男简直冷汗直流。
　　＂路易，这是我的朋友葛洛妮！＂玛琳娜大方地向路易士介绍。
　　＂您好，我叫葛洛妮˙怀特，是驻校护士。＂女人也朝男人露出招牌笑容。
　　羊男路易士深深蹙着眉，非但没和葛洛妮握手，甚至因为她浑身散发出的温暖气息而感到怪异，身为恶魔的仆人，面对宿敌时可以敏锐分析对方身上的’气味’，葛过妮给他的感觉就是个虔诚教徒，她浑身上下笼罩着属於’神’的光芒。
　　＂喔，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怀特女士。＂羊男这才握住葛洛妮的手，礼貌性的和她聊了几句。当他触碰葛洛妮时没有异常感知，那种柔软且温热的人类手掌，路易士并不觉得有什麽不对之处，每当他经过教会区时总会看见很多像葛洛妮这样的人，周围浮现许多如金粉般的光芒，那是神对祂的信徒有所守护的象徵，羊男路易士相信，葛洛妮肯定会每周末到教堂进行礼拜，如其他教徒那般。
　　＂没关系，路易士先生，我听玛琳娜说您是她的家人，既然如此您也是我的朋友，很高兴认识您。＂葛洛妮笑得非常开朗，不带任何挑透或成年人的城府，她给人的感觉如同春风般舒畅，轻柔得彷佛破晓阳光，不刺眼并很温暖。
　　＂葛洛妮！快来帮帮我！＂玛琳娜不知何时已经将采买完的食材摆在桌上，她拿着火鸡嚷嚷着，＂我买了这个！但我不知道怎麽办！＂
　　＂天啊！玛琳娜！妳竟然买了火鸡？很好，现在我们都得想个办法处理了，＂葛洛妮苦恼地看着诺大鸡肉，无奈地揉了揉玛琳娜的脑袋，温柔道：＂我想做成炭烤火鸡应该不错，妳觉得呢？＂
　　＂太好了！＂玛琳娜笑着牵起葛洛妮的手，一大一小忙得不亦乐乎。
　　站在厨房门外的路易士看得有些恍神，彷佛葛洛妮才是玛琳娜真正的母亲，那充满慈爱和鼓励的眼神，及她和十岁孩子的任何互动，不带一丝情欲的肢体接触与话语都让羊男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家庭，他得承认，恶魔对玛琳娜的爱超乎了母亲对女儿，一个正常且完整的亲情应该像这样，像葛洛妮鼓励玛琳娜成长，像她关爱地在一旁陪伴孩子，而不是把十岁的玛琳娜丢给他并在外头奔波。
　　恶魔的作为令他困惑。
　　＂然後把这个放在这…这些菜可以放这…接着…好了！＂葛洛妮将最後一道菜摆上长桌，丰盛且美味的烛光晚餐大功告成。看着满桌颜色鲜艳且香气十足的料理，葛洛妮擦了下额头汗水觉得自己做了件不得了的事，身旁的玛琳娜也满足地朝葛洛妮笑着，并给了她一个拥抱。
　　＂谢谢妳！葛洛妮！妳真是我最好的朋友！＂玛琳娜激动地用力勒紧女人，她无比感激葛洛妮为她做的一切，包含烛光晚餐的主意和支持她，还有到这帮忙下厨，如果没有葛洛妮，她没办法自己达成。
　　＂不用客气，玛琳娜，能帮助妳我很高兴，＂葛洛妮宠溺地揉着女孩的头发，并握住她的手道：＂接下来就得靠妳自己了，像母亲说明自己的感受，并且和她道歉，对吗？＂
　　玛琳娜抿着唇，诚恳地点头，她没有忘记这顿晚餐的真正用意。
　　＂很好！希望妳会成功，玛琳娜，＂葛洛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麽我也该离开了。＂她帮助女孩完成了心愿，也帮她解决了烦恼，葛洛妮认为没什麽比帮助他人还要更有意义，尤其看到玛琳娜重新扬起笑容，那才是她真正想看见的，一个发自内心的愉悦。
　　＂等等！葛洛妮！＂在女人准备踏出门槛时，玛琳娜急急忙忙从厨房跑出来，她朝葛洛妮摆了摆手让她蹲下，就在女人和女孩平高时，玛琳娜忽然捧着葛洛妮的脸印上一吻，柔软且温热的唇瓣轻轻贴上她的嘴角，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葛洛妮愣在原处。
　　＂谢谢妳，葛洛妮。＂玛琳娜笑着放开女人，除了真挚外没有其它意思。
　　如同她的吻般。
　　葛洛妮尴尬地回过神，她抚着被玛琳娜亲吻过的嘴，脸颊不自觉发热，她心里清楚那不过是女孩的感激，虽然异於常人作为，但完全不带任何意思，即便如此葛洛妮还是心跳加快，对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十岁孩子悸动。
　　＂那麽…咳，我回去了，明天见，玛琳娜。＂葛洛妮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想掩饰自己的慌张，她婉拒路易士接送，自己沿着社区人行道往学校走。
　　玛琳娜望着窗外景色，直到葛洛妮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放心。
　　＂看来您非常喜欢她，玛琳娜小姐？＂羊男路易士站在阴影处看着女孩的背影，他的表情平淡，语气却有某种深意，她知道玛琳娜小姐被封闭许久的心有别人进入，而且他还知道……
　　恶魔绝对不会同意。
　　＂是的，路易，我很喜欢葛洛妮！＂玛琳娜眯起双眼笑道。
　　单纯的玛琳娜，天真的玛琳娜。
　　她的喜爱一向最简单明了。

作者有话说

　　怀特女士稍稍开窍